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得跟你从前的娘子一模一样是什么意思?刑如意停下了手里所有的动作,抬头看向依旧站在门口穿着蓑衣的中年男人。
我不知道。男人突然蹲了下来,从蓑衣上落下来的水,在胭脂铺的门口形成一个水洼。我不知道究竟是这些花儿有问题,还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所以,你拿这些玫瑰花过来,并不是真的想要卖花给我,而是想要
是!中年男子没有否认的点头:如掌柜所说,我的确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来的,可走到这胭脂铺门口,我又有些犹豫了。我虽不关注这些女人家用的东西,却也明白,这但凡是开胭脂铺的,必定都有自己做胭脂的手艺。将我送来的这些花儿,做成各种各样的胭脂水粉,对掌柜的来说,亦不是难事儿。我有心借着掌柜的手帮我验证,却又害怕,那些使用了这些胭脂的人,一个个全都变成我娘子的模样。
刑如意看了看自己的指头,指尖沾染着新鲜的玫瑰花的汁液,即便不用搁到鼻子底下闻,也能闻见那股浓郁的玫瑰花香。
掌柜的,你将那些东西扔了吧,我不能害人,我也不想害人。穿着蓑衣的中年男人突然站了起来,转身冲到了雨里。
哎,你等一下。刑如意提着裙角,也钻到了雨里:你就这么放弃了吗?不想要弄清楚在你家娘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我想,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害了旁人。
不一定要害人的。刑如意将手举起,挡在眼前:你若信得过我,就让我跟你回去,看看你院子里栽种的那些花儿。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直接转身走了。
刑如意看着中年男人的背影,一下子将手放了下来,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事儿吗?来送花是你,叫我做胭脂的是你,现在说不要了让我扔掉的还是你。扔就扔了呗,大不了就当我自己白忙活了那么一阵子,可你总不能只让我听了半截的故事吧?这听了半截的故事,就跟看了一半的戏一样,啥时候想起来,都是百抓百挠的,心里不舒坦。
才吐槽完,就看见狐狸站在铺门后头。心头一喜,提着裙角就又跑了回去。
你是青丘老狐狸?
是九尾狐。
差不多了,九尾狐也是狐狸啊。能修成人形的,怎么说也得活了几百上千年的。按照神话小说里说的,一百年才能长出一条尾巴的话,你长九条尾巴怎么说也得九百年。活了九百年的狐狸,还不是老狐狸?
老狐狸这三个字,他不爱听,但也不想跟刑如意这个聒噪的女人吵吵,于是冷淡的转过身去,不再搭理她。
这就生气了?你们不是九尾狐吗?活了近千年了怎么心眼儿也这么小。我不叫你老狐狸了,我叫你好狐狸,美狐狸,帅气的狐狸如何?实在不行,我就委屈委屈我自个儿唤您一声狐狸老爷如何?
狐狸回眸瞅了她一眼,眼神满满的都是嫌弃。
狐狸大人,狐狸狐狸相公?刑如意随便找着词试探,最后相公那两个字一出口,狐狸正在迈步的小短腿儿挺了下来。
狐狸相公?刑如意又试探着叫了声。
狐狸看着她,眼神里的嫌弃少了些。
天呐,你不会真想当我的相公吧?刑如意放下裙角,直接跑到了狐狸跟前:你该不会这么没眼光吧?你是修了近千年的狐狸,外形俊美无敌,幻化成人也是百分百的美男,你喜欢我什么?我是长得不难看,却也没有美到倾城倾国,连九尾狐都能迷住的地步吧?
狐狸白了她一眼,再次转身。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反正是你喜欢我,我也不亏。刑如意胡乱的摇了下头:看在你喜欢我,而且我也允许你喜欢的份上,你帮我看看这些玫瑰花好不好?
狐狸虽没有搭理刑如意,却跳上了她放着做了一半玫瑰胭脂水的那张桌子。那些玫瑰花瓣已经被碾碎成泥,但通过狐狸的眼睛,可以看见很多刑如意看不见的东西。例如,那些飘散着的红色的烟气。
看出什么没?刑如意凑过去,脸正好挨着狐狸的脸。
这是坟头花。
我知道啊。刑如意点头:刚刚送这朵花来的那个人也说了,说这花是从他病逝的娘子坟头上摘下来的。这坟头花,有什么作用?
可唤起死者的记忆。
那如果是生者用了呢?比如说,把这花做成胭脂抹在脸上?
不知道。狐狸直接甩了三个字出来。
不知道?又是这三个字,刑如意的小脾气瞬间上来了:你可是活了近千年的狐狸,怎么也给我说这三个字。
青丘没有坟,没有坟也就没有坟头花,我说不知道,有什么稀奇吗?
青丘没有坟?那你们青丘的子民——刑如意说了一半,就给停住了。
青丘的子民肯定都是如狐狸这般修仙的,这修成了是仙,修不成的只怕也会落得个魂飞魄散,尸骨无存。魂魄都没了,尸骨都没了,又何须大费周章的修剪什么坟墓。没有坟墓,自然也就没有坟头花。那它说自己不知道,不也是很正常的。既是正常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对着人家发脾气。
对不起,我不知道青丘是没有坟的。刑如意诚恳的道歉:刚刚那个送玫瑰花来的人也说自己不知道。你是知道我的,好奇心比较重,八卦心也比较强。猛然听见了一个有趣的事情,结果听到一半,对方说不知道,你说气不气人。
他还会再来的。狐狸说着,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这坟头花可遇而不可求,既得到了,就好好收着吧。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这玫瑰胭脂水给做出来?那万一,他说的都是真的,我沾了这玫瑰,也变成了他家娘子的模样怎么办?她若是生的比我好看还行,若是生的比我难看,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有我在,不会的。狐狸傲娇的摇着尾巴走了。
刑如意抿了抿嘴,回到桌前,继续鼓捣自己的玫瑰胭脂水。
用那坟头花做成的玫瑰胭脂水被刑如意放在了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狐狸说的对,这坟头花,可遇而不可求。若它真有那般神奇的力量,倒是可以正好救助那些因为意外而伤了脸的可怜人。
再次见到那个穿着蓑衣的中年男人,已经是一个月后。与上次看见他时的情形,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还是晌午,还是刚刚送走一波客人,他也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穿着同样的蓑衣,也同样还是浑身湿透的模样。
你这又是送玫瑰花来的吗?刑如意站在铺子门口,我将你上次送来的那支玫瑰做成了玫瑰胭脂水,你若是喜欢的话,可以把它带回去。你若是不喜欢,或者不想要,我就支付你一支购买玫瑰花的钱。
掌柜的将那支花做成了胭脂水?
是啊。
那掌柜的怎么我知道了,掌柜的只是将那些花做成了水,却并未使用它。见到掌柜的无恙,我也就放心了。这些日子,我总在担心,担心我送来的那支花,会不会害了掌柜的。
无碍,我家中有比它更厉害的。刑如意做了个请的姿势:外头雨大,大哥你有什么话,还是到这边来说吧。
我家娘子,变得比之前更可怕了。
更可怕是什么意思?
她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妖怪。中年男人用力握了下拳,跟着松开:记得上回来时,我与姑娘说过,我之前的娘子是得病死的。
是这么说过。
我那娘子是我在路边捡的。
什么?
我是说,我之前的娘子是我在路边捡的。中年男子站在檐下,抬头,朝着城门口的方向望去:我是个赶车的,日常生活,全靠着帮人运送货物过活。那是一个下雨的日子,我帮城东谢记酒庄的老板送一些酒到城外的庄子,路过乱坟坡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子躺倒在路边。她身上穿着孝服,因为下雨的关系,那孝服上沾染了不少的泥泞。我将她扶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她全身凉冰冰的,脸色也是异常难看。
菩萨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当即取下挂在腰间的水袋子给她喂了几口水。见她还没有醒转的迹象,就把她给抱到了车里。再后来,我就把她给带回了家。
然后呢?
我本想着等她醒了,就给她送回家里去,可她说自己已经没有家了,若我不嫌弃的话,就将她留下做个娘子。
你这也算是好人有好报,白捡了个娘子回来。
是!中年男子点头:我亦是从小父母双亡,全靠着村子里的人帮衬才长大的。她与我同命相连,都是可怜人。我略微挣扎了一番之后,寻了村长,请他帮我们做证婚人,在全村人的见证下,将她娶回了家,正式成了我的娘子。成婚后,她不光帮我操持家务,空闲的时候,还会跟着我一起去送货。夫唱妇随,倒是真过了几年幸福和乐的日子。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