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有枢乖巧的跟着丛慢慢走了几步，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丛慢慢的手指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
顾有枢眼里似乎有泪光，他委屈巴巴的：“我难受。”
丛慢慢：“没吐干净？”
顾有枢摇摇头，然后保持着双手抓着她手的动作，居然蹲了下来，赖在原地不走了！
丛慢慢弯腰打量他的脸色：“你哪难受？”
丛慢慢：“胃？”
顾有枢摇头。
丛慢慢：“头晕？”
顾有枢还是摇头，他一脸小孩赌气似的神色，问什么都摇头，就是不说话。
地表最强里客人开始多了，出来进去的都得多看他们俩一眼。
丛慢慢顿时感觉自己好像领着个智障儿童，她对顾有枢说。
“先起来，咱俩挡人家路了。”
顾有枢还是摇头，丛慢慢没办法，只好自己站起来往一边走。
顾有枢拽着她的手，也不站起来，蹲在地上被她拖着走。
丛慢慢拖了一会，感觉他们俩这姿势像雪橇犬拉车，无奈地停了下来。
“你到底要干嘛？”
顾有枢就着蹲在地上的姿势，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好像真有一点泪光，他好像偷窥被发现一样，心虚地低下头。
小声说：“我心里……难受。”
丛慢慢：“……”
“别让他们跟着，烦死了！”顾有枢忽然莫名其妙的针对身后紧跟着的几个保镖。
保镖们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一时间比他还要委屈。
“没办法了，”丛慢慢只能暂时顺从顾有枢的意思。
“你们先走吧，现在没事了。”
顾有汜有吩咐，要他们保护两人，他们哪里敢就这么离开，当下只能是隐藏在夜色里关注着他们两。
遣散了保镖，丛慢慢手足无措地面壁了片刻，又看了看顾有枢，只能看见一个发旋，顾有枢长长的睫毛低垂，似乎是不安地微微有些颤抖，可怜透了。
丛慢慢光是看了一眼就受不了了，那天被她强压下去的念头再次试探着露出个边来，在她心窝上搔了一下。
丛慢慢感觉自己没喝多，但是脚步有些发飘，有一个念头冲破了思域的边界，越界闯进来。
她想：难不成我喜欢顾有枢吗？
事实是，顾有枢对她来说，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春风得意的时候，大家都是她的朋友，句号缺心眼，大林子活泼好动，于榛榛心地善良，她对这些人都是一样的喜欢。
可是在她将近十九年的生命中，其他人都被她隔绝在了喜怒哀乐之外，她不会找别人说，甚至在学校不会露出一点来……
因为他们终究是外人。
只有顾有枢不同。
丛慢慢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一只脚踩在一个相当危险的地方。
她弯下腰，双手托住顾有枢腋下，硬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揪着顾有枢的领子，磕磕绊绊地领着这个委屈的醉鬼回家。
路上，顾有枢委委屈屈、可怜巴巴的跟丛慢慢说起了骆文静的事情。
他坐在出租车后座，闭着眼睛靠在丛慢慢肩膀上，扁扁嘴着急的解释着。
“你别听付大鹏那粗人胡说，我之前嗝……也没亲到骆文静，那那那都是借位，借位你知道吗？”
“不知道回去可以问问嫂嫂，她专业的……嗝……。”
这连续的几个酒嗝熏到了丛慢慢，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别过脸去，手底下一直扇着风。
顾有枢还在继续。
“之前，之前你指给我看的信封，我还以为是你……结果不是，我当时心态就崩了……。”
“但你放心，我已经跟骆文静说过了，我不喜欢她……。”
“我喜欢，我喜欢的人是……。”
顾有枢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说了一路好不容易说到重点上了，竟然开始复读起来。
果真！丛慢慢没好气的想着：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顾有枢还在那边嘀咕着‘我喜欢的人’可偏偏就是没有下文，丛慢慢知道答案，故而并不是很好奇。
她肩膀用力，想将顾有枢顶开，可刚刚顶开，顾有枢那边就开始做出要呕吐的样子。
顾有枢：“呕……。”
丛慢慢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前排的司机倒先着急了。
“哎哎哎可别让他吐到我车上，不然……。”
‘刷’的一声响起，司机眼前飘过一沓红色的影子，再注目看过去，只见驾驶座附近掉落了好些红色纸钞。
“够你闭嘴了吗？”
司机眼睛都看直了，哪里还能回话。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丛慢慢才算是把顾有枢拉扯到了家里。
一开门，她正跟一楼客厅的杂毛猫看了个对脸。
杂毛猫刚睡醒起来，睁眼就看见了两个酒气熏天的人，怒不可遏，故而声嘶力竭尖叫起来。
顾有枢五迷三道地受此惊吓，也没看清敌人什么来路，先慌慌张张地揽住了丛慢慢。
一边做好了跟猫干一架的准备，一边没轻没重地按着丛慢慢的脖子，好像想把她团成一团，塞进怀里。
跟狐朋狗友出去就算了，可还喝了酒，这要是再被吴只只看到，委实就有点交代不过去了。
所以，丛慢慢原先想的本意是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不料被家里的猫祖宗这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泄露了形迹。
她就只好受着吴只只苦口婆心的唠唠叨叨，满头大汗地拖着顾有枢上楼。
“我就是不懂你们这些小孩子，外边那灯红酒绿就那么好玩，看看给喝成什么样子了。”
她一边说着，脚底下急忙走过来，想帮着丛慢慢一起扶着顾有枢。
“小心点，别摔了他。”
丛慢慢赶紧摆手：“没事，你不用管。”
“你一个人能扶上去吗，”吴只只说着，伸出手抓住顾有枢的胳膊。
可惜，被顾有枢直接嫌弃的避开了。
吴只只眼睛都直了，当即‘嘿’了一声：“我还动不得你了是不是！”
顾有枢没有说话，用一个酒嗝回应吴只只。
“嗝……。”
吴只只：“……”
“喵……。”
顾有枢听着这猫叫声，心里恼火的不行，黑着脸冲着猫吼了一声。
“别瞎叫！”
眼瞅着小猫猫被吼后委屈巴巴的耷拉下耳朵，吴只只心里那叫一个可怜。
“别吼我家猫猫！”
杂毛猫见有人给它撑腰，很矜持地闭了嘴。
而顾有枢还不肯善罢甘休，在丛慢慢的搀扶下，一步一顺拐地上了楼。
而后郑重其事地转过头来，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手枪的手势，指着趴在地上的杂毛猫道。
“再叫毙
了你。”
说完他就开了枪，考虑到后坐力的问题，他比划完手枪，还将‘枪口’往上一扬，而后倨傲又冷酷地上了楼。
丛慢慢：“……”
吴只只：“……”
已经‘毙命’的杂毛猫：“喵……”
服了。
顾有枢上了楼倒是还认门，眼半睁半闭地自己进了屋。
他走到床边，棺材板一样平平整整地把自己砸了下去。
跟随在他身后的丛慢慢怀疑他磕到了脑袋，赶紧冲进去检查了一遍，所幸脑袋上没有受伤。
顾有枢脸上喝出来的红晕已经褪下去了，一张脸惨白惨白地仰面躺在床上。
丛慢慢摆弄他出了一身汗，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随手拿起个东西狂扇了一通，而后才想起要开空调。
空调制冷大概三分钟后，见顾有枢还没有要消停睡下的意思，丛慢慢倒是有闲情逸致，她搬着椅子凑过去，怕空调暂时吹不到顾有枢，还十分懂事的拿本给顾有枢扇风。
感觉到凉风，顾有枢那双呆滞的目光短暂地被她吸引过来。
丛慢慢玩心大起，雀跃的看着顾有枢没有焦距的眼睛。
“还认识我吗？”
顾有枢沉默着不吭声。
丛慢慢随口占他便宜：“叫声‘姐姐’听听。”
顾有枢神色有点困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好像在追忆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姐，有点要叫不叫的意思。
丛慢慢就得寸进尺：“乖，叫姐姐。”
顾有枢脸色一变，伸手一指丛慢慢的脑门，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吴侬软语的：“打你。”
丛慢慢笑得直拍床板，笑了一会，竟然觉得这样的顾有枢还有点……咳咳。
后知后觉她竟然会觉得顾有枢可爱，丛慢慢急忙撇开那点心思，想趁胜追击继续要求顾有枢叫自己姐姐。
顾有枢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推了丛慢慢两把。
丛慢慢饶有兴味撑着头看了他一会。
以前一直觉得顾有枢暴躁任性，这时候才知道他也有可爱的时候。
丛慢慢就轻轻地问：“干嘛一直推我，不是喜欢我吗？”
顾有枢听了，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才慢慢悠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丛慢慢，但是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一股淡淡的酒味从他身上飘出来，丛慢慢闻了一会，觉得自己也有点头晕了。
僵持了不知多久，顾有枢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蓦地把手往旁边一摔，赌气似的重重地翻了个身。
丛慢慢不明所以的在床上挣扎了一会，他不知道哪里疼，先胡乱按了按胸口，又按了按胃，然后把自己翻成了侧躺。
最后背对着丛慢慢，自己蜷成了一个大虾米。
丛慢慢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会，试着翻译顾有枢这番看似奇怪的肢体语言。
你让我很痛苦。
丛慢慢心里忽然很难受，她鬼迷心窍地把先前扇风用的本子放下，缓缓伸手攥住顾有枢的手。
醉鬼的体温很高，烫人。
她只是轻轻一拉，方才怎么也制不住的顾有枢居然很老实地顺着她的力气转了过来。
丛慢慢另一只手在空中抬了许久，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顾有枢的脸上轻轻地摸了一下。
顾有枢立刻眯起了眼睛，下意识地贴附着她的手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