常乐算了下，三四十年后，自己也才五六十岁，当即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你刚还说等我百年，现在就掐算我只能活到五六十岁？你这前后话的差距是不是太大了？”
“等你百年，这个百年，是个虚指，是好听话，你听不出来吗？”百里大爷偏头，像看傻子一样瞅了常乐一眼，“你这身子，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也就维风帮个忙，你现在还能多活五六十岁。”
闻听，常乐眯起了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
“大爷，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那时候的我根本活不久？”
“哟！鱼上来了！”
百里大爷一声惊呼，打断常乐的话。
只见那根若有似无的鱼线果真被一尾锦鲤咬住，那锦鲤通身金色，还裹着层红色，甚是好看。
它被鱼线带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身上的水珠也被抖落开。以夜穹明月为背景，成为一幅美丽的《出水图》。
那尾锦鲤径直落在百里大爷的怀里，百里大爷捏着鱼尾巴提起来，递给常乐。
“送你一条锦鲤，烤着吃特别香。”
锦鲤左右扭动着，身上的水珠溅得到处都是。常乐无从下手，便躲得远些了，但是挺喜欢这锦鲤的。
比划了两下，常乐从百里大爷手里接过，往河里一扔。
眼看着那条锦鲤入水，百里大爷刚要生气，就听见耳边有人在念叨什么奇怪的话。
常乐双手交握放置胸前，做出施法的手势，闭着双眸，跟念经似的念叨。
“放生这条锦鲤，好运滚滚来。希望我能升官发财，运气爆棚！”
“你要祈福，去观里庙里，在这儿对着个锦鲤念叨有什么用？它也就只有被吃这点儿用了。”
“别瞎说，锦鲤可灵了。”常乐许愿完，坚决维护自己的信仰，“在我的那个世界，对于我这样的年轻人来说，神灵都没锦鲤灵。”
百里大爷嗤之以鼻：“你这都是什么奇怪的说法？拜锦鲤还不如拜本大仙。”
“大爷您？”
常乐睨了百里大爷一眼，看清他那张脸后，当即不抱任何希望地扭回头，没有半点想信任的意思。
低头发现刚刚放生的锦鲤就在她这边游着，恶作剧似的拨了个小石头进池子里。石头落下，锦鲤赶过去，却是无头无脑地绕了两圈，离开了那一点。
百里大爷指着那锦鲤，得意道：“你瞅见没，这锦鲤还要从你这儿讨吃的，你拜它有个屁用。”
“大爷……”常乐刚想倾诉，可一瞧见百里大爷，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算了，你还是回去罢。你这一天天也没正经事儿干的，真是羡慕你这种游手好闲的。”
“谁游手好闲了？”百里大爷没好气地怼回去，“本大仙每天可都是在练功，要不然，这变来变去，拿什么变？拿你来变吗？”
“你……”常乐懒得跟他争吵，又好奇道，“大爷，你这样的，真的是有对象吗？不敢相信，你能娶着什么样的人。”
百里大爷捋了下白花花的长胡子，望着池水，突然间的深情。
“本大仙娶着的媳妇儿，定然是黄鼠狼一
族最为优秀的女子。当初游戏人间，也曾遇见过一两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所以啊……”
百里大爷突然看向一脸八卦的常乐，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要是不改改，连妖怪都看不上你。”
“……我稀罕的。”常乐翻了个白眼，又好奇道，“那大爷，你最喜欢哪个女子？”
“最喜欢？”百里大爷想了下，摇头，“没有最喜欢的。本大仙一心向道，就等着哪一天得道成仙，没时间顾及儿女情长，更不会对谁用情。”
“你这样的……也太渣了罢？”
常乐啧了一声，再次感叹自己的双标。百里大爷这么渣，她也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叫渣？”百里大爷不解地看向常乐，“这人世间的情情爱爱啊，最是麻烦，不断绝这些，本大仙怎么位列仙班？这魔障诸多，唯有情字难破。”
“你说的有道理。”常乐十分受教地点头，望着百里大爷，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道，“大爷，你真的就没喜欢的？你说，你这成仙的劫难，会不会就是这情劫？”
百里大爷再次露出看傻子一样的表情：“你这就想多了，本大仙这辈子什么没看过，怎么可能是情劫？而且，本大爷这都一把年纪了……”
“黄昏恋也是有可能的嘛。”常乐顺口就接了话，“我看杂书里，所有成仙的，都要经历个情劫才行。”
“……”百里大爷叹了口气劝告，“以后别看这些杂书，会让你越来越傻。我们修仙之人的事情，你们这等凡人是不懂的，就不要乱猜了。”
“那如果真的是情劫呢？”
常乐不依不饶地追问。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一出大戏。
百里大爷到人间游历，遇见了个五十岁的大妈，和这位大妈是欢喜冤家，最后来了段黄昏恋。
就问刺激不刺激！有没有看头！
一起过了几十年，大妈寿终正寝，百里大爷伤心欲绝，去地府抢人，最后因为违背天条，和大妈一起重新投胎，来世相遇成兄妹。
就问虐不虐！惨不惨！
如此一番，常乐都有些激动地难以抑制。
百里大爷透过她的眼睛，将她想的这些全都看了个明白，眉头不受控制地抽了两下，手也不受控制地打在了常乐的脑袋上。
“惨你大爷！本大仙现在就想把你丢在水里。”
“嘿嘿，大爷，你不觉得我想的故事很有看头吗？”常乐狡黠道，“我决定了，我的第三本漫画，就用这个故事了。”
“那你不如把你现在这本儿继续往后画。”百里大爷冷哼道，“那个叫莺莺的，后来到了皇都，认识了皇帝，和皇帝恩恩爱爱了，后来还要帮着给皇帝挑媳妇儿，选美人，看着皇帝跟别人恩爱，你说……啊！”
话未说完，百里大爷人已经被踹进了池子里。在他落入池子的那一瞬间，像是一点星火砸在了玻璃上，崩裂成细小光辉，最后消失不见。
知晓百里大爷是又回到了红宝石链子里，常乐也不急，最后瞧了眼被刚刚那一幕惊吓到的锦鲤，缓缓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这样惨，是真的惨……”
念叨着回头，便见着一人站在一臂远的地方。
身形高大，一身玄色衣袍，在枝叶之间不大能看清容貌。
常乐却是第一时间认出了来人，正是她刚刚躲着的司伯言。
“你不是肚子疼？怎么还有闲心来这儿钓鱼？”
司伯言的声音清浅，随着问话，人也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五官分明的脸上依旧温和，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眉头却是微微皱着。
听这话，常乐便知他刚刚不光一直在偷听，还能看见百里大爷。
“这百里大爷怎么成天尽说瞎话，还说别人看不见他……”
司伯言往前走了一步，道：“我是看不见他，只是听到你的念叨罢了。”
常乐发现他自称用的是“我”，便知周围没有别人。面对他的接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与之保持着一臂远的距离。
“不知陛下适才找臣是有何事？”
司伯言发现她的躲避，便停在了远处，眸光微转，瞧了眼天上的明月。
“今夜月好，听说你路过，便想邀你一同赏月罢了。”
“哦，那陛下真是好兴致，这大晚上的也不睡觉，还出来溜达。”
常乐胡乱敷衍了几句，始终颔首垂眸，藏在袖中的手攥住衣袖，欲言又止。好半晌，才紧张地开口。
“刚刚，大爷的话你听见了没？”
“没。”
司伯言望着常乐，心底也有些紧张。他也不知道现在找常乐是为什么，大抵是想第一时间知道常乐的情绪和态度。
“哦，你没听见啊……”
话题切不进去，常乐有些头疼地挠了挠额头，想着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切入到这个选秀的话题里。
正好现在见了，趁着就说了，多省事儿。
“那刚刚大爷说了什么？”
司伯言有些心不在焉地反问，给她说的机会。
“这……”常乐犹豫了下，话到喉头，最后又溜了回去，只能无奈泄气，“没说什么。”
“听说，大长公主找你了？”司伯言试探询问，“可是有什么事？”
常乐被这个话题刺激到，条件反射地看向司伯言，在司伯言期待的眼神中，又迅速低下了头。纠结了会儿，又摇头。
“没说什么。她就是关心了我几句，问我最近过的好不好，还说我现在升了官，不错。”
司伯言就听她顾左右而言他，即便常乐不说，心头的吊着的大石也无法放下。大长公主怎会平白无故地找常乐说这些？
迟疑了下，司伯言还是狠心追问了一句。
“还有呢？”
常乐抿了下发干的嘴唇，干巴巴道：“没了。”
“当真？”司伯言又往前走了一步，见着常乐后退，眸光黯淡了几分，“既无其他，你又何必躲着我，还不看我？”
“没有，我就是有些不舒服。”常乐强辩道，“可能是白天累着了，我还是赶紧回去休息，陛下您也早些回去罢。”
就在常乐匆匆擦肩而过那刻，司伯言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等会儿再回去，陪朕看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