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敲打桌面的扇子停下。
怀王收起怪异的表情，郑重地凝视着柳成言：“你这话什么意思？”
空气一瞬间有些凝滞，莫名地安静。
如此细小的变化，却让怀王心下无底，难违地有了一丝慌张之情。
“并无其他意思。”
柳成言的话语平淡无波，并无其他的情绪。轻轻抬眼，眸如星辰，笑如清风。不变的是，那一身的超凡脱俗。
然而，怀王最怕的就是看到他这样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神态。
“没别的意思就算了。”怀王也不继续追问，深深地瞧了柳成言一眼，起身道，“王妃的事，你便别管了。就算无人照顾，本王也能过得逍遥自在。”
……
金山关。
戛罗得知粮草被劫，全军覆没，气的直接将逃回的乌云汗手下士兵给杀了。防止怀王趁机派兵攻打金山关，立刻让众军前往金山关大峡谷埋伏。
金南郡城的城墙之上。
常乐和易昭一个穿着男子常服，一个穿着银甲，在城墙上散步。春日的清风吹来，夹杂着薄薄的灰尘，吹乱二人额前鬓角的碎发。
“易昭。”常乐突然停下，目光从远山上收回，一本正经地盯着易昭，道，“怀王确实是答应过我一件事，所以我刚刚没别的意思。”
突然间被人戳破隐藏的小心思，易昭隐隐觉得有些难堪，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这个，你也不必同我说。”
虽然易昭是个淡然的性子，但也不至于如此冷淡，很明显她心里还是有些介意的。
常乐忽然间有些愧疚，见易昭偏过视线看向他处，一时之间有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想要多加解释，却怕越抹越黑，索性先忍着。
常乐脖子有些僵硬地偏挪。
视线从金南郡城逐渐挪到远方。
金南郡城前的战场正在被人打扫，一批批的士兵将尸骸搬去掩埋，无论是大氏的军人还是育军，都让他们入土为安。
远方重峦叠嶂，万木争春，隐约间好像还能看见星星点点的春梅。
又是一年春日来，但每年的开春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一样。
“常乐。”
听见易昭的声音，几乎是第一时间，常乐含笑扭过了头。
易昭被她迅速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随后又问：“常乐，你到底是什么人？”
“嗯？”常乐反问了声，漾起笑意道，“你怎么也问这句话？好像很多人都喜欢问我这句话。难道，我看起来不像是个人吗？”
“没有。”易昭随口解释了下，“只是觉得你身上好像有许多的秘密，不同寻常之人。”
常乐挑眉，好笑看她，不正经道：“我也觉得你藏了好多的秘密，不像是个寻常人。”
易昭被她的话堵住，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问。
略胜一筹，常乐抿唇含笑。瞧了眼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人，双手撑在城垛子上，无聊地晃着身子。
“易昭，你真的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关于怀王的。”
“没有。”
常乐眼中冒出狡黠的光芒，嘴角忍不住上扬。
“真的没有？比如怀
王有可能喜欢谁这种问题，你真的不想问问？”
话落，常乐扭头对上有些游移的易昭，贱贱地一挑眉。
易昭慌乱地垂眸，错开视线，强装镇定道：“没有。”
“唉，不想听就算了。”常乐长叹一声，眼角余光一直落在易昭脸上，“可这种事，不告诉你，我心里又不怎么舒坦……而且，生怕你被他给骗了……”
断断续续的话如同猫爪子一样挠在易昭的肉上，易昭皱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你要说便说就是。”
“那我就给你说了。”
常乐神秘兮兮地往易昭那边靠了靠，左右确定守城的士兵离的算是比较远的，估摸着他们听不到，这才贴上易昭的耳朵。
易昭被她这种小心翼翼地动作搞得紧张万分，好像她要听到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样。常乐的呼吸喷在耳朵边实在是痒的很，下刻便听见常乐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
“我怀疑怀王是断袖，喜欢柳成言还有陛下……”
易昭心口一震，目瞪口呆。
“我还怀疑，陛下也喜欢怀王……”
易昭的眉头皱了起来，一把推开常乐，神情纠结不已，难以形容。指着常乐半晌，这才结结巴巴地责了一句。
“你……简直是胡言乱语！非议皇室，是要杀头的大罪，你……”
嘴上这么骂着，脑海里却浮现出传闻中关于怀王和陛下关系不正常的传闻来。因为怀王长得好看，陛下对其实在太过宠爱，未免就会有这样的流言。
瞧着常乐异常淡定、不以为意的笑脸，易昭终于是平定了下来，犹豫地收回手指，不敢置信地又悄声探问了一句。
“此话当真？”
“据我观察，这是真的。虽然怀王不想承认，但是他那么爱看男子和男子的春宫图……唔！”
常乐话未说完，被易昭一把捂住了嘴。常乐望着一脸震惊像是三观崩塌的易昭，眉眼一弯，闪过得逞的狡黠光芒。
易昭在常乐几番挣扎下，急忙松开了她，脸蛋红了一片，眉头紧皱，久久不能回神，心中波涛汹涌。
难怪怀王说他不可能有王妃，说她占着王妃的位置也没关系。
是啊，柳成言已经住在了王府里那么久，这就够了。
老天爷，她竟是嫁了个……
“你定然是骗我的。上次我还看见一个红衣女子夜半去找怀王……”
话到一半，易昭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忙又收住。
常乐已经毫无遗漏地抓住重点。
“红衣女子？什么红衣女子？”
“没什么。”
易昭抿唇掩饰。
常乐面无表情地盯着易昭，大概判断出时间点。这件事儿肯定发生在易昭开始生气的那阵子，那就是在十三郡的时候，能半夜去找怀王的红衣女子，还是在十三郡的……
这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哦，你该不是看到……”
常乐恍然道，其实还没有想起那个人的名字。
易昭见她好像清楚的样子，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升起些许的期待，等着常乐继续说。
“嗯……应该是她了……”常乐低声喃喃，包含着几分不确定。
“你说的是谁？”
易昭不自觉地问了出来，问完再次后悔。这般也太不矜持了！
常乐眸子转了转，道：“就是风雪楼的花魁。”
易昭的眸光暗了几番。
“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应该没发生什么，怀王这个人虽然有时候不着调，但不至于这么欺负人。而且，我感觉他们俩也没啥不正当的关系。”
常乐安慰着，心里想直接把怀王给大骂上一通。
怀王怎么这么不知道检点？没娶媳妇儿当个花心渣男也就算了，娶了媳妇儿都不知道收敛一点。
不过她见过怀王和如霜相处过几次，也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奸情，虽然他们俩说话有时候很是暧昧。
大概，如霜又帮怀王干了什么事儿，那天晚上要钱去了？
毕竟按照如霜那种败家的情况，多少钱也经不住她造。
易昭显然没有被常乐的话安慰到，反而觉得常乐的话有欲盖弥彰的作用。
“你要是不信的话，要不我去帮你问问？”常乐出着主意，“我拐弯抹角的问，绝对不把你给招出来。”
“不用了。”易昭干脆拒绝，“就这样罢。”
“什么就这样？你现在嫁给了怀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干嘛要过得这么委屈？”常乐都替易昭感到窝火，“你一个将军世家的孙女，保君卫国的这么干脆潇洒，怎么能在感情的道路上畏畏缩缩呢？你受欺负，不也是让你们易家丢人？”
这后头一句话算是有了点作用，易昭游移的目光慢慢坚定凌厉起来，右手紧紧握住回月剑的剑柄。
感受到回月剑的存在，就似乎感受到了易家人的力量。
常乐说的对，她易家的人，怎么能如此平白受屈？
她也算是为国牺牲嫁给了怀王，怀王凭什么如此不给她脸面？
“常乐，你说的对！”
常乐终于把易昭哄振作起来，颇有些骄傲道：“是吧？”
“嗯，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定然直接将他们这对狗男女给杀了！”
“等等？你说啥？”
常乐眼见着易昭整张脸上都写着“嫉恶如仇”四个字，当即觉得自己把人给带偏了，连忙找补。
“不是我说，你要是直接这么干，你到时候不光打不过怀王，没准儿惨死的是自己。”
易昭相信自己是打不过怀王的，战斗之火消了些许，淡然看向常乐，真将她当做了军师。
“那我该如何？”
“咱们得慢慢来，暗暗来。”常乐小心翼翼地斟酌每一句话。
易昭眯眼，有些犹豫又有些嫌弃：“你是说给怀王下慢性毒药？”
常乐僵住，哑口无言。
易昭这英勇将魂被激发了之后，怎么就知道打打杀杀的？
“我的意思是说，你是喜欢怀王的，肯定还想着以后能跟他长长久久的。你这些主意，是想直接换个夫君？”
易昭沉了下去，陷入深思。
“知道怀王喜欢男子，你就不用担心会有别的女子会光明正大地跟你抢人。你现在就是要想法子打败那些男子，把怀王给掰回来。等怀王喜欢上你了，日后肯定也会离那些人远些，花花草草找来，你摆出正室的架子惩治，怀王也才不会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