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寂寂。
众人都已各自休息,外围有一列列持矛握弓的士卒团团围护,在各方巡视查看,举着火把,相距的距离极近。一旦有任何动静,所有队列会瞬间聚集到一起,并根据山势负责攻守任务。
楼临轩来到了一株树下,暂时远离了其他人,摇折扇,脸庞在星光下半明半暗,静静等待着。
不久后,一道人影落在他身后,赫然是宋乐乐,低声道:“老楼,检查过了,赵挺确实已死。”
楼临轩摇扇的动作不停,嘴角溢开一丝笑意。
“你怀疑风行霸和雨师师是混在这里的奸细?”宋乐乐问了一句。他很难不这么想,刚才楼临轩给了他一个眼神,悄悄汇合后,又让他去找赵挺的尸体,还要瞒着其他人。
楼临轩:“据我这一路上的观察,那二人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凡事小心一点总不会错的,否则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宋乐乐略默。
楼临轩转过身:“是不是心里不舒服?上次的暖阳山之役,我三江盟折损了太多的兄弟,吴康断臂,老孟更是因此……这一切都是魔门和十二圣地造成的。而风雨二人出身魔门,也算是凶之一。”
对于楼临轩能道破自己的心思,宋乐乐一点都不意外,无奈道:“又何止是我,其他人难道不这样想吗?老楼你就没有想法吗?只不过是看在姑爷的面子上罢了。
我等当然是相信姑爷的,可对于那二人……我真的很担心,疙瘩一旦埋在了心里,迟早都是个隐患。偏偏那二人是姑爷力保的,长此以往,我怕会影响大家的关系。”
这样的担忧不无道理,虽然这次风雨二人为他们的遁逃出力不少,可终究无法抹去二人身上的魔门烙印,无法令他们忽视在封天大阵内死去的三江盟弟兄中,是否就有二人的掌下之魂!
宋乐乐更担心的是,人心莫测,一旦等三江盟所有人聚集起来,得知了风雨二人的身份,会不会连累到姑爷。
“方才交流时我有意观察过,盟主和夫人面有隐忧,只怕也是意识到了这点。”宋乐乐苦笑一声。
楼临轩哈哈道:“没想到你老宋的眼力也真毒。”
宋乐乐瞪眼:“我没开玩笑!老楼,你一向是我们中最鬼的,最擅长耍腕,你有没有办法?”
这话也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令楼临轩无语,不过早就习惯了,洒然笑道:“我看你是杞人忧天,放心吧,风雨二人不会对我们有影响的。”
“此话怎讲?”宋乐乐不解。
楼临轩:“难道你就没注意,尹相风,吴康和于天赐三人之前的说辞吗?当时他们被十二圣地驱赶到地表,以抵抗魔门。
岂料五大江湖的武者被人下毒,我等三江盟的弟兄无力抵抗,但不知怎么的,却没有被魔门的人屠杀。你以为只是运气好?
那等情况下,魔门怎么会疏忽?我三江盟当中,除了姑爷外,谁与魔门有关系?而魔门中肯为了姑爷,留我三江盟高一命的,还能有谁?”
宋乐乐惊道:“你是说,是风雨二人暗暗照拂,才让尹相风三人脱身?”
楼临轩:“我观那风行霸粗中有细,绝非外表般鲁莽。你当他处决赵挺,为何不当着所有人的面?绝非是为了暗中放过赵挺,只是为了成全魔门的道义,不想显得自己太过狠辣,给我等留下不好的印象罢了。
这样的人,一心效忠姑爷,更希冀姑爷恢复魔人弟子之名,他又岂会干出伤害三江盟高的事,不怕触怒姑爷吗?”
宋乐乐:“我说老楼,这只是你的说辞而已。”
楼临轩:“等明天,你仔细问问,当时围攻尹相风三人的魔门高都是什么打扮,等有了会,再对照一下青煞流的服饰便知。”
宋乐乐长出一口气:“好!”若真如楼临轩所说,那么风雨二人不仅没有害三江盟,反而还有恩,所谓的仇视自然就不存在了。
至于他们曾经的魔门身份,魔门势大,所做决定又不是二人能影响的,能暗中照拂三江盟,已经很够意思了,谁也挑不出理来。
何况以宋乐乐对楼临轩的了解,真要是风雨二人无辜的话,楼临轩这厮八成会用点段,对一些人洗洗脑,到时不怕不和谐。
另一边,无心睡眠的风雨二人也在闲逛着。
雨师师叹道:“那些人对我们有看法,只怕短期内无法融入。”
风行霸哼了哼:“融入?为什么要融入?我等忠心的是圣子,又不是三江盟,干好自己的事就成了。”
雨师师瞅了他一眼:“你就真的不担心?圣子毕竟和三江盟关系太近,三江盟对我们的态度,说不定会影响到圣子。”
风行霸的面色微变,但旋即道:“没发生的事别想了,想了也没意义。你当圣子为何让我杀了赵挺?
嘿嘿,圣子是做给三江盟的人看的,也是为了帮助我们撇清和圣门的关系。如今想来,幸亏当时风某留了一,没有害过三江盟的人,甚至还帮衬过几次。
此事暂且先隐下,让三江盟的人自己去查,那个楼什么轩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吗?他若查不到,一旦真有矛盾发生,影响到了圣子,再把事捅出去不迟。”
默默听着的雨师师点了点头,目前来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只希望,圣子的态度不要改变……
半夜时分,众人开拨。
张家全有过吩咐,接到人后,为免出现意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考虑到路上可能的风险,大军不敢休息太久。
大约一天后,众人出了暖阳山,顺着一座巨大山坡,抵达了官道旁的一处密林中。前方早有浩浩荡荡的兵马等候。
双方交接之后,卓沐风等人被安排进了几辆马车内,之后光明正大地沿官道而行,左右四周皆是数之不尽,把守严密的士卒。
别说人,只怕一只蚊子都别想靠近。
到了此时,众人才算真正放心,深知彻底脱离了危险。但卓沐风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想到接下来要接触的人,难免有些惴惴不安,不知局面会如何发展。
远处的山巅上,一大群人矗立,遥望官道远去的大军和车马,脸色阴沉似水,一个个杀气腾腾。
不是别人,赫然是来自十二圣地的超级高们。
大军行过留下的痕迹,瞒不过这些人,可他们没有知味虫,没有目标,等发现痕迹沿路追踪而下,终究是迟了一步。
“那个小王八蛋,居然勾结上了张家全?”蒙邦怒气冲冲,黑着一张脸。
托夜真的双恢复了一些,转头指着流尘:“道长,若非你之前刻意维护那小子,也不会被他跑了,现在满意了吧!”
其实他不仅仅是恨流尘,可净空的武功太高,不敢骂,北堂依的嘴巴又太毒,怕惹火上身,于是挑了软柿子捏。
流尘不发一言,不远处的北堂依撇了撇嘴,倒也没有为流尘出头。
东方常胜双眸阴沉:“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等需命沿途的各家人,密切注意卓沐风的动向,若有会,不惜一切代价动诛杀!
另外,各家立刻联昭告天下,公布卓沐风与魔门的关系,以及他所犯下的一系列罪行,邀天下正义之士共诛之,邀五大朝廷共诛之!”
众人都发现,自从东方无敌死后,这位大长老似乎撕掉了平日的伪装,无论说话,气质还是行事,都带着一股血腥的味道,偶尔的目光扫视,令人不寒而栗。
尤其此时,见到卓沐风逃之夭夭,更触动了这位的心弦,身上的杀气浓得让众人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不过其他人也都恨透了卓沐风。三百多年来,敢这样戏耍十二圣地,最后还扬长而去的人还没有过,此例不可开,否则岂不是坠了圣地之威!
“那个天傀老道怎么办?净空大师非要度化他,不肯杀之,据说已经带人往宝缘寺而去。”
说起这事,蒙邦就是一阵腻味,其他人也都看向宝缘寺主持净心,后者闭着眼睛,表情冷淡。
“魔就是魔,怎么也成不了佛,净心大师,此事还需你配合。”路邝来了一句。
净心单合十:“老衲心中有数,诸位施主放心就是。”
同一时间,等在烟罗城最大客栈内的魔门八大高,等来了姚武和天傀神将,且迟迟不见天傀老道。
等从姚武口中听说天傀老道被净空追杀,全都心中猛沉。
又等了几个昼夜,差点被十二圣地的探子发现踪迹,最后反而从自家探子口中得知,天傀老道居然被生擒了,魔门众人的心情可想而知,就差指天骂娘了……
大军赶路的速度注定不快,舟车劳顿了一个多月后,大军一批批散去,又有当地的士卒前来接应,最后终于抵达了卫羽道最繁华的中心,卫羽城。
马车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在重重保护下来到了一处城外民宅,之后卓沐风等人下车,在一位男子的带领下,经由地下通道,最终直接抵达了节度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