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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不要强求

    “你似乎对我们目前的宣传成果并不满意?”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高岛小姐一边翻着几乎排满了的日程表,一边不经意的问道:“平心而论,按照索尼音乐日本发过来的销售成绩,这张单曲居然都能奇迹般的破了三十万,简直是……如果不出太多意外,接下来应该可以很轻松的破了你第一张单曲的成绩才对。”

    “或许吧。”

    现在正在开车的,当然就是大山博了。高岛小姐这半个月来实在是太过操劳了,不但要应付各种各样的助理必须应付的问题,甚至就连大山博的生活,也必须进行无微不至的各种照顾,简直是……

    所以,在这段从山口县通往九州福冈的道路上,驾驶者换成了大山博当然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九州啊……虽然名义上是九州人,可我的一生几乎都是在东京都过的。”除了……两年前,那个时候的我犯下了一个不小的错误。大山博心中暗道。也不知道,这个错误到底能不能被弥补。

    “这个国家,又有谁不是向往着东京的呢?”高岛小姐当然是不理解大山博内心的复杂感情,可是,东京真的就那么好吗?高岛小姐对于这个问题也很迷茫,作为一个在东京出生,又在东京长大的都市女孩儿,他或许永远也不可能理解那种东京都外人的复杂的想法也说不定。而且,这个可能性绝对会很高。

    其实……又是何必呢?东京的好,和地方的好,都是相对而言的罢了。大城市更加方便,而地方更加适合养老,许多时候许多事情是谁也不能否定的。

    “高岛小姐有过在外国生活的经历吗?”

    “嗯……我在此之前曾经在法国留学过一年左右……”

    高岛小姐并没有什么可要隐瞒的,在很多时候,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这反而会成为他的一个加分点,她个人对此还是很看重的。而且……法国啊,谁不喜欢呢,浪漫之都可是有名的。即使真正生活在那里才发现,其实和东京也没太大的差别罢了。

    “真是太巧了,其实我是新加坡人啊。”

    “???”高岛小姐差点一个没忍住把自己嘴里的水给喷出来。

    新加坡人?见鬼的新加坡人!要是真的新加坡人,难道杰尼斯事务所的资料上还会不写?这可又是一个宣传点啊。既然不写,那不就明摆着证明是假货么?估计都是随口说出来的罢了。居然这么章口就莱……这个孩子的三观,有问题啊。

    “你知道么,今年下半年,我的新书就要发售了,希望高岛小姐还能多多支持啊。”

    “你的新书?”高岛小姐楞了一下,这才想起大山博说的应该是那本他拿去应募了新潮新人奖的《在世界中心呼唤爱》。

    按照新潮新人奖的规则,如果作品获奖的话,将会在当年度的11月号刊上对获奖的作品进行刊登。只是……“你凭什么就觉得你能获奖?你也未免太有自信了一点吧。”

    大山博当然是有自信的,要是连自信都没有那他还能剩下什么了?要知道,那可是他最为宝贵的财富!

    他不过只是愣了一两秒,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高岛小姐到底在说些什么。“就算是不能获奖,难道我还能连连载、出单行本的资格都没有了?”他立刻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的不行呢?”

    高岛小姐张了张嘴,居然还真被大山博搞得说不出话来。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啊。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对大山博的敌视吗?不,就算用敌视也不对,因为他们两个现在实际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最稳定的利益联系关系。

    “我的你也不是没看过,《借着雨点说爱你》到底怎么样,难道你自己心里就一点数也没有?难道你还要向那些耍无赖的家伙一样违背自己的本心吗?”大山博犹如连珠炮一般的发问实在是让高岛小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确实,大山博写的绝对不能算差,虽然其他的类型怎么样她不敢下一定的决断,可至少爱情,他还是能做得很好的吧。

    突然,大山博选择在通往九州的海底隧道正下方停下了车,那里正是在海底的最中央,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坐在车里,看着他们身边一辆辆车呼啸而过。

    “你怎么了?”高岛小姐不得不打起了精神,她这个客户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可是太了解了。难道这又是发了什么神经……

    “抱歉,我需要休息一下,接下来就换你来吧。麻烦你了,高岛桑。”

    高岛小姐也无话可说,毕竟这原本就是她的工作,大山博能帮她开了两个小时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生气了?抱歉……”

    “不,和你无关。”大山博只是苦笑,“我真的累了。我想休息一下,我……有一些想法要记录下来,真的很抱歉。”

    高岛小姐又能说什么呢?她一个助理而已,难道还能有拒绝的资格吗?

    “你……”

    “没事,我还好。”大山博勉强挤出了一点微笑,只可惜,他那张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惨白的脸,丝毫也没有半点说服力。“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

    他默默的爬到后座,拿起了一个还有七八成新的本子,在上面开始疯狂的图画了起来。

    他,开始思念那个人了。

    即使平日里表现的毫不在乎也好,还是其他怎么样也好,他的内心始终都是敏感而脆弱的。其他人终究取代不了那个人的位置,他直到现在才明白,是那个人教会了他之所以能成为人的一切道理。那是……六年间的成长,六年间的陪伴,他还记得那个夜晚他独自一个人在屋顶放了一夜的烟花,或许既是庆祝,也是落寞吧。

    所爱的人终于能脱离掣肘,终于能逃离那她所憎恶的一切,去追求本我,追求真我,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一切。即使这代价,是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也不得不被迫被切断。

    他又想起了伯特兰·罗素的《人类还有前途吗》,这也是她喜欢的,可这一切的选择,到底是奔向了自由还是死亡?她曾说过,这人间就是地狱。可在他看来,自从那一日之后,这人间胜似地狱。

    正因为不敢面对,也不想去面对,他始终选择了逃避。

    可现在,他已经不想再继续逃避下去了,他想要把他们的故事写出来,即使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会变成无法发表的原稿泛黄腐烂,还是在印出之后根本无人问津。

    本子上,他慢慢的写下了几个词语。1927年,北海道,静内,以及……不要强求。

    这是他的第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真正属于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