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仲在翰林院整顿风气,怎么会引得万历皇帝不满呢?
事实上关于这个问题,吕仲从一开始还未进入翰林院之时便认真思考过。
其实以往的翰林院,就等同于一个微型朝廷。
怎么说?
翰林院之中没有学士坐镇,朝廷之中没有皇帝坐镇。
翰林院之中风气败坏,官员自由散漫,玩忽懈怠,不干人事。
朝廷之中,官员争权夺利,结党营私,不干人事。
这岂非是一模一样的情况?
所以,在吕仲看来,这翰林院就是一个微型的朝廷。
这也是吕仲选择在翰林院为官的原因之一。
他以后如果要在朝廷开展肃清党乱的工作,那提前在翰林院练练手,不是正好?
如果只是因为官职比较清闲,那他完全可以选择布政使宣扶使,这个每日只用盖章用印就能完成工作的职位肯定比翰林院学士要来得轻松。
但他并没有。
他之所以选择翰林院学士,一方面是因为翰林院学士近在京城,方便他扩散影响力。
另外一方面也就是在这里,他可以提前练手。
而吕谨禹所言,吕仲在翰林院练手整顿风气,而且成效显著,会不会引得皇帝不满。
他的意思是,翰林院的情况既然与朝廷现今的情况是一样的,那吕仲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翰林院的风气问题,而皇帝弄了好几年都没搞定朝廷的风气问题,甚至还不得已不朝,这一经对比,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如此一来,皇帝难道不会对吕仲有什么意见么?
毕竟吕仲此举,可是有些打皇帝的脸了。
而吕谨禹能想到这个问题,也就说明他已经明白了吕仲选择翰林院为官的目的。
所以吕仲才会说他进步很大,孺子可教。
只听吕仲道,“你觉得陛下在准我翰林院学士一职的时候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么?”
吕谨禹闻言皱眉,若有所思的道,“陛下也考虑过?”
吕仲“嘿嘿”一笑,对着他道,“陛下自然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不但考虑过,而且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答应赐我这个官职的。”
这么一说,吕谨禹顿时又糊涂了。
他问到,“怎么说?”
吕仲解释道,“其实很简单。”
“你还记得张元明那日来府上是怎么传口谕给我的吗?”
吕谨禹回忆了一下,而后道,“张大人说让爷爷只管去翰林院,其他事,有人自然会解决。”
吕仲点头道,“正是如此。”
“你当他这句话只是为了衬托陛下对我的看重?”吕谨禹闻言诧然道,“不然呢?”
在他看来,张元明这么说,其实就是为了显示出皇帝对吕仲的信任,让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去翰林院,不用在意外面的言论。
但事实上,张元明的这句话里,还潜藏着另外一层意思。
只听吕仲道,“张元明让我只管去翰林院,其他的是不用操心。”
“那你想想,翰林院里的情况他张元明和陛下难道会不知?”
“他们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我‘只管去’,不用担心其他的?”
“其意不过再明显不过,此乃陛下对我的试探,他想看看我的能力,所以让我只管去,我只要去了,他们就能看到我的能力。”
“这就呼应了张元明之前的那句话,让我稍安。”
吕仲顿了顿再度问到,“他为什么让我稍安?”“如果陛下当真下定了决心支持我革新政务,肃清党乱的话,那这件事岂非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而今大明已经腐坏到如此地步,还有什么理由稍安?”
“唯一的可能便是陛下对我的能力的不信任,他想看看我的能力,而后再决定是否明确支持我革新政务,肃清党争。”
“毕竟在这件事上,谁都不能掉以轻心。”
听到这里,吕谨禹这才恍然大悟。
其实无论是吕仲选择翰林院为起点,还是皇帝御赐吕仲为翰林院学士,从一开始都是抱着试探之心。
吕仲在试探皇帝是否足够支持他,而皇帝在试探吕仲的能力。
双方就翰林院学士这个职位达成一致,但同时却又在相互博弈。
“那这么说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爷爷好像赢了?”
如果这一场博弈,那么吕仲成功整顿了翰林院的风气,自然是赢了。
可谁知吕仲却是淡淡笑着摇头,“赢倒谈不上,只能说小胜一局。”
“翰林院毕竟只是翰林院,而朝廷乃是无数个翰林院组成的巨大染缸,其中鱼龙混杂较之翰林院不知复杂多少倍。”
“陛下看到我在翰林院的作为,或许有可能坚定他亲政的决心,可是要他坚定支持我革新政务的决心,只怕还没这么简单。”
话到这里,吕仲再度一笑,脸上满是云淡风轻之色,“不过这也不甚重要,既然我已经小胜一局,那后面就看陛下怎么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