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84.你敢惹我,那就等着!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这么好的天气, 不去卖力的干活, 起码也该在被窝里睡个舒舒服服的懒觉。丹阳县的百姓却聚集在县衙门口, 指指点点。

    “看,那是朝廷的军队!”有人指着县衙外站得笔直的士卒,几百个士卒整整齐齐的站在县衙外,想不看见都不成。

    “朝廷为什么派了这么多人来?”有人很是困惑, 难道要剿灭哪个山贼?没听说附近有大股的山贼啊。

    “我知道了!”有人忽然大叫, 四周的人都盯着他,那人一脸的看穿真相的得意, “这些是朝廷派来抓鬼的!”

    周围的人用力的点头,太对了!

    丹阳县出了这种万年一遇的超级恶鬼,朝廷的国师啊钦天监什么的,肯定早就从日月星辰的变化当中看出了端倪,“不好!太岁星西动, 乃恶鬼出世之相!”然后摆弄黄金的罗盘, “当在丹阳地界!”再然后,就是这数百朝廷勇士, 赶来抓鬼了。只是没想到,胡知县上知天文, 下知地府, 随随便便就干掉了阎王级的超级恶鬼。

    “有县令小娘亲在, 丹阳县稳若金汤。”一个老头用力的捋须, 顺口把戏文中看来典雅词语用上,显得很是有学问有气质。

    不少人围在客栈之外,看着废墟,唯有咋舌。昨夜天黑,又逃得太快,看不真切,此刻看整个客栈连一个梁柱都没有剩下,碎木板飞出老远,当真是越想越怕。

    “如此厉鬼,若是出世,丹阳县只怕方圆数百里内,绝无活口。”有人道,围观者无不点头。

    “我们要不要搬家?”有人很是担忧,丹阳县出了如此闻所未闻的厉鬼,说不定这里就是鬼门什么的,只怕日后不得安生,躲远一点比较放心。

    “你们懂什么。”有人嗤笑,众人一瞅,是衙役头头张晓刚。

    张晓刚大声的道:“有县令小娘亲在,如此凶残的恶鬼都干掉了,哪个恶鬼敢来丹阳送死?柿子捡软的捏,天下何其之大,为何不去其他地方?”

    周围的人仔细想想,很有道理,要是巷子里出了个恶人,别人就会尽量回避这条巷子,同理,丹阳出了牛逼的高手,厉鬼自然会躲开丹阳,去其他地方。这么一想,这丹阳县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你们看看这丹阳的街道。”张晓刚继续指点江山,看不懂的人虚心的请教:“张头,你倒是说说。”

    “这些街道,县令小娘亲不是随便挖的!”张晓刚大声的道,“这些街道其实是先天无极大阵,可以镇压一切鬼怪,保丹阳百年的太平!”

    想想历朝历代的县令,只有大兴土木,造房子建酒楼的,县令小娘亲莫名其妙的修整道路,果然是大有深意。

    “还有这些公厕。”张晓刚傲然看周围的人,“你们以为县令小娘亲是随便选的位置?每一个位置都是有讲究的!”

    众人立刻信了,为毛要在街上建造什么狗屎的公厕,原来是为了利用污秽之物镇压先天无极大阵的节点啊。

    “你们说,丹阳县开始建造道路和公厕以后,是不是生病的人都少了?这就是先天无极大阵的作用!”张晓刚认真的背诵着胡雪亭的交代,只觉自己也有几分信了。

    百姓们更是用力点头,只觉果然不能随地大小便之后,感冒也少了,吃饭也香了,母鸡下蛋也多了。

    “县令小娘亲是天人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里看得懂县令小娘亲的作为,我们只管老实跟着照做,吃不了亏!”张晓刚大声的道,看着一群百姓用力点头,人人信服,只觉以后要是胡县令再折腾什么新鲜东西,肯定事半功倍。

    ……

    县衙中,胡雪亭怒视杨轩感。

    “为何本座不能插手?”虽然石介的东西就是她的,五百骑兵肯定落入她的手中,但明明欠了她五百骁骑卫的,人都到了丹阳县了,竟然要归入石介的名下,想想就不爽。

    “记住,司徒府和你翻脸了,怎么可能给你军马。”杨轩感提醒,自己做的孽,就要记住,别以为所有便宜都要给你一个人独占。他冷笑着,这些所谓的聪明人,其实也就是自以为是而已,小聪明在大智若愚面前,可不怎么有用。

    “司徒府绝对不会再公开支持你一丝一毫。”杨轩感斩钉截铁的道,心里爽极了,早就想看胡雪亭吃瘪了。

    胡雪亭仔细想想,猛然大惊:“难道,江南地区有叛乱?”忽然连夜塞了五百骑过来,一副赶来救火的模样,肯定是出了大事了。

    “要是张镇周竟然敢背叛大随,背叛圣上,背叛人民,虽千万人,吾必取他人头!”胡雪亭正气凛然。

    “胡说八道什么。”杨轩感唾道。

    “不要因为张镇周是一方大员,就姑息养奸!就算没有证据,本座也可以轻骑直入淮南道总管府邸,把他捉来严刑逼供!为了淮南道千万百姓的幸福,不用考虑本座的危险,本座一定将这场弥天大祸,消弭在襁褓之中!”胡雪亭拍桌,堂堂司徒府竟然怕了小小的淮南道总管,太没种了。

    杨轩感盯着胡雪亭的双眼,这种公报私仇,栽赃陷害的伎俩,实在是太低级了。

    胡雪亭神情严肃,本座一心为公,切莫以小人之心度胡某君子之腹。

    “看仔细,这些不是骁骑卫。”杨轩感道,这五百人就没一个穿的是骁骑卫的军服,胡雪亭在骁骑卫混了这么久,竟然连骁骑卫的军服都会不认识,真是太垃圾了。

    “白痴都知道这些人是司徒府的私军。”胡雪亭鄙夷,长眼睛的就知道这些不是骁骑卫,但是看这些人随便站个队,竟然是标准的方阵,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都一样,误差不会超过1厘米,在左右都分不清楚,站队都站不直,打仗只会一窝蜂的冲锋的大随朝,这五百人根本是精锐中的精锐。

    “看他们的眼神,个个无悲无喜,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啊。”

    “还有那背负双手,昂首挺胸的站姿,唯有经过最严格的训练,才会有的超级精锐的自信。”

    胡雪亭感叹无比,竟然能得到司徒府最最最精锐的私军,何其荣幸也。

    杨轩感坚决的保持沉默。

    “咦,有些不对……”胡雪亭瞅瞅那些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为毛看到好些人只有十四五岁,不对,是绝大部分人只有十四五岁!要是这个年纪的士卒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那岂不是从七八岁就开始南征北战了?

    “都是并州道行军总管衙署的将士遗孤。”杨轩感道。

    胡雪亭死死的盯着杨轩感,这些人不会是仪仗队吧,除了站方阵,踢正步,其他毛都不会。

    “胡说!”杨轩感怒斥,太诽谤这些将士遗孤了,都是将门子弟,砍人那是拿手好戏。

    胡雪亭懂了,十四五岁,不幸成了孤儿,除了会打架会闹事,什么都不会,偏偏年纪又小了些,杨轩感想要把他们编入骁骑卫,也亏心的很,留在洛阳又担心这群人学坏闹事,干脆打发到了相对淳朴的丹阳县,起码不会变成兵痞或流氓。

    “本座不是遗孤院!本座不负责当保姆!”胡雪亭怒而拍桌。

    杨轩感淡定无视,严肃的对石介道:“你只有两个徒弟,自然就宝贝的很,泥沙俱下……”

    胡雪亭更怒了,毛意思?

    “……那是历史原因造成的,你当时落魄住在她家里,没得选择,我懂得,为了报恩,唯有传恩人绝世武功。”杨轩感的眼神中充满了理解,口袋里没钱,又没有权利,还不能以身相许,只有传授武功了,这种套路太老了,一般都是乞丐吃了人家的饭菜,然后传授绝世武功的。

    “如今你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杨轩感紧紧的盯着石介的眼睛,“你是大随朝正五品散骑侍郎,安北伯!你的地位比只有从七品的家伙高了五级!一根手指就碾死了她!又有两万两银子的身家,论贵论富,远远在胡雪亭之上,再也不是寄人篱下的穷师父了。”

    石介瞅胡雪亭,急忙板起脸,一脸的师道尊严。“可是,我不会练兵啊……”给了一支军队有个毛用,只会吃穷了他。

    杨轩感长叹,就知道石笨蛋不会理解他的深意,扯住石介,到了僻静之处,低声耳语。

    “这五百人交给你,你可以随意的差使他们,训练他们,手上有一支劲旅,将来若朝廷对外用兵,你正好有备而出,立军功,开万世不朽基业,光耀门楣。若是这五百人中有合意的,更可以收入华山派门下,壮大华山派。一举多得之事,万万不可推却了。”杨轩感恨铁不成钢,石笨蛋实在是太笨了。

    “记住,我们是自己人,而胡雪亭不是,我绝不会让你吃亏的。”杨轩感盯着石介的眼睛,诚恳无比,意味深长,只盼石介早点醒悟,看清事实。

    自己人?石介有些茫然,毛意思?

    “我有事要托你办理。”胡雪亭笑眯眯的,态度好极了,还顺手递给杨轩感一杯热茶。

    杨轩感立刻警觉了,肯定没好事。

    “胡说!本座一心为公。”胡雪亭严肃反驳。

    杨轩感听了半天,死死的看胡雪亭,这家伙不折腾,是不是就能活了?

    “张镇周对司徒府的大公子态度如此的恶劣,岂能不好好的教训?”胡雪亭一心为了杨轩感出气,绝对不是为了自己。

    杨轩感想到昨夜张镇周的嚣张态度,立马就不爽了,论官职,杨轩感可比张镇周高多了,竟然敢对他甩眼色,不教训一下,不就是显得他软弱好欺负了吗?

    “你想挑起我和张镇周的仇隙,然后坐山观虎斗?”报复张镇周是可以的,但是,杨轩感要把话挑明,别以为是中了激将法什么的,本公子不蠢,只是本公子愿意而已。

    胡雪亭用力点头,敢欺负她,就要找回场子!

    ……

    杨轩感前脚刚走,胡雪亭立马把五百人编入了丹阳县巡检司的编制。

    “这个……这是我的人。”石介小心提醒,轮不到胡雪亭插手。

    “杨轩感留下银子了吗?”胡雪亭问道。石介摇头,自然没有。

    “师父,你知道一个骑兵,每个月需要多少粮饷吗?一匹战马又需要多少精饲料?”胡雪亭继续问,石介脸色大变,虽然不知道,但是一定是个非常大的数字,毕竟华山派穷得连一匹马都没有,大宋朝和大明朝更有养马养到家破人亡的军户。

    “唉,师父,你被杨轩感坑了,他养不起五百张嘴和五百匹马,把包袱踢给了你,以堂堂司徒府都养不起,师父你又怎么养得起呢?本门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田亩,只怕还来不及传到下一辈弟子的手中,就要尽数变卖养这些私军了。”胡雪亭长叹,一脸的悲伤。

    石介有些头晕,华山派刚有起色,怎么能被一群不认识的人拖累?

    “徒弟也是为了华山派考虑,才决定把这五百人编入了巡检司。有朝廷的薪俸养兵,岂不是好?”胡雪亭一心为石介为华山为世界和平考虑。

    “丹阳县本来只有一百余人的巡检司编制,我要把这五百人尽数编入,其实是超编的,朝廷要落我的不是不说,我还要想办法弥补薪俸的差额,只怕要焦头烂额了。”胡雪亭悲哀极了,做徒弟的为了师父考虑,减轻华山派的经济负担,竟然还要被师父怀疑,实在是太冤枉了。

    “作为补偿,师父,你教我剑气吧?”胡雪亭以袖遮面,语声悲戚。

    石介沉默良久,认真的道:“魔教妖女,休想骗过石某!”

    胡雪亭大奇,哎呀,竟然不上当?看来是不是骗他太多次了,有免疫了。

    石介冷眼看胡雪亭:“以为聪明人就可以颠倒黑白,肆意扭曲事实,欺负笨蛋了?笨蛋就不用活了?笨蛋有笨蛋的活法!谁敢花言巧语欺骗于我,我只管一剑斩去!

    今日若不是看你是我的弟子,定然斩了你!

    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去操场跑五十圈!”

    道理太正,胡雪亭认输挨打,老老实实去跑圈,临走问石介:“师父,这是谁教你的?”

    石介微笑:“当然是为师的师父岳掌门。”恍惚间,又回到了华山。

    “……为师教你一招,破尽天下阴谋诡计……我且问你,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你该如何……我就揍他、揍他、揍他、揍他、揍他、揍他,就是揍他,揍完之后,你且看他……一言不合,拔剑杀人!”

    石介默默的想着,不知道师父和妹子怎么样了。又微笑了,他这个笨蛋都能活的好好的,师父和妹子这样的聪明人,此刻一定杀光了少林武当,杀光了华山派的敌人,威风八面。

    ……

    这五百骑正式归入丹阳县衙所属,但原本的巡检司容不下五百人,张晓刚等人为了安排住宿吃食,扩建营地,忙得脚不着地。

    “可有妥当?”石介问道。

    张晓刚用比面对胡雪亭还要恭敬一万倍的态度,认认真真的弯腰鞠躬,道:“禀告侍郎,已经妥当了。”

    以前以为石介只是一个跟班加混吃混喝的破师父,没想到竟然是高官啊!一群衙役人人仔细回想,有没有对石介不尊敬的地方,只觉以往冲着胡雪亭的面子,对石介嚣张跋扈吆来喝去的情况肯定是没有,但这态度就算不上多少恭敬了,对待县令的随从或家人,怎么可能和对待县令一个态度?

    “侍郎,这是小的一份心意。”张晓刚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

    “小的也有心意。”立马有其他衙役跟上。

    石介随手接过,努力板起脸:“你等的心意,石某知道了。”等众人离开,立马打开小包,里面果然是白花花的银子。

    “今日才知当官之乐也!”石介开心极了,不偷不抢,连暗示都没有,绝对没有违反华山派门规。“雪岚,师父带你去买糕饼衣服!”

    小雪岚正在翻看小香囊,张大着眼睛,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油纸包。

    “是你师父送你的小玩意哦。”王奶妈笑。

    小雪岚兴奋的打开,只看见一叠的房契地契,还有一张小小的地图。“哇,藏宝图!”久经石介埋宝思维考验的小雪岚立刻懂了,两眼放光。

    “师父!我们去挖宝!”小雪岚跑过去扯着石介,石介瞅瞅拽在小雪岚手里的油纸包,有些后悔了。“把这个还给师父吧,师父以后再给你。”

    小雪岚打死不同意:“姐姐,师父抢我的东西!”

    ……

    扬州淮南道行军总管府邸。

    “……杨轩感送了胡雪亭五百骑?”张镇周看着情报,冷笑不已,胡雪亭果然是杨恕的重要棋子,但是,在淮南道,就算是杨恕又如何?

    “若是胡雪亭敢拿朝廷的税负,去养私兵,老夫立刻发兵将她拿下!”张镇周不用思索,就知道胡雪亭处理这群士卒的最佳办法,就是拿巡检司的编制养着,但是,丹阳巡检司撑死只有一百二十个人的编制,想要养五百人,胡雪亭肯定要挪用地方的税负了,那就休要怪他不客气。

    一群手下面面相觑,尴尬了半天,终于有人道:“总管,这巡检司……”

    张镇周打断了手下的话:“老夫知道,从来只有吃空饷,降低了地方治安力量的,没有超额满编的,但是这不代表可以肆意扩张军队!”朝廷的法令是几个人就是几个人,由不得地方肆意扩编,否则就是造反。

    手下们更尴尬了:“这个……这个……”

    张镇周不耐烦了,这个那个的废话什么,有话快说。

    手下们只好老实道:“其实,丹阳县自从胡雪亭上任以来,没有用过朝廷一文钱。”

    毛?

    张镇周斜眼看手下,白痴啊?县衙一群人的俸禄,胡雪亭修路,重赏见义勇为者,奖励学洛阳话快的人,哪一个不是花的朝廷的钱?

    “从胡雪亭上任开始,淮南道就没有向丹阳县下拨过一文钱。”手下们擦汗,张镇周在酒宴之后,不是说要教训胡雪亭朝廷的规矩吗?各个衙门体会上意,所有的人员,工具,工程,款项,总之和丹阳县有关的东西,死拖着不放,存心耗死了胡雪亭。

    “果真一文钱都没有拨下去?”张镇周瞪圆了眼睛,玩得这么狠,胡雪亭为毛两三个月过去了,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我们也不知道啊。”一群手下也奇怪,换成别的官吏,早就因为没有俸禄跳起来闹事了,没想到丹阳县安安静静的,好像就没有事情发生。

    “那抄没的家产呢?”张镇周想起来了,丹阳县倒了一群官吏,县衙有的是钱,胡雪亭肯定挪用了。

    “这个……”一群手下互相打眼色,又诡异的结巴了。

    “说!”张镇周怒喝。

    “丹阳县一直没有任何文书递上来,所以,从朝廷的律法之中看,这抄没的家产,是不存在的。”手下们道,没有文书,不能入账,这笔浩荡的银子田地家产,在朝廷的账面上,就是不存在的。

    张镇周懂了,你丫的竟然是小金库!

    “丹阳的主簿典史都是吃(屎)的吗?”张镇周气极,如此重大的事情,过去了几个月了,竟然还没有写完报告文书,完成朝廷流程。

    “其实……”手下们今天总是结巴。

    张镇周闭上眼睛:“你们不会告诉我,丹阳县的新任官员,还没有出发吧?”一群手下默认,别说新官员出发了,连新官员的名单都还没有确定。

    “不对啊,丹阳县今年的粮食交上来了。”张镇周道,他最关心粮食了,淮南道的下辖各地,今年的粮食赋税,都是按时交上来了的,丹阳县也是交了的。

    一群手下试探着回答:“想必是胡雪亭亲自做的。”没了下属辅助官员,收粮食交付税又是大事,胡雪亭作为县令亲力亲为,有什么稀奇的。

    “也就是说,现在丹阳县的所有政务,都是胡雪亭一个人再做?”张镇周忽然问道。手下们点头,应该是。

    “她忙得过来?”张镇周继续问道,手下们还是点头,从结果倒退,应该是忙得过来。

    “胡雪亭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一个县的所有政务和文书,淮南道要你们这多人干嘛!”张镇周暴怒了,不比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就能做这么多事情啊,那要这么多冗员干嘛?

    一群手下委屈了,这事情还真的不能这么比较。胡雪亭作为土皇帝,一个人单干,任何事情一言而决,不需要报告,不需要讨论,不需要开会,也不需要考虑县丞县尉主簿典史巡检等等同僚的意见,不需要花时间花精力玩平衡,不需要和下级吃喝玩乐沟通感情,那自然是效率快的飞起。

    张镇周揉太阳穴,该死的,还以为是作弄胡雪亭,没想到反倒给她放开了手脚,肆意妄为。

    “立刻上报丹阳县官吏名单!”张镇周没想让胡雪亭做土皇帝。

    “是。”一群手下点头,但是,再怎么快,考虑人选,上报洛阳吏部,再等吏部批复,只怕没有三五个月,肯定搞不定。

    “总管,外头好像出了些事情。”有个官员跑进来汇报。

    扬州的街道上,好几块巨大的横幅横贯街道,一大群人挤在街道上,抬头看着横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张镇周看着横幅,莫名其妙,挂块布而已,谁爱挂谁挂去,就这点事情还需要汇报给他这个分分钟几千万的淮南道总管?

    “总管,看横幅上的字。”手下道。

    张镇周走近,看清了横幅上原来有字。“江南小洛阳,丹阳欢迎你!”

    “哈哈哈!”张镇周大笑,原来是胡雪亭搞得鬼,这家伙莫名其妙的作死的事情多了,什么江南小洛阳的名字都想得出来。

    “她爱怎么折腾,随她去。”张镇周还不至于为了一块不伦不类的横幅发飙。

    手下们用崇敬的眼神看着张镇周,小心的提醒:“还有好几幅横幅。”

    张镇周笑眯眯的继续看。“干净如新的街道,没有地痞流氓,人人见义勇为,人人口袋里有钱,人人都会洛阳话!”

    “这倒是真的。”张镇周微笑着,这是他亲眼所见。手下们继续用崇敬的眼神看他。

    又是一条横幅,“江南的新中心,丹阳!”张镇周大笑,这种大话都敢说,胡雪亭果然不要脸。

    又是一条横幅,“来丹阳开店,免三年赋税!”张镇周狂笑,胡雪亭这是不是疯了。手下们继续用崇拜的眼神看他。

    被接连不断的崇拜眼神包围,张镇周再自大,也感觉到了不对。“免一年税赋?”大随朝对地方官员的商业税赋没什么考核,只看农业,粮食交够了,商业税赋是零,还是一万,对考核影响不大,不少地方县令甚至拿这朝廷不管的税赋做文章,私吞或者成为小金库什么的,朝廷有时候也睁只眼闭只眼,这点小钱,何必在意,水至清则无鱼。胡雪亭免掉了所有的商业税赋,律法上来说毫无问题,属于职权范围之内。

    但是,胡雪亭为毛要莫名其妙的把可以进口袋的私房钱,全部扔到水里?

    张镇周沉下脸,看附近的手下。

    有手下立马道:“我听说,有好几家店铺的掌柜,似乎有意思到丹阳开店。”

    张镇周点头,商人重利,看到免了三年税赋,就以为捡了便宜,想去丹阳了,那又怎么样,大随朝以农为本,无所谓啦。手下们立马继续用崇拜的眼神看张镇周。

    又是一条横幅,“来丹阳购房,送一千文安家费!”张镇周笑了,想拉人去丹阳,推动房地产经纪?

    又是一条横幅,“入户丹阳,每户可购地十亩地。”张镇周笑不出来了,再是高高在上,也知道十亩地对一户人家意味着什么。他认真的打量着横幅下的百姓,那些百姓都在议论着,去了丹阳,有十亩地,会如何的幸福。

    “你有银子买地吗?别说十亩,你一亩的银子都没有。”有人鄙夷着。张镇周点头,没有钱,买什么地。

    “我没有,丹阳县令有啊。”有人不服,指着下一条横幅。

    “丹阳县令无息借钱买地,五年归还。”五年内努力种地的收入,够买十亩地吗?这个真不好说,但是,怎么也要拼一拼对不对?

    “我们去丹阳吧。”不少人都在说着。

    张镇周脸色铁青,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胡雪亭这是报复他,打算卷走扬州的人口了。

    “放肆!”张镇周怒骂。大胆胡雪亭,竟然敢如此挑衅!转头看手下们,毛个崇拜的眼神,这是看白痴的眼神啊!

    一群手下们哪里敢答应,坚决不说话。

    “撕掉那些横幅!”张镇周下着令,也知道这是掩耳盗铃,消息早已传开,再怎么撕掉都没用。“你们想出一个章程来,万万不能让胡雪亭卷走扬州的人口!”

    一群手下擦汗,顶多不开路引,限制人口流动,可是怎么拦得住那些没有田地的人,对土地的渴望,对幸福的追求?只怕越是拦,越是有人想去,说不定还搞出民乱来了。

    “胡雪亭的目的,多半不是要扬州的人口,只是给总管添堵。”手下认真分析,扬州和丹阳,隔着一条长江呢,交通不便,哪里可能大幅度迁移?但胡雪亭这么一搞,只怕扬州会乱上好一阵子。

    张镇周嘿嘿的笑,原来这些横幅是胡雪亭的宣战书啊。

    “胡雪亭,老夫倒是和你斗上一斗,老夫就不信了,堂堂淮南道总管,就斗不过你这个小小的县令了。”官场规矩,官大一级压死人,就不信斗不过胡雪亭。

    “总管,江宁急报!”有人匆匆赶到,江宁县令状告丹阳县令胡雪亭,鼓动江宁百姓迁移,捣乱百姓安居乐业。

    “总管,钟离郡急报!”又是一人赶到。

    张镇周默然,继续等待。果然,宣城郡,淮南郡,厉阳郡,余杭郡……淮南道四十四个郡的急报,或者说告状文书,一道道的赶到。

    在扬州城内悬挂丹阳县广告横幅的半个月前,胡雪亭就在淮南道各地悬挂了横幅,掀起了各地无地农民的移民潮。

    “不仅无地的佃农长工,好多商人也去了。”手下报告。

    张镇周冷笑,只凭借这点小骚乱,就想和淮南道总管扳手腕?随便一道搅乱地方治安的斥责下去,就能让胡雪亭免职,或者至少考评差评,等待新的任命。

    “总管,有急报!”又是一个手下赶到,张镇周都懒得看了,不就是又一个郡县告胡雪亭的状吗。

    “不是,是胡雪亭上书洛阳吏部,刑部,兵部,工部,礼部,状告总管以巫蛊乱政!”手下小心的道,“左相高颖,右相杨恕,都发文询问详情。”

    张镇周一怔,毛情况?一瞅公文,胡雪亭实(名)举报,张镇周带手下一百余人,某日潜入丹阳县,于某客栈假装闹鬼,有意制造恐慌,导致丹阳县民不聊生,怨声四起,财产损失无数,更有人从此日夜祭拜神佛,不事生产。

    一群手下看张镇周,好像,似乎,可能,真的有麻烦了。

    张镇周怒极反笑:“胡雪亭!嘿嘿!老夫难道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