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民告诉我彼岸花的培育过程和养个婴儿差不多,首先在阴间取来花种和枝条,然后用特殊方法注入女人体内,花种吸收母体的心血和营养,逐步发芽生枝开花,然后钻破肚皮,生长出来。
生出来还不算完,还要以人乳浇灌和养育,取出花汁的过程也是繁琐和细致的,正如刚才张工所做。要把彼岸花当成娇嫩的婴儿来伺候,操作手法上稍有粗糙,便会导致花瓣折损,汁液不出,这朵花就废了。
“所以,”李大民说:“我把阳间的彼岸花称之为胎花,因为它和人类的胎儿是一样的。”
看着肚皮上长满彼岸花的女人,我忽然想起三太子请乩的乩语:玄光不玄光,身上生红疮。这种嫁接到人身体里的妖艳之花和红疮又有什么区别呢。看到箱子里的这个女人,我想起了二嫂,她一定也在这里受到了如此之苦。我叹口气,心里堵得慌,真不是个滋味。
李大民拍拍愣神的我,说:“走,带你看看彼岸香是怎么炼制的。”
我们出了花圃,坐着电瓶车,来到一处类似工厂的车间。说是车间,面积也不算大,一群穿着防护服的操作人员在忙着,日光灯滋滋发响,墙壁泛着冷光,整个地方给人的感觉一点生气都没有,活像731部队的试验基地。
车间上面的天棚都是透明的玻璃罩子,我们可以站在上面俯瞰里面每个流程。李大民没有领我进入车间,而是沿着玻璃罩外的通道往前走,我们透过玻璃看着下面。
车间里有很多大型仪器,也看不懂是什么,这些仪器构成都很复杂,上面不停闪烁着指示灯,有很多管道延伸出来。
我们停在一个地方。李大民说,彼岸花汁取出之后,还要经过一系列很复杂的化学流程操作,要进行分离蒸馏等工序,而后出来的东西,只能算半成品,就像生鸦片一样,有剧毒,服了就是个死。要做成彼岸香,还要经过一道非常重要的工序。
他带着我和苏离从上面顺着楼梯下来,有专门的人为我们换上无菌服,推开一道厚厚的玻璃门,我们进入车间里的一处房间。
这个房间不大,周遭一圈全是高档化学仪器,指示灯亮着表明在工作,房间里很安静,并没有仪器的噪音,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工作,看到李大民来了,点点头。
李大民也没打扰他们工作,指着房间中央一张床说,最后凝炼彼岸香的反应室就在这。
我定睛一看,我靠,床上躺着个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已经死了,全身僵硬,不着一物,手脚摊开,就那么裸着身子静静躺在床上,像是睡熟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彼岸香居然是从尸体里炼出来的,而且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李大民居然管一条人命叫“反应室”。
李大民叫过一个工作人员耳语了几句,那人推来一台小型仪器,仪器的主体是一台半透明的装置,里面盛着浅浅一层液体。装置外面有一条导管,工作人员把床上的女尸双腿分开,然后把导管从尸体的下身插进去。他打开按钮,仪器开始运作,就看到里面的液体逐渐挥发,变成红红的气体顺着导管狂涌而出,进入女尸体内。
我看得目瞪口呆,僵化在当场了。
最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气体进入体内后,那具女尸像是有了知觉和反应。我看到她的手指在轻轻颤动,眼皮子也在抖,就像下面的眼球在转动一般。
这个情景实在恐怖诡异,我全身泛着寒意,已经说不出话了。
操作仪器的工作人员已经熟视无睹,面无表情地继续操作。随着气体的涌入,女尸似乎整个身体都丰腴了起来,周身青气流转,本来僵硬的脸庞,似乎嘴角都在微微翘起,散发出笑意。
李大民在旁边指着半透明装置里的液体告诉我,这些是彼岸花汁提炼之后的半成品,变成气体后进入女尸的身体里进行复杂的反应,最后才能凝炼成丹。这种反应已经超越了物理和化学的范畴翻,超出了人类的认知,它牵扯到阴间和阳间两界的跨界反应。
“这是人类未来的趋势,”李大民说:“打破生死界限,把另一个世界的规则运用到我们这个世界,来进行更多的领域拓展,这样才能打破现有的人类壁垒,人类的文明才能够继续进步。”
“这么说,你还是为人类着想?”我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李大民淡淡一笑,根本不在乎我的讽刺,他说:“人类每当有重大发明和突破性发现,都会招来世俗的非议和恐惧,这很正常,等到人类享用到了成果,就会慢慢接受,并且乐此不彼,这就是人性的劣根性。面对人类这种性情,有的时候为了能及早推广和普及,采取一些必要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六亿铁拳冲天起,万里东风扫残云。”
他停下这个话头,对苏离说:“下面该你的了。”
苏离笑:“我一直在听着呢。”
李大民看我疑惑,便解释:“尸体内的凝丹反应,对于时间的把握很苛刻,只有苏离,才能够用听觉准确把握反应中的每一个变化。可以说炼制彼岸香,没了苏离是万万不行的,这里也凝聚了他的汗水。”
苏离骄傲地说:“我可以同时听二百具尸体的反应。”
我头上直冒冷汗:“你怎么知道是二百具尸体?难道你测过?”
苏离白了我一眼:“废话。”
我双腿发软,颤巍巍说:“那么炼制彼岸香的尸体有什么讲究?必须是女人?”
李大民点点头:“你算说对了。必须是女性,不能超过二十五岁,未经人事的处子那是最好的,最起码也不能有过孕史。彼岸香这东西很怪,成为‘反应室’的女孩,如果越年轻越漂亮,最后成丹的丹品就越好,反之也就越差。彼岸香脱胎于彼岸花,而彼岸花又是从人的母体里孕育而出,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东西已经产生了自己的灵性。说实话,这个已经超越出我的认知范围了,可以作为一个很有趣的课题进行进一步研究。”
“你们从哪弄来的尸体?”我颤抖着问。
李大民看着床上死去的女孩说:“这属于我们商业机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眼前这个女孩的来历。她是自愿赴死,我们花钱买来的。她生在山村里,妈妈过世很早,是爸爸一手把她抚养大,现在她爸爸得了很严重的尿毒症,如果没钱医治就会痛苦而死,我们和她签订协议,她自愿献身,换取父亲的医疗费用。多孝顺的女孩。”
“你们真忍心这么干?”我实在难以置信,感觉心里有个东西在鼓鼓地涨起来,看着眼前的女孩,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
李大民看看我,没说什么。
苏离忽然道:“好了。”
工作人员停下仪器,拔掉管子,有人又推过来一台机器,上面有个脸形的铁框,把这个框子围在女尸脸的边缘,一摁钮,铁框开始收缩,女尸在压力下,突然张开嘴,僵硬舌头伸出来,像是个暗红色的托盘。
舌尖上滴溜溜停着一丸丹药。
有人取来一副胶皮手套给李大民,李大民拿起丹药,凑在灯光下看了看,又递给我:“算是中品吧,就是为了给你展示,出活有点粗糙。不过还可以。”
我实在忍不住,胃里翻涌,捂着嘴就要吐。有人把我领到里面的卫生间,我抱着马桶哇哇大吐,苦水都吐出来了。
歪倒在地上,脑门上全是虚虚的冷汗,看什么都天旋地转。
这李大民真是个人物,完全颠覆了我所有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和他接触,我感觉自己就像汪洋大海中随浪飘着的一叶小舟。
我擦擦嘴,扶着墙勉强站起来,洗了把脸,抬头看到镜子里,身后站着李大民师徒。苏离说:“师父,罗稻这种精神状态恐怕很难做进一步的实验。”
“你有什么办法?”李大民问。
苏离对着镜子里的我说:“罗稻,我想邀请你一起去听一个声音。听了之后你就知道我们要你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