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想要拥上去的手就这样僵在了空中,是了,叶鹤卿刚刚说,婠婠,你什么时候长大?
他醉酒的时候,唤的是那个张婠婠的名字…不是她的…
令仪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时半会儿都有些站不稳了。
她义无反顾的跟着叶鹤卿来到这里,一心只觉得他们两个人一定能够成亲在一起,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人也是会变心的…
原来叶鹤卿真的喜欢那样的女孩子,温柔可爱的,说话轻声细语,有着不堪一握的盈盈细腰的女孩子。
这一晚,令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她把叶鹤卿安置在了床上,她自己就在地上打了地铺。
以前那个敢爱敢恨的令仪不知道怎么了,就算是知道他变心了,也不能义无反顾的离开。
看着他的睡颜,也没有办法就这样一走了之。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放置到了床上,叶鹤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桌子上的花瓶里插了一束开的烂漫的花。
令仪心想,他还是喜欢自己的吧…
后来,张婠婠还来过几次,无非就是说叶鹤卿又给她带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或者是又带她去哪里游玩了。
她说的那些新鲜玩意儿,令仪也有,张婠婠说过之后,她就再也没拿出来过了。
令仪的变化大约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她变得不爱笑,就算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大笑,现在也是如同中原女子一般莞尔的笑。
她开始模仿张婠婠,她觉得,一定是她不够好,所以叶鹤卿才会变心。
令仪不知从哪里找来美白的方子,把自己泡在药桶里,日日泡,泡到身上的皮肤都开始发白为止。
她不吃饭,想尽办法瘦身,想要自己的腰也变得那样细。
她学习中原的礼仪,学习中原字,穿中原女子的衣服,以前如海藻一般的披在身后的长发现在也像中原女子一样挽起来了。
令仪彻底变了,那个西凉最珍贵的绿宝石,已经淹没在了中原,成为了中原上普通的一个女子。
叶鹤卿再来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令仪能从叶鹤卿的眼睛看到惊讶和诧异,却唯独看不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份欣喜。
叶鹤卿眼神复杂的盯着令仪,半晌之后才吐出一句话:“令仪,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是啊…她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令仪笑着问他:“那张家小姐是怎么回事?”
叶鹤卿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婠婠?她来找过你?”
令仪笑着不说话,婠婠,那天晚上,他唤的那个名字,果然是她。
只
是她这样,却让叶鹤卿有些慌了,她可以哭可以闹,但她却只是这样静静笑着不说话。
叶鹤卿慌乱的拉起令仪的手,说道:“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等我把所有的事情解决好了之后再给你解释好不好。”
令仪低头看向叶鹤卿拉着她的手,很想问问,什么是事实,可是她却问不出口,只能点点头。
她选择再相信叶鹤卿一次,她也想知道,叶鹤卿究竟能解释出什么事实来。
后来,叶鹤卿来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反而是张婠婠来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第一次见到令仪的变化时,嘴里是掩不住的讶异,眼睛里却是奸计得逞的欣喜。
她常给令仪带来一些中原女子常用的梳妆用品,她要令仪,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中原女子。
后来,他们两个都不怎么来了。
直到有一天,令仪一个人在家里待的乏味,就想出去逛逛,这才发现街上热闹非凡,十里红妆从街头铺到了巷尾。
她也被这喜意感染,久违的有了当年好玩的心性,跟着人群朝前走去,想要凑凑这喜事的热闹。
她的脸红彤彤的,脑子里还在奢求着,当年叶鹤卿许给她的十里红妆,想来大约也是这个模样吧。
前面似乎到了新娘子的家,大红的花轿停在门口,新郎官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一身红衣。
令仪踮起脚看着,只觉得那新郎官的背影熟悉的紧,但也不做多想,只是这一抬头,就看到新娘子家的匾额上,书了张家府邸四个大字。
她心中有些忐忑,看着蒙着盖头的新娘子从屋里被喜婆背出来,看着马上的新郎官喜气洋洋的转身,脸上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高兴神情。
在那一瞬间,周围的喧嚣仿佛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个世界的热闹是别人的,全部都和她无关。
令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冷冰冰的,手和脚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骑在马上的那个人,看着那个曾经给她许下海誓山盟的那个人。
叶鹤卿并未看见她,只是顾着自己的喜事,令仪自嘲的勾起一抹笑。
这个时候,他恐怕早都忘了,西凉的令仪是谁了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脚下跌跌撞撞,一回去她就生了一场大病。
她知道中原有一句话叫做哀莫大于心死,令仪不知道自己心死了没有,只知道自己没有那么期待叶鹤卿的到来了。
……
叶鹤卿是在她已经病了三天的时候过来的,他一进门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令仪。
连忙请了大夫过来医
治,等大夫走了之后,他小心翼翼的将令仪抱起,像之前说过的无数次那样,带着欣喜说道:“令仪,我终于可以娶你了。”
这一句话,令仪等的太久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可是她只知道,自己还是对这件事情抱有期待的。
她想嫁给叶鹤卿,做梦都想。
所以这件事情很快就被提上日程了,叶鹤卿的母亲曾派人来过,看到令仪现在的变化也觉得有些惊讶。
但到底是外族女子,是个人都对她有几分不屑。
十里红妆自然是没有的,八抬大轿更就不用说了。
令仪是在一个清晨,悄无声息的从这个小巷子里出嫁的。
甚至都没有喜乐,叶鹤卿也没有亲自来接,只是令仪一个人坐了一个摇摇晃晃的小轿子,坐到了叶家的后门口。
在叶家迎接她的人也不是叶鹤卿,而是张婠婠。
她笑的天真无辜,对着令仪说道:“姐姐,你过来了。”
那一天张婠婠跟她说了很多,有关于她和叶鹤卿青梅竹马的美好感情,也有叶鹤卿为了在西凉的生意而故意接近她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她不知道的。
张婠婠走的时候,对穿着大红喜服坐在床边的令仪说道:“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你的话,鹤卿哥哥的生活应该是很完美的,可是你的出现,让他不得不添了很多麻烦事,你在这里一天,他的烦心事就多一件,应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令仪没说话,两只眼睛空洞洞的盯着前方。
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她才是那个意外,不是叶鹤卿变心,而是他和张婠婠本来就是青梅竹马,是她插到人家的感情里。
令仪从小到大,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她阿爹说过,西凉的女孩不能轻易的掉眼泪,会让别人看不起的。
可是现在,令仪觉得自己的眼睛酸酸涩涩的,她好想扑到阿爹的怀里大哭一场。
她知道,如果她回去的话,阿爹不仅不会怪她,甚至还有可能来找叶鹤卿算账。
正因为如此,她倒不能回去了,她不能给叶鹤卿添麻烦,更不能回去让阿爹蒙羞。
在令仪嫁给叶鹤卿的第一天,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一向如此,不勉强任何一个人,也不愿意给任何一个人添麻烦。
叶家的后院有一片小池塘,池塘里有大朵大朵的荷花,开的甚是好看。
令仪站在池塘边一跃而下,她选择跟那些荷花长眠在池塘里。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她好像听见了叶鹤卿在大声唤她的名字,好像看到了叶鹤卿的脸。
“
鹤卿…”
银镜上的画面渐渐消失了。
叶雨时一语不发,只是捏着银镜的手关节泛着白,一看就是因为太过用力。
令仪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对叶鹤卿的恨意已经逐渐没了,甚至在看到叶雨时的时候,以前心头那种难以放下的爱恋又重新占据了上风,她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对叶雨时做出任何不好的事情来,只能默默守护着他,不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但同时,她也没有办法看到叶雨时身边有任何一个女性的出现。
这才有了这个故事。
叶雨时一直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正在顾北北和莫雨薇的视角里来看,他在还是叶鹤卿的时候,所做的那些事确确实实辜负了令仪。
顾北北虽然知道不应该把前世的因果看在今世上,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对着叶雨时感叹一句渣男。
让人家一个女孩子远离家乡,住在一个小破屋子里,最后却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名分,实在是太过分了。
顾北北冷哼了一声,默默的朝着令仪那边挪了挪。
她看着令仪的脸,说道:“令仪,你不要太难过,你看看,渣男叶鹤卿已经重新为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可是你还是以一个恶鬼的形式飘荡着,你不觉得亏吗?”
令仪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没有想到能再见到鹤卿,能有今天,我已经知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