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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天公将军周奉武

    范长生及段家兄弟次日就乘船沿滹沱河而上,到支流冶河时改乘竹筏。

    不同以往,范长生今日一早得到一柄三节杖,持杖立在竹筏前头,他本就仙风道骨模样面有细长清须,也戴了一顶混元硬巾,还有一只乌鸦力士随同,盘绕竹筏而行。

    自春耕结束后,平山县人口也得到全面统计,不同皇明户部所载的七千户人口。

    在混元教《分户法》这一统计规则下,平山县有户口一万九千户。

    平山县本就是偏僻之地,商业并不发达,仅有的商业多与山里的野货有关,因而城市人口不多,主要人口集中在乡村从事耕种……又或者结伴去外地打工。

    万历盛世余韵未消,山民外出打工收入可比种地、打猎要稳定、丰厚许多。

    平山县围绕冶河动员人力大修河渠,这自然不可能是官府牵头,但这么大的工程总得有县衙出一人来装点门面。

    县里的典史就在河边草棚下办公,带着十几个平山县乡勇守在这里检查出入人员的身份。

    他自认识段家兄弟,目光不由被贾氏吸引多看了几眼,恋恋不舍检查范长生的腰牌:“范先生这是要去威州?”

    “正是,圣教有所差遣,唯有尽心尽力而已。”

    范长生见远近工地上有许多村社从事在奔走,村社从事都是额扎刺绣白字的黑巾,普遍黑衣在身,村社从祭却有藤杖在手,十分好认。

    就见近处一名从祭被一众青壮、健妇围着,他手握一页名单在人群中喊着,被喊到的人欢天喜地与亲友告别,出列站在一侧趾高气扬,仿佛出人头地扬眉吐气指日可待。

    典史顺范长生目光看去,说:“今日一早圣教神使四出,县东南各乡、村的祭师来得快已征召信众前往威州去了,现在是县北乡村来此传达诏令。”

    他说着面露喜色:“我平山男儿吃苦耐劳,足足征够三千五百人!”

    范长生恭贺一声,询问:“可会影响今年河渠增修?”

    “少了三千五百人,这里还有两万六千人,自能在秋汛之前修好这片大同渠!”

    典史是本地人,口吻坚定,按着规划用三年时间修好全部的大同渠,那将能开荒、灌溉近五万亩良田!

    现在呢?

    没有稳固河渠堤岸,秋汛冲下来,两岸淹没什么都不会有,就算有的田地地势高不怕秋汛,可也因地势高,在夏季无法引河水灌溉。

    因而,冶河流域的这片平坦低洼地域只有两万余亩旱地,余下靠近河岸的土地易于淹没就无法开荒始终荒废着。

    两万亩旱地,五万亩河水浇灌的良田,这区别可就大了。

    范长生有意攀谈了解最近的发展,贾氏在一侧倾听,典史更乐于讲述:“月初府城要练一支车营新军,府城那么多人口才选中二百人,我平山却入选三百。就这事儿,姓胡的巡按钦差还发文表彰咱,谁稀罕他那一封白纸信?”

    典史无品级,职务偏向于古之县尉,有编训乡勇护城御寇的职责。

    各地新军如火如荼编训,朝野对此也是充满希望的,将编训车营新军看成吴起编训魏武卒一样的重大革新变法。

    新军依靠的是俞大猷、戚继光所著兵书理论,当年也都打出了优异战果。

    现在举全国之力编训车营新军,没道理不成功。

    哪有不花钱就能办大事的道理?朝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各处挤钱给孙承宗送去,堪称同舟共济。

    范长生自然关心这个问题,威州镇城里周奉武也在研讨这个问题。

    朝廷编训新军的名额、番号、驻地不需要去搜集,早已通过邸报传播于天下。

    河北新军编训的太多,山西却没新军,又有山河之固,乃是眼前最适合混元教的王霸之基,攻取山西是目前第一战略。

    他去打山西,留下的人能不能在这里拖住河北新军?

    混元教对新军的影响力,只局限在真定车营,以及保定巡抚郭尚友编训的部分新军。

    胡继升编训新军,不可能自己跑到各县征兵,便分摊给各县兵员指标,由各县初步募选人手,然后集中后再由胡继升进行二次考核、裁汰。

    混元教影响下,胡继升的车营新军是满编的,足有四千人。

    但并不完整,火炮、火器还在锻造、等待兵部调拨,另外车营最重要的骑营还没调拨到位。

    这是孙承宗一手策划的车营编制,没有单独的车营,车营都有附属的骑营配合行动。这骑营……编制有些大,算上将官、内丁部队,整个骑营有两千五百余骑,皆披重甲。

    重装骑兵组建成本不摊钱,耗钱的是平日的维持费用,战时的补给运输消耗。

    那么孙承宗给真定巡按胡继升摊派的一营车营新军编训下来,就算组建的器械成本、人员征募费用,大概需要多少?

    最少十五万两,车营本身不值钱,火器消耗铁料,车辆消耗木材,都是可以慢慢压榨匠户减缩成本的,车营本身最贵的是人员征募费用。

    而附属的骑营,则一分钱一分货,最少四万两形成规模,花费六万两才能拉出去野战,七万两达到俞大猷、戚继光设想的预期水准。

    先守而后战,是车营战术的核心。

    单一的车营只能固守,毫无扩大战果、追敌的战斗力,就是一座移动的城寨。

    配备的铁骑才是关键,迂回包抄扩大战果全靠铁骑。

    没有铁骑配合的车营,就是一块砧板,是不能伤敌的。又久守必失,车营不能单独出战。

    山海关残存败军只有四五万,孙承宗自己都缺骑兵,哪有多余的骑兵调给胡继升?

    若让胡继升自己去编训骑营,骑营的重装盔甲、马甲不值钱,压榨匠户消耗的无非时间、铁料、粮食,可骑士兵员不好找,战马也不好找,要找就得真金白银砸下去。

    钱砸到位,陕西、甘肃威武雄壮的秦凉汉子自己就骑着马来了。

    胡继升没钱,孙承宗也不可能拨钱过来,注定真定的车营只能瘸两条腿。

    这种情况下,天津巡抚毕自严编训的天津新军就有些可怕了,再苦再穷,可不会让看守仓库的军队受委屈。

    自己混元教能水运拉走三十门救命的红夷大炮,那毕自严的天津新军也能走运河完完整整,精神饱满的抵达真定。

    正因运河便利,又是皇明腹心区域,皇明又开始大肆铸炮,不仅李之藻在造炮,兵部侍郎黄克瓒也在造炮,还有东南沿海继续起运的红夷大炮。

    以运河之便利,真定之重要,集结重炮对轰的场面。

    想到这种可怕景象,周奉武深感不安。

    他虽不安,也只能深藏这份不安情绪,积极投身军制建设上。

    范长生及贾氏将要抵达威州镇城时,就见城外开阔校场正悬挂一面巨大杏黄旌旗,垂饰红边丝带,正中书写四个漆黑大字:天公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