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中的这件事并未被谁在朝廷之中大书特书,相反的,暗中议论的却不少。
于志文经过讲读堂一事等人也算是看明白了,要与吕仲斗,十个自己也不是吕仲的对手。
他们原本打算恶搞一下吕仲,却不料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把自己搞得一片狼狈。
于是,一众公子哥那是恭恭敬敬的将《罚己罪》呈了上来,三天里无不安分守己的在院中处理着自己手中的公务,一刻也不停歇,说不出的“勤勉”!
翰林院中。
“你自己瞧瞧你这句,什么叫安守四方而余力治内?”
“唐太宗那手段叫既攘外也安内,唯能人志士以用,不拘一格降人才,没有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你让李世民一个人去试试?”
......
“还有这句,守祖宗之法,护万世江山。”
“什么叫祖宗之法?祖宗之法乃因时因人而已,唐朝律法,宋朝律法,元朝律法,以至于到本朝《大明律》,你瞧见有那一本律法是一模一样的?”
“任何律法都是在根据当下社会变更而不断完善的,咱们守的不是祖宗之法,而是先祖之德。”
“所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
吕仲在翰林院之中一路查看,对于这些世家弟子完善公务这一块极为注重,但凡瞧见不对的,必定出言质疑,甚至训斥。
一时间,这些个原本以为自己满腹经纶的公子哥瞬间没了底气。
吕仲所言他们虽然不是很明白,可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很有道理。
他们一开始还想反驳,可细细一思考,却又忍不住赞同,一个个均是对吕仲刮目相看。
心道,这老头儿当真有学问!
“自舜尧二帝,到我朝太祖皇帝,治世之重在于德,而德在于君。”
“孔子曰,政者正也。君为正,则百姓从政矣。君之所为,百姓之所从也。君所不为,百姓何从?”
“所谓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便就是这个道理。”
......
一众公子哥均是仰望着吕仲,细细品味着吕仲这句话的意思。
其中一人问到,“那我等做臣子的呢?”
吕仲笑道,“那便要论及《尚书》九德。”
另外一人道,“九德者,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
吕仲点头道,“正是此九德。”
“我等身为臣子,上启天子圣听,下达黎民百姓,最是重要。”
“正如唐玄宗,倘若他没有刚而塞的魏征,没有柔而立,愿而恭的房玄龄,杜如晦,史书之上又何来贞观之治?”
“故此,身为人臣,必修德风,德濡教化。”
“上以德身参政,下以德身服人,如此方能使天子,百姓都如沐春风,如饮春露。”
......
其实这些公子哥也并非没有学识,只是他们常年混迹于风月场所,面对的又是如此一个乱糟糟的朝廷,所以他们自认为自己的学识在当下这个时局之中是毫无作用的。
可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身在翰林院的重要性,也还没明白他们身为人臣应该有的本分和职责。
毕竟他们都是官二代,一向散漫惯了。
可是当吕仲将他们应该具备的德行,以及他们应该承担的职责一一道来之时,他们这时才发现,尽管他们身在翰林院这个无关紧要的地方,可是他们依然有他们的作用。
既为人臣,必至人事。
“为臣以德,则不动而化,不言而信,无为而成。”
“诸位都是官家弟子,你们的家世背景都当世一流。”
“日后待你们的父辈老去,这个大明天下始终还是要交到你们手中。”
“而到那时,若尔等兀自这番不知进退,不知轻重,成日流连忘返于烟柳之巷,试问这家国天下谁人能安也?”
“若无国,何来家?既无家,尔等愧对先祖否?”
话到这里,吕仲已然停住。
到这里便已经足够,再多,便显得有些偏颇了。
而事实上,当吕仲说到这里,一众公子哥脸上的表情都是相当沉重。
他们对时局的把握虽没有吕仲这般精准,可是他们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一些当下时局的形势。
而且他们身在其中,有着切身体会。
当吕仲越是简单明了的阐明他们身上的重担之时,他们便越是能领会他们现如今这个阶段的荒唐。
反思和自责一时间在众人的心头响起。
这完全得益于吕仲上一次对他们的无情打脸,让他们对自己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