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元年二月初, 一道消息终于代替陆景安的问题引爆了朝堂。
镇北王重伤昏迷, 北戎二十万大军压境。
“你说什么?”程如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震惊到不敢置信, 她英勇无敌的父王怎么会?
“消息属实。”陆景安从书桌后转出来拍拍她的肩膀, 神色有几分复杂,“半月前北戎五万军队围城, 镇北王出城迎敌,不幸被……被偷袭,中了一支毒箭。”
然后当场从马上坠落。
那是北疆战神上战场以来第一次坠马。
“不可能!”程如忍不住后退一步,咬牙握紧了拳,眼眶通红的瞪着陆景安, “我父王武功盖世,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中了敌人的奸计!”
陆景安神色微妙地将信纸卷卷收起来, 淡淡瞥了她一眼, 冷道:“慎言。”
“殿下, 要回北疆。”程如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步去抓住陆景安衣袖。
陆景安顿了顿, 拉开她的手, 两人拉开点距离才说:“你先回去, 这事儿需要商议一下。”
程如一下慌神,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殿下前些日子不就准备好要去北疆了吗!难道现在要反悔?”
“不是。”陆景安嘴角抽了抽,拍拍她肩膀, 好声好气道:“你不用担心, 先回去, 明日告诉你结果。”
有如此机会,她怎么可能单单只带着飞凤营过去。
劝完程如,她这才有空去把云雅叫过来,“慕儿,之前不是让你去剿匪练兵嘛,这时候机会不就来了。”
云雅看过信件,转眼就明白了她想做什么,“殿下想去领兵权?可是朝中并非没有可用之将吧。”
“不,确实没有。”陆景安笑了笑,朝中有将,但没有帅,“而且,是让你领兵。”
云雅拧了拧眉,“别闹,我一没身份,二没背景,三又没有可以压服那些人的功绩,怎么可能让我领兵。”
“谁说没背景的,我就是吧。”陆景安笑的露出两颗虎牙,很是愉快的样子。
云雅微微心软,抿抿唇,压下去那点悸动,然后想起来她之前说从北疆回来后……
不一会儿就有宫中的传令太监来叫人,陆景安赏了一包金叶子,整衣肃容进宫。
云雅瞧着她难得正经的模样暗暗无语,更没错过这人眸中偶尔闪过的精光。
她肯定有什么坏心思了!
这次依旧是小朝会,明日才是三日一次的大朝会。下午时北疆的传信兵进京,不久皇帝就把将将散去一两个时辰的朝臣重新叫了回来,还把陆景安一块儿拉过来了。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必先压下才对。”
陆景安刚走到御书房门口就听见了内阁首辅沈明山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她脚步顿了下,看了眼云雅才继续举步进入。
“靖平长公主到——”
陆景晨听到这道声音才稍稍舒缓了满是焦虑的眉眼,“来人,赐座。”
“谢皇兄,不知众位大臣讨论的是什么?”陆景安谢过拉着云雅坐下,屁股刚沾上板凳就切入了正题。
她坐在云雅怀里,姿态光明正大到丞相都要看不过去了,“殿下这是做什么?”
“本宫只是坐下而已。”反正云雅没什么不乐意的,陆景安不耐烦的扫了他一眼,继续问道:“皇兄,这次又是北疆出事了吗?”
皇帝应了一声,让大内总管把还沾着血的绢书给她看过,目光扫过安静下来的众人,沉声道:“靖平,你在北疆待过两年,你认为如何?”
“北戎是一群喂不饱的饿狼。”陆景安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起身去把绢书按到了御案上,侧身看向众人,话却是对着陆景晨说的,“不知皇兄是战是和?”
她的话说的很明白了,而陆景晨却一时沉默。
“臣主战。”兵部尚书出列,抱笏长揖到底,“陛下,临落城对我朝多么重要不消多说,若是其落入敌手,不只是耻辱,从此以后我北疆门户也将不稳,贻患无穷啊陛下。”
临落城是大夏在北疆防线外建立的一个军事据点,说实城,实际上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军事重镇,里面全都是北军精锐。此城除警戒之外也是回攻草原的一个重要战略地点,此城建立之后可是生生将北疆防线往外推了几百里。
“陛下,国库中并无支撑一场大型战役的粮草,若是开战,恐生不利啊。”
户部尚书说完,首辅接着道:“不但如此,朝中将领大多年轻,无甚统兵经验,然而平南王需镇守南疆,不得轻易调出,镇北王又遭此大患,又有谁能统兵出战!”
“本宫……”陆景安笑眯眯地接下他的话,故意拖长了音调,在人看过来时吐出了后面的话,“…的伴读。”
“殿下在开玩笑吗!”
这句话几乎惹了众怒,然而陆景晨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盯着她看了几秒,平淡的声音压下了其余人所有的声音,“靖平这是何意?可是有信心?”
“皇兄,臣妹既然敢推荐那肯定是有信心的。”陆景安走到云雅身边和她并肩而立,“云都尉作为飞凤营都统可谓尽职尽责,这一年中剿灭大大小小匪患十数次,领兵能力毋庸置疑才对。”
“匪患?匪患算什么?这次要去对付的是北戎的恶狼!”
陆景安锐利的眼神登时射了过去,冷冷勾唇道:“算什么?丞相以为青城山匪患,风云寨匪患又算得了什么?当地驻军剿了多年都没个成效,而云都尉只用了一个月就消灭了嚣张的匪患。丞相又以为如何?”
这两个地方的匪患霍霍了好长时间不得解决,一直是朝中的心腹大患,没想到竟然被云雅一个丫头轻而易举地剿灭,实在是令人脸上无光。
陆景晨沉思良久后淡淡开口,直直问向云雅,“你可有信心?”
“臣定不辱命。”云雅微微一愣,不消陆景安提醒便主动单膝跪地还礼。
陆景晨对她的礼节没说什么,扫了眼陆景安便道:“拟旨,任云国公嫡长女,飞凤营都统云雅为征北将军,靖平长公主为副将,领十万兵马北上御敌!”
“可是陛下,这粮草辎重……”这旨意一下,先急的是户部尚书。
陆景安冷冷睨过去一眼,哼了一声,冷道:“本宫来解决!”
区区粮草,老娘又不是拿不出来!谁都别想阻止老娘做任务!
她这么一说,其余人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了,兵,皇帝点,粮草,公主自己出,谋略,有一位在北疆霍霍两年的公主,他们还阻止什么?
而且此次围城说的是只有五万兵马,北疆兵线上驻守有二十万北军,即便镇北王重伤昏迷而一时群龙无首也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事产生,点十万兵马去的。看起来都有点小题大做了。
众人心知肚明,这是皇室变相的收拢兵权来着,只有陆景安一声呵呵砸他们脸上。
点兵十万在十日之内完成,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过这次有些特殊,陆景安没有在京城中储备足够的粮草,于是飞鸽传书于沿途的商号取粮。对比皇帝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陆景安,默许了她所有的小动作。
不在京中大批量储粮也是在展示她的无害啊。
不管圣旨一下在京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澜,陆景安通知飞凤营准备前往北疆,这支训练了两年的娘子军将真真正正地展现她的锋芒。
府中在打点出征所需要的东西,云雅难得穿着一身铠甲穿过前院走进了陆景安的书房,脚步声铿锵有力,不用出声就让陆景安知道是谁来了。
这身铠甲是器物坊出品的女士铠甲,有合金打造,重量比之如同铠甲要轻,防御能力却是更强。银甲之下露出飞凤营的红色内衬,红白相见的贴身铠甲衬得云雅更多了几分英气,一时迷了人眼。
陆景安眨眨眼,掩饰性地偏偏头,又偏回来问道:“你怎么来了?刚从飞凤营回来?”
飞凤营全体都配备了轻甲,只是没有云雅的高级。
“一直没有问过,你到底想做什么?”这几天她想了下,陆景安做的许多事都有个明显的方向,排除某些明显一时兴起的行为,似乎不难看出来她想将云雅推向高位的目的。
只是不知是否有更深层次的目标。
云雅眸色深了深,她不介意被陆景安利用,但是她介意自己是被瞒在鼓里的。
“如果我说我想让你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陆景安对上她的眼神,良久微微笑了下,轻声问道:“你会怎么做?”
云雅沉默一会儿,似乎在确定她话里的真实性,许久,她叹了口气,似是认命了一般。
她低头,右手轻轻敲在胸口上,有低沉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与她低沉你声音一起织成了肃穆的誓言。
“汝之所愿,即为吾之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