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良挑了挂鞭炮到院门外点燃,季连松和季明方帮忙布置香案,许二嫂、冯六嫂等人也早早忙了起来。
原本季妧只打算宴请前来帮忙的这些人,那么摆个两三桌也就够了。
结果情况又有变化。
先是里正在村人面前认下媒人的身份,帮季妧挡去许多不必要的流言,季妧领这个好,自然不能把他这个大媒人给漏了。
昨儿下午胡良过去请人,孟里正虽说犹豫了一阵,但最后还是点了头,说会过来。
紧跟着其他几家加盟黄金搭档的,也都过来打了招呼,那自然得给人留席。
而且乡下地方吃席面,一家肯定不止来一个,全家出动的都有。
如此一来,人数还真不少。
谢寡妇这回一点也不心疼东西,巴不得人来的多些才好。
若是没人来,那这婚礼像什么样?
就是担心地方不够。
后院那四间厢房锁了两间,前院也只剩东厢是空着的,虽然其中一间作了关山暂时休憩的地方,但拜完堂就能空出来,不耽误开席。
此外前院空地上还能摆个两三桌,大门左右两间倒座房空间不大,也能各摆一桌。
后院砌了灶,还拼了几扇旧门板做案台,剩的地方有限。好在正堂屋还能摆一桌,只不过这一桌有讲究,要坐主客和贵客。
这样七七八八一合计,倒也勉强。
原本借的桌椅板凳肯定不够,额外又借了些,先把几间空着的厢房摆上。
掌勺师傅带着徒弟过来后,后院就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季妧只能听到人来人往、脚步声匆匆,大家好像都很忙碌,连旺婶子高婶子也暂时出去帮忙了,只有她和大宝大眼瞪小眼,百无聊赖。
就在这时,胡细妹拉着小安小花过来了。
小妧姐的大日子,她无论如何也不想缺席,就托邻居帮忙照看谢姥娘一上午。
见了作新娘子装扮的季妧,胡细妹嘴巴张的合不拢。
季妧好不容易才让她闭嘴,转头见小安小花趴桌凳上剥果子吃,这才想起来问季雪兰大丫二丫怎么没来。
“人多,她俩来了我也没功夫照看,净添乱。”
季雪兰停了停,有些内疚道“小妧,我娘她得在家带三丫,所以不能……你别往心里去。”
季妧冲她眨了眨眼“大伯娘带着三丫,来不了情有可原。大丫二丫必须来,我可是她们小姨,小姨出嫁,喜糖总是要吃的。”
说着给胡细妹使了个眼色。
胡细妹不顾季雪兰在后面喊,一溜烟跑出去,不多会儿就把大丫二丫领了过来。
大丫二丫还是拘束,人前不肯说话。
但跟季妧熟悉了不少,季妧递给她们糖球和干果,她们腼腆着接过,不需要请示娘和舅舅了。
鞭炮声一串串响起,客人也陆续到了。
胡良拽着季明方在门口迎客接礼。
季明方起初很不自在,觉得自己还是回去烧锅的好。
无奈胡良不肯放人,他只好硬着头皮跟在旁边,照着他待人接物,适应后,倒也似模似样。
男宾们直接被请进了空着的厢房稍坐,大姑娘小媳妇则吵嚷着要先看看新娘子。
人挤了一屋子,有打趣的,有说笑的,也有对着季妧夸不绝口的,总之十分热闹。
大宝不习惯这种热闹,一脸不高兴,季妧安慰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西间去了。
目前来的人,多是旺婶子高婶子许二嫂冯六嫂她们的家人,还有就是那些其他加盟黄金搭档的人家。
随着日头高升,那些不在受请之列的人也来了。
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
大喜的日子,总不能关着门办。
人来瞧热闹,那也是给旺人气,没有赶人的道理。
季妧的名声早已经不那么可怕,只要不把她娶进自家,克不克的有啥要紧?她又不克其他人,没看谢寡妇旺婶子还有季家大房,家家都是越来越好。
抱着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是以季妧住的这么偏,来围观的人竟然比季连樘成亲那日还多。
村民们憋足了劲,都想看看季妧招赘的夫婿长啥样。
都知道是当初村口的花子,见过那花子的也不少,但见过他脸的却没有。
奇怪的是,这样的日子,季家老宅那边竟然没来一个。
别人也就算了,孙女招赘这样的大事,当爷当奶的能不露个面?
他们又哪里知道,老宅那边的人如今正安坐家中,等着看笑话呢。
后院用木栅拦住了,人全都挤在前院。
季妧在的东屋早早把门从里面拴上,等吉时到了才准出来。
季妧不放心关山那边,季雪兰悄悄告诉她,那边门也拴上了,胡大成陪着呢。
这话听了真有些怪,外面的人更觉奇怪。
他们还是头一次见,新婚当天,新娘子和新郎官双双都不露面的。
外面鞭炮声大作,听胡良的声音,像是辛子期到了。
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孟里正也来了。
两人被迎进堂屋,喝了盏茶说了会儿话,眨眼也就到了巳时九刻。
吉时已至,孟里正、辛子期,还有在厢房坐着的一众来客,纷纷起身去了当院。
香案摆放在前院正中,地上铺着新编的席子,五爷爷亲手给编的,他今日也来吃席了,还带着六祖奶奶。
男女双方都没有父母高堂,季家老宅那边更没人露头,唯一到场的季连松又不熟悉流程,所以孟里正这个媒人同时又担任了主婚人。
孟里正也想通了,话既然都已经放了出去,干脆好人做到底,别人爱咋说就咋说吧。
他清了清嗓子,朝东屋喊话“新妇好了没?!”
就听见里屋有人高声回道“好了好了,让道让道!”
这意思就是请寡妇、孕妇快避开。
其他人听见,也纷纷往两边避让。
堂屋和东厢门口,还有香案四周,瞬间空了出来。
屋里,季妧刚被催着吃了几口面条,又咬了一口荷包蛋。
这是上轿饭,虽然不用坐轿,但为了图个好寓意,也没有省。
高婶子着急忙慌替她把盖巾盖上,然后和旺婶子一左一右,正要扶着她往外走。
旺婶子忽然停住脚步,问“要不要哭几声?”
季妧“……”
关北的习俗,新娘一定要哭着上轿,越哭娘家越“发”。
听说有的新嫁娘哭不出来,或者哭声太小,就使人狠掐,以使其大哭。
季妧是真的哭不出来,她也不想被掐,趁身边人不注意,提裙迈步,快速出了东屋。
自己家,蒙着盖头也能走得毫无阻碍。
“诶!”
“这丫头!”
旺婶子和高婶子紧忙追了出去。
守在堂屋门口的的冯六嫂和许二嫂,一人手里端着个簸箕,里面盛着谷子和豆子。
见季妧竟然当先出来了,愣了一下神,才想起来撒谷豆。
据说谷豆可以避邪,它本身又是种子,以此借喻早生贵子。
季妧走出堂屋门口几步远就停下了,旺婶子和高婶子恰恰跟上。
按照流程,接下来关山要走过来,牵着她一起到香案前,拜天地,拜高堂。
季妧微微侧身,面向东厢位置,尽管红巾遮面什么都看不到。
此时在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无数双视线齐刷刷盯过去,恨不能把门板给烧穿。
一片屏息声中,只听得吱呀一声,厢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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