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汪印这样数着,仿佛随意地扫了一眼宫墙上那些蓄势待发的士兵。
大雍……似乎过于依赖弓弩营了。
在望渊城中的时候,韦霁和陈屠尽埋伏了千余弓弩营士兵,便有恃无恐;
如今陆太后在慈宁宫布下了天罗地网,最重要的依仗同样是弓弩。
大雍这些人,就那么笃信密密麻麻的箭雨能将本座截住?
看来,当初拨掉了嶙峋山的大雍隐卫,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大雍对当初那场彭城之战显然了解不深。
不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动用弓弩营。
“三!”汪印这个“三”字刚下,手上的力度便加重了一分。
剑刃刺得更深了,陆太后脖子上的鲜血流得更多,她痛得说不出话来,面容渐渐扭曲。
汪印的剑术出神入化,用在陆太后身上自然掌握得很好,既让她鲜血直流看起来异常恐怖,又不会让她死去。
李骓眼中一片猩红,额头两穴“突突”地跳动,差点想冲上去夺走汪印那把剑。
可是,他不敢。
汪印的武功太高了,速度太快了,他一旦有所异动,那么太后娘娘……
李骓看了看陆太后的脖子,只觉得那些鲜血无比刺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下令道:“让开,放人!”
捉住汪印很重要,但是太后娘娘的性命更加重要。妙书斋..
倘若太后娘娘出了事,那么他们这些倚靠着太后娘娘的骁卫营士兵,下场必定会极为凄惨!
两害相权,取其轻也。
陆太后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能“磁”地扯着嘴角,痛得说不出话来。
李骓既然已经发令,宫墙上的弓弩手便徐徐放下了手中的弓弩——打算让缇骑带着暗探离开。
“走!”汪印立刻下令,令郑七王晦等人率先离开。
然而,就在郑七王晦等人背着暗探跃起来的那一瞬间,突然响起了一阵“嗖嗖嗖”的弓箭发射的声音。
密密麻麻的箭雨,从慈宁宫旁边的一处宫殿射出,直朝郑七王晦等人而去。
紧接着,又是一波箭雨急射而来,不过这一次弓箭的目标却不是郑七王晦等人,而是汪印。
要知道,汪印还挟持着陆太后,而那些弓箭却是无差别射击。
可见,背后发射弓箭的人根本就不在乎陆太后的生死,换言之,这些一定不是陆太后的人!
“是虎贲军!”李骓扭头看着弓箭射来的方向,咬牙说道。..
他挥舞着长刀击落射来的弓箭,简直是心神俱裂:好一个虎贲军!趁着骁卫营与汪印缇骑对峙的时候,他们躲在后面放箭头,显然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他运气高声喊道:“雷奎,太后娘娘在此!你好大的胆,莫不是想作反?!”
雷奎,乃虎贲军的将军,此刻虎贲军在放箭,必定是雷奎在领兵行事。
这些虎贲军,好大的胆子,好毒的心思!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嗖嗖嗖”的弓箭声,根本就没有任何说话声,雷奎更不可能会出现。
李骓不知道明明已经前去太庙救火的虎贲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只知道,弓箭一直不停,已经有骁卫营士兵倒下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一个身影飞跃而起,完全无视了漫天箭雨,挥舞着利剑,如同一只飞鸟,直往那处宫殿扑去。
西殿的火光仍在高高窜起,火光映照出这个飞跃的人影。
是汪印,刚刚还在与他对峙的汪印!
李骓惊骇不已,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只见到陆太后已经跌坐在地上,正一手捂住脖子,仰头看着远处。
鲜血从她指缝间渗了出来,她却浑然不觉,目光愣愣地追随着那个飞跃而起的人。
在箭雨出现的那一刻,汪印便已放开了她,然后提剑飞跃,急速朝那座宫殿奔去。
很明显,汪印他……他要阻止这场箭雨。
陆太后愣住了,李骓也愣住了,骁卫营士兵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在躲避箭雨之外,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汪印。
可是郑七没有愣住,王晦没有愣住,所有的缇骑都没有愣住,他们背着重伤的暗探、带领着那些尚能行走的暗探,以最快是速度向宫外奔去。
对他们来说,不管是箭雨也好,还是骁卫营的阻拦也好,在汪印发出“走”那一声指令后,他们全神贯注所做的,便是“走”。
骁卫营和虎贲军已经内斗了,一切正如厂公所预料的那样,现在厂公去为他们挡住漫天箭雨,他们更要争分夺秒出逃!
当骁卫营士兵反应过来的时候,慈宁宫这里哪里还有大安的缇骑和暗探?
有的,是已变得稀稀落落的箭雨;有的,是呆愣受伤的骁卫营!
缇骑那些人,都不见了!飞跃着前去阻止这场箭雨的汪印,也不见了!
陆太后在素真姑姑的搀扶下缓慢站了起来,朝素真摆了摆手,示意其无需急着为她包扎脖。
随即,沉声下令道:“李骓,他们那么多人,暗探又多受重伤,逃不远的。你带着骁卫营立刻追踪!哀家一定要见到那些人……不论死活!”
哪怕,是死去的汪印,哀家也……也……一定不会让其离开!
李骓愕然片刻,还是这样说道:“是,娘娘!那么虎贲军……”
虎贲军胆敢射杀娘娘,显然是皇上授意,现在宫中这个情形,当以保护娘娘、稳住宫中局势为重,汪印那里……
陆太后按住脖子,任由鲜血滴落,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冷声道:“截住汪印他们,乃是第一要务!旁的,都可以放一放。”
正景帝这个射杀之仇,她必定会报,但不急……
太庙失火,虎贲军又被汪印灭了部分,此时此刻,想必正景帝也在焦头烂额,还能有什么后续?
汪印,始终最重要的还是汪印!
长雍城中到处都是士兵守卫,等的就是汪印现身!
如今汪印带着这么多重伤之人,能躲到哪里去?
他可以带着这些人出宫,却绝不可能带着这些人离开长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