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欢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中途晕在水池里, 还好被发现得早, 可那也足够让她窘迫的了。
“颜儿——”
“你别跟来!”傅欢颜丢下这么一句,立刻跑了出去, 她需要吹个风冷静一下。她找了块平整的岩石仰面躺下,夜风习习带来阵阵凉意,可只要一想到当时的情形, 她就忍不住双颊发热, 继而埋怨起对方的馊主意。
早知道就不来了!她心里暗暗地想。
待她稍稍平息了心绪, 正准备起身回去时,就听旁边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争执声。
傅欢颜越听越觉得耳熟, 那发怒的声音像极了那位“主公”, 再仔细一辨,发现他们争论的正是关于宝藏之事。
“……连消息真假都没弄清,活该被人耍得团团转!不过这回倒是让我摸清了他们的藏匿之地,正好一举灭杀, 免得一而再地坏我好事!你等下通知下去, 让他们调集人手,不惜任何代价,必须斩草除根!”
“是, 属下必不辱命!”
待脚步声离去, 四周立刻安静了下来。傅欢颜连大气也不敢出, 她出来时匆忙, 身上什么都没带, 一旦被对方发现,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你是何人!”伴随一道厉喝声,一个身形瘦长的黑影,如闪电般朝着傅欢颜抓了过来。
傅欢颜当即扬手一挥,将刚刚攥在手里的尘土朝对方撒了过去,趁着对方眯眼停顿的片刻,她飞身就往山底下跑去。可没等她跑出多远,就只觉得背后一道阴风袭来,她顾不得地面布满锋利的碎石,当即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了对方锋利的刀锋。
然而这么一来,去路也被对方挡住,傅欢颜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闪着银光的刀刃朝自己砍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叮当”一声响,刀刃被飞来的长剑打偏,黑衣人也跟着晃了一下。
小公子飞身挡在傅欢颜面前,看他发梢上还滴着水,显然是匆忙间赶来的。
黑衣人见又来一个,狞笑了一声说:“既然来了,就一起留下吧!”说完便挥刀砍了过来。
傅欢颜心里一惊,就见小公子拿起手中的剑鞘用力一格,只听得“喀嚓”一声,剑鞘连同对方的刀刃,双双断成了两半。
“你——”黑衣人猛地一惊,连连倒退了数步。
小公子回身拉起傅欢颜,担心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傅欢颜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分心。
这时候黑衣人又拿出了一把短刺,语带威胁地说:“看你们还拿什么来挡,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
“是么?”小公子瞟了他一眼,俯身去拿旁边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
黑衣人哈哈一笑,刚要嘲讽他不自量力,下一刻却瞪大了眼睛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你——”
小公子全然不予理会,二话不说就将手里的石头砸了过去,随即就听得一声惨呼,却是对方想躲没能完全躲开,一条腿被砸了个正着。
就在这时候,几道暗器伴着两个黑衣人突然出现,趁着小公子他们防备的片刻,救走了黑衣人的头领。
“可惜,就差一点!”小公子懊恼地说。
傅欢颜倒不这么认为,要是把人家的头领杀了,他们就得面对一大群人的追杀。想到方才听见的话,她立刻把事情说了出来,末了又道:“也许我们想岔了,大胡子他们的目的便是同黑衣人作对,倘若他们真是敌国奸细,完全可以和前朝那些人合作,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小公子点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管他们是何人,只要能对那些人构成威胁,咱们便不妨帮上一把。”
两人稍作休息,立刻赶往大胡子他们的村落。
当他们到的时候,离天亮尚有一段时间,两人下马观察了片刻,确认黑衣人还没来,而村子里的人都沉浸在睡梦之中,丝毫不知道灾祸即将临头。
傅欢颜捡了两块石子,将它们绑在一起把写好字的纸条固定,随后递给小公子说:“你来丢,用点力气。”
小公子接过手中,又稍稍掂了掂,随后便照着大胡子家的窗户打了过去。
只听得“砰”一声响,整扇窗户都被砸落在地,小公子脸上一赧,迅速看了看傅欢颜,又故作从容地说:“这窗户也太不牢固了!”
傅欢颜心中好笑,刚想附和两句,就见屋子里有了动静。
不一会大胡子走了出来,他看了眼屋外的情形,又返身拿了油灯出来,待他从地上捡起纸条一看,立刻变了脸色,当即跑出院子挨家挨户叫起了门。不过片刻的功夫,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被惊动,大家聚集在村子中央,但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并没有出现,男女老幼全都井然有序,似乎对即将到来的灾祸早有了应对之策。
几个男人聚在一起商量了片刻,随后所有人都各归原处,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傅欢颜看得奇怪,不禁回头问道:“他们这是不相信纸条上的话吗?”
“别急,你看!”小公子朝她示意了一下,就见那些人回去各自的院子后,很快消失在房子的各个角落。
傅欢颜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的屋子底下藏了密道!
等到天边晨光熹微,几十个黑衣人突然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村庄附近,随后迅速拿出火折子点亮了随身携带的火把,待其中一人挥手示下,上百支火箭几乎同时射出,一下点燃了村子里的各个角落。
不一会,风助火势,整个村庄都陷入了一片火海,而黑衣人留了几人把守出口,其余迅速窜入村中,挨家挨户搜寻起来。
黑衣人的目的很简单,想要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反中了对手的空城计。就在黑衣人入室后不久,几个村民绕道村口,合力击杀了留守的黑衣人,与此同时屋内的黑衣人也被杀了出来,在逃跑之时被守株待兔的村民一网打尽,竟是无一幸免!
傅欢颜看得暗暗咋舌,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村落,竟让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有来无回,说出去谁敢信?
两人面面相觑,趁着村民四下灭火时,悄悄离开了那里。
…………
两人一回到漠城,立刻听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皇帝要废太子!
一直以来,太子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即便是贵妃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儿子不是当储君的料,故而她一直让儿子同太子交好,两兄弟表面看来也算兄友弟恭,而皇帝更是对这个性情宽厚的大儿子十分喜爱,朝中众臣一致都认定了太子就是皇位的继承人。
如今皇帝突然要废太子,其中干系非同小可,很可能又是一场夺位之争。
“看来我们得先回京一趟。”
小公子说着,把形势同傅欢颜分析了一遍。皇帝既然要废太子,势必是对继承人有了其他想法,而二皇子一向混账,皇帝不会拿江山社稷做赌,多半是被吹了枕边风,想要将皇位交予三皇子继承。
“皇后是我姨母,按说我父王要么谁也不帮,要插手也该站在太子一派,如今三皇子得势,怕是少不了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我怕娘会同他起冲突。”小公子说着露出了几分忧色,此时他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不该透出口风,可事情发展太快,他怎么也想不到皇帝会如此迫不及待,三皇子还不满周岁,怎么也该过个几年观望一下。
傅欢颜对皇家之事并不感兴趣,见他着急回去,便提议他先行一步。
小公子一听,立刻拒绝了。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再说这里情形不明,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人留下,慢一点没关系,事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只希望娘和妹妹一切安好,其他的我并不关心。”
傅欢颜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坚持,两人很快收拾了行李,准备当天就出发。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前,大胡子不期然地出现在客栈里。
“两位这是要走?”大胡子惊讶地看着他们,随后扯了扯胡子说,“你们这是要去京城吗,能不能捎我一个?”
傅欢颜刚要问他去做什么,小公子已经先一步开了口:“你家中还有老父,跑京城去作甚?”
“嘿嘿!”大胡子抓了抓脑袋,红着脸说,“我叔给我说了个媳妇儿,这会人在京城里头,我准备去把人接过来。”
小公子哧了一声,压根不信他的话,刚要开口拒绝,却被傅欢颜拦住了。
“你是说,你去京城是迎亲的?”傅欢颜问道。
大胡子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正是,那姑娘也老大不小,媒人说他们不要彩礼,只要把人娶了,还给贴嫁妆呢!”
“哦,这么好?”傅欢颜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但她另有考虑,于是便“说服”小公子答应下来。
小公子见她朝自己打了眼色,便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说:“一起走也行,不过我们不太习惯有外人打扰……”
“哦哦,我懂我懂,一定不打扰你们!”大胡子说着还朝傅欢颜挤了挤眉,一副他心知肚明的样子。
既然要一起走,免不了又多耽搁了一会,等大胡子把酒托人送回去,他们一行四人才出了漠城往南而去。
…………
一路上省去了游玩的时间,他们的速度比来时快了不少,大约半个月后,他们来到了离京城不远的一座小镇,只要再往前走二三十里,就能到达京城了。
大胡子东张西望,看得十分新奇,不时还要问上两句。最后他一脸懊丧地说:“这里可比漠城好多了,不用吃风沙,还有这么水灵的姑娘可以看,早知道把我爹也带来,就不用再回去了!”
“那容易啊,回头让人把你爹接来不就成了?”傅欢颜要不是见过对方的真面目,恐怕还真信了他的鬼话,她指了指不远的城池说,“那里便是京城,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等下你便自己走吧。”
大胡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一脸为难地说:“那我该怎么找人啊,还有我去哪里找你们?”
小公子不耐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么多人,动动嘴皮子就能问到了,至于我们,大家只是萍水相逢,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大胡子看了看傅欢颜,见她没有出声,便朝两人抱了一拳,道了声“后会有期”,就先行往京城而去。
小公子回头看向傅欢颜,问道:“我们要去哪?”
傅欢颜摇摇头,笑了笑说:“我只是让他先走,等下我们悄悄跟上去,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对方跟着来京城,绝不可能是为了娶个没见过面的姑娘,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她总要弄清楚对方的用意,才好做进一步的打算。
小公子明白了她的用意,当下打发了车夫,随后两人便挑了小道往京城赶去。
从小镇到京城有条必经之路,傅欢颜他们到了没多久,大胡子就骑着马远远走来,看他脸上的神情有些着急,额头都沁出了汗来。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就在快要到城门口的时候,大胡子突然停了下来,他掉转马头去了城外的一处小树林。不久之后里头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商人模样的男子,只见他蓄着络腮胡,穿了一身福字大袖衫,走路一摇一摆的,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富态。
傅欢颜他们小心跟在后头,就见大胡子进了一家酒楼,又叫了一桌好酒好菜,没一会就吃上了。
“看不出来,还挺有钱!”傅欢颜他们也没有委屈自己,在对面的茶楼里叫了点心,一边暗中观察,一边揣测起对方真正的来意。
让他们意外的是,大胡子的警觉心还挺强,两人跟了一路,直到傍晚对方才从客栈的后门出来,一路朝着城南而去。
城南正是商人富户聚居之所,大胡子在各个小巷里不停地穿梭,根本看不出是第一回来这里。
幸而傅欢颜在附近住过一阵子,对周边还算熟悉,这才没有把人跟丢。
最后,他们看见大胡子敲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对方问了几句后,立刻热情地把人迎了进去。
“好奇怪!”傅欢颜皱了皱鼻子,她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
小公子见状,好奇地问道:“你认得那家人?”
傅欢颜点点头,事情就是这么巧,那户人家姓秦,而他们有个女儿正是和她有过过节的秦罗敷。
她把往事三言两语简单提了提,随后有些不确定地说:“他会不会真的是来娶妻的?”经过当初那件事,秦罗敷的名声不会太好,若是再挑剔一些,嫁不出去也很正常。
小公子摇摇头,示意她再看看。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大胡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而这回秦家人并没有相送。
傅欢颜他们又跟着对方来到了一家小客栈,见对方要了房间住下,两人顿时有些丧气。
“兴许我们真的想多了。”小公子叹了口气,拉着她准备离开。
傅欢颜刚一转身,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她回头一看,对方正好进了大胡子待的那间小客栈。
她心念一动,立刻拉住小公子,随后指了指对过不远的小酒楼说:“咱们再等等。”
小公子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去了酒楼。
两人在酒楼里待到了半夜,就在小二又一次过来催促要打烊时,傅欢颜一下站了起来,指了窗外不远处的黑影说:“我们快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