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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廷航运行的飞机所落之处是位于太白山上的一块宽敞的空地,平日除了自家的一辆私有飞机外,并无其他飞机降落,所以此处并没安排工作人员,幸好起初为了方便,设立了电话亭与柳公馆联系。
栖蝶扶着柳如嫣下了飞机,走到电话亭,给江家去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五弟江永成,栖蝶吩咐他马上安排车子到太白山上接人,顺便通知三弟江永泰马上赶回家。
不一会儿,三辆人力车相继抵达,永成坐在最前面的车里,柳如嫣重伤在身,一张脸因为奔波和疼痛早已没了血色,自然也没了第一美人的光艳,很难叫人认得出来,栖蝶松了口气。在柳如嫣康复的这段期间,她不能让柳如嫣受伤的消息传回柳公馆,距离柳秦伦回国的时间越来越近,她不知道若柳家父子知道了柳如嫣是在酒井藤野手里受的伤,会作何反应,她只知道酒井藤野尚有可利用价值。
栖蝶扶着没有被车夫认出来的柳如嫣上了第二辆车,自己则坐上最后一辆。
从太白山顶下来有一条必经的蜿蜒山路,人力车不比汽车,一路跌跌撞撞,抵达江宅时,柳如嫣的伤口已如撕裂般疼得再也撑不住地整个人一软伏在了栖蝶身上。
“嘿!”栖蝶一声吆喝,一众弟妹纷纷惊讶地围了上来。
“快去把里屋收拾出来。”
栖蝶一声令下,弟妹们又纷纷散开忙去。三弟永泰个高力大,一把抱起二姐背上的女人,仔细一看,惊讶直道:“这不是、不是柳家的如嫣姐姐吗?怎么会这样?”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栖蝶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接过小妹永秀递来的一大碗凉开水,一口气喝完,心里才舒服了,严肃地看着弟妹们道:“你们听好,嫣姐受伤的事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爸妈会晚我们两天回来,回来后什么都不许问,知道吗。”
弟妹们深知二姐养家不易,从来对她的话都视为圣旨,一个个直点头,不违抗不多问。
栖蝶看着永泰道:“看你的了。”
江永泰抱着柳如嫣往里屋奔,栖蝶又道:“其他人去准备吃的和熬些去暑的汤。”支开小的们,关上里屋房门,取出床边柜子里一套她平日回江家穿的麻布衣裳换上。江城的夏至没过几天,屋内还是闷热,栖蝶摸了摸柳如嫣的额头,已是同手心一样烫。不多时,江永泰取来了医药箱,把脉看诊后,喂了退烧药、止痛药,又打了一剂止痛针,才稳住了柳如嫣的病情。
栖蝶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会西医了。”
“会一点,中西医各有各的优点,都要会一点才好,像遇上这种棘手的,中医就太慢了,西医一针见效;但要调理她的身子,西医治不了根,还得靠中医。”
看着永泰熟练准确的手法,栖蝶倍感欣慰,高高竖起大拇指夸:“不错,这十几年的学医生涯没有白费,能救人,还能赚钱养家了。”
江永泰不胜感激:“那还是要多谢二姐你出钱给我机会学呀,还为我置办了医药箱,现在一家人有个什么病痛的,我都能解决了。”收拾好东西,江永泰又看了一眼如嫣中枪的部位,“这枪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栖蝶压低声音道:“这次乔都行不是很顺利,我们遇上了日本人。”
“我的天!”江永泰紧皱的额上滞出了冷汗。
栖蝶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前前后后大致讲了一遍,只见江永泰的额头越皱越紧,眼睛也因为越来越匪夷所思的听闻越睁越大:“你是说……当今统领乔都八城的乔商银行金主就是、就是当年的莫慈哥哥?!”
栖蝶默然。
江永泰却似听了一段震撼心灵的奇闻,惊愕得连连摇头:“我的天哪,这简直是一大奇闻哪!”
夕阳已然西下,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屋里开了灯,栖蝶不愿太过招摇,前几年出钱翻修江宅时,只翻修了内里和购置了一批新家具,明亮的白炽灯光下,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六菜一汤,这无疑是栖蝶这些年来最祈愿看到的画面。
第二天太阳高照的时候,柳如嫣终于醒来,褪去了病痛,整个人显得精神多了,栖蝶立刻叫了四妹永延端来一杯牛奶,柳如嫣喝过牛奶,说躺得累了,想去院子里走走。
栖蝶学着那日护士的样子替如嫣换好了外敷药,又替她换上了一双平底鞋,扶着走到院儿里,小妹永秀端来一把椅子,柳如嫣就着椅子坐了下来。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江城夏日里难得的好天气,院子东边角落里,一棵耸入云天的黄葛上,蓁蓁茂密的枝叶将明灿的阳光挡在了天的那一方,掩映得整个院子里一片清凉。
到了正午,栖蝶又扶着柳如嫣走到客厅里的餐桌前坐下。柳如嫣瞧着一桌子丰富的菜肴,虽然没有公馆的山珍海味漂亮精致,却也是菜肉分明,尤其是中间的那一大碗鱼汤,鱼的鲜味混合着豆腐的豆香扑鼻而来,顿觉饥饿无比。
栖蝶盛了一碗汤刚搁在面前,柳如嫣就忍不住双手捧起碗来一饮而尽。栖蝶见柳如嫣喜欢喝,一连又盛了几碗,道:“这熬汤的鱼是我几个小弟去长江里活抓的,比府里鱼贩子送的鲜多了。妈妈说鱼汤对伤口复原有大益,厨房里还有好几条,可够你喝好几天了。”
柳如嫣听得深受感动,忽然觉得母亲过世和秦伦出国后,久违的家庭温暖和人情味又回来了。喝过汤,又合着清粥吃了些菜,瘪瘪的胃涨得圆鼓鼓。饭后一会儿又吃了药,大约是那药有催眠劲儿,柳如嫣一阵犯困,倒床便睡。
第二天傍晚,父母如期回来,弟妹们听话地什么也没问,一个个都对二姐的办事能力有数,父母平安回来,说明大姐那边一切安好。
晚上,等到柳如嫣和弟妹们都睡下后,栖蝶洗完澡回到卧房时,母亲坐在床沿边,折叠她的衣服。
栖蝶知道母亲是藏不住心事的人,这么晚还在等她,大概是因为那日康子去接的事,坐到母亲旁边,道:“妈妈有话跟我说?”
母亲直道:“你老实告诉我,乔商银行那位莫董事到底是什么人?”
栖蝶坦言:“是莫慈。”
母亲吃了一个大惊,呆愣中,串联起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幡然醒悟:“今日一早,汤家院外停了两辆车,来人说是奉了乔商银行莫董事的命令接我们回江城。你姐夫一听,就跟我和你爸说了‘放心’二字。可是承志托你的那些事让你找上他的?”
“恩。”
母亲趁机又问:“永芳又给你脸子看了?”
“……”
短暂的难言后,栖蝶强迫自己笑了笑,扬头,目光深邃地望向敞开的窗外那棵郁郁葱葱的黄葛,待到枝繁叶茂时,便该撑起强大的羽翼保护那方授予孕育之恩的壤地:“只要姐姐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这次回来后,只怕也没什么机会再去了。二哥要回来了,稍后王廷可能有大变动,加上日本人和莫、宸晞的内外夹击,只怕整个柳家都要忙上好一阵了。”
栖蝶看回母亲,眸光明亮、沉静且笃定:“我回报太太的时候到了,等嫣姐养好伤,回去之后,我回来的次数就少了。”
母亲还想说什么,被她突然出口的这句话止住。所有对于栖蝶和莫宸晞情意一事的担心也都在栖蝶这坚定的立场中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