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贵妃无端听到这句问话,吓得肝胆俱颤,甚至忘记了痛苦的哀嚎,一脸警惕地盯着她。
上官燕婉忽而又弯下身子,靠近她的耳朵,低声说道:“忘了告诉你,其实呀,我能看见鬼。”
蒋贵妃面上血色褪尽,嘴唇轻颤,身体不住的颤抖,好似活见鬼一般。
“不、不可能,这世上根本没有鬼!你休想骗我!”
上官燕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声音森然。
“到底有没有鬼,你不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吗?
听说你每晚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有时候睡着了,也会半夜惊醒。
听说是有只女鬼一直来骚扰你,这事整个羽卿宫的人都知道,不是吗?
每到半夜,那只女鬼就会披头散发地出现,还会不停地哭喊。”
说到这里,故意靠近蒋贵妃耳边,绘声绘色地喊着。
“她就飘荡在你的床前,一遍又一遍地喊,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蒋贵妃眼中泪花点点,抖如筛糠,还在苍白地辩驳着,否认着。
“不!才没有!我每天都睡得很好!”
上官燕婉浅浅一笑,却丝毫未达眼底,伸手指了指她身后。
“是吗?可怎么办呢,我都说了我能看见鬼,你转头看看,那里就有一只哟。”
蒋贵妃身体一颤,拼命往前爬了一步,紧紧地抱住了上官燕婉的小腿。
“哪里?不,不可能的!”
上官燕婉站直身体,双手抱臂,幽幽然道:“就在那儿啊,还是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
她身上穿着一件破烂的绿色衣衫,上面沾满了水,看样子应该是溺死的。”
蒋贵妃听了上官燕婉的描述,脸上再无一丝血色,下意识地呢喃着。
“溺死的女鬼?溺死的,不!不可能!她怎么可能还没去投胎!”
上官燕婉笑了,笑容未达眼底,眸中闪着愤恨的光。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为什么?因为死的很冤啊,怎么甘心轻易离去?
明明是七皇兄调戏了人家,被你看到之后,二话不说,便让人把她投井了。
蒋贵妃啊,你还真是护子心切呢,七皇兄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吗?!
好逸恶劳!骄奢淫逸!这些年被他调戏玷污的宫女,可不只一两个吧?
这些年还真是辛苦蒋贵妃了,天天给他收拾烂摊子!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下贱事,真没人知道吗!你当这后宫里的人都是傻子吗?!
后宫人多嘴杂,可从来没什么秘密可言!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可惜啊,你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都知道!
以后,你若是再敢在我面前蹦跶,或者在我母后跟前耀武扬威,可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不懂厉害的女人,不知收敛的女人,在后宫可活不长,尤其是身后背负着数条人命的女人!
万一哪一天睡下了,第二天就起不来了,也不是不可能。
又或者出门去散心,路过湖边的时候,一不小心踩滑了,掉了进去,也可能命就没了。
你说是不是,蒋贵妃?”
蒋贵妃听完她的话,惊惧地眼珠一白,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上官燕婉低头看着狼狈不堪的女人,厌恶地抽出自己的脚,这才看向一边的黑影,轻轻叹息一声。
她的声音淡淡的,好似没什么感情,“赶紧去投胎吧,趁着今天清明节,鬼门大开。
若是再多拖延一日,你怕是永远也投不了胎了,只能做一缕孤魂野鬼。
我知你心中不甘,但就算你天天缠着她,不过就是几十年,到时候你又该何去何从呢?
你放心,这个坏女人,我会帮你收拾的,你就安心地去吧。”
过了一会儿,窗棂微动,好似一阵风吹进来,又好似有什么飘了出去。
上官燕婉收回视线,这才慢悠悠地走出门去。
刚出了门,就看到地上战战兢兢跪着的两个嬷嬷,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蒋贵妃因为暴怒,晕过去了,赶紧去请太医过来看看。”
说罢,看了春幽和秋绮一眼,淡淡道:“咱们走吧,时间来不及了。”
春幽和秋绮掩去眼底的神情,快步跟了上去。
却说,陈皇后带着后宫众嫔妃到宗祠的时候,文武百官已经装束整齐地站在大殿外了。
没过多久,上官燕婉走了过来。
刚在大殿前站住,便看到了站在百官最前面的那人,简直是鹤立鸡群,想不注意都很难。
依旧是一袭月白织锦长袍,广袖博带,墨玉发簪,银丝披散,仙风道骨的模样。
上官燕婉目光灼灼地盯了一会儿,原本郁闷的心情瞬间好了,眼底闪着甜蜜的光,嘴角不觉勾起。
云依斐察觉到投在身上的视线,假装不经意地微转头看了一眼,刚好捕捉到她的目光。
两人隔着文武百官,目光在空中交织,此时的他们似乎只能看到彼此,其他人都瞬间消失了。
云依斐看到她清灵的小脸,心灵的隐秘处骤然亮起柔和的白色焰火,微微一笑。
上官燕婉攫住他的目光,只觉那一笑倾城,好似月夜中徐徐绽放的榴花,醉染芳华。
察觉到有人朝他们看过来了,两人才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云依斐转过头的时候,刚好看到孙启晏打量的目光,华美冷然的芙蓉面立刻变得冰寒,仿佛浸透了寒冬的凛冽。
孙启晏将两人的神情收在眼中,眸子微微上勾,温和地弯着,却透出寒凉。
祭祀开始。
云依斐引着皇帝、皇室宗族子弟及文武百官由殿右门入,典仪唱执事官各司其事。
众人就拜位后,执事捧香合至香案。
云依斐当先上香,皇帝带着众人至香案前跪下,三上香。
上香结束,云依斐面无表情地走到一边,开始念祝文。
“时维仲春,雨露既濡,追念深恩,不胜怵惕,谨用祭告,伏惟尚享。”
上官燕婉微低着头,跟着陈皇后上香跪拜,耳边响起那熟悉的声音,醇雅浑厚。
她的指尖在地上挠了一下,心中暗想,自己选的男人,果真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连声音都那么性感。
执事捧帛爵,各跪献于御案前。
典仪唱读,祝官捧祝,进帛官捧帛,廏瘗位,赞礼毕。
祭祀结束后,上官燕婉只看了云依斐一眼,便随着陈皇后离开了。
云依斐目送着她离开,唇边轻笑,目光缱绻。
“国师大人。”
忽而一声打破了宁静,云依斐立刻收起笑,转过头时,又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魏国公找我有事?”
孙启晏眼眸漆黑一片,恍若深冬幽潭,面上带着些许警惕,试探着问了一句。
“听说,国师大人跟虢平公主最近经常见面,不知传言是真是假?”
云依斐眼角眉梢都是肃然,身上带着苍山暮雪的薄凉气息,声音更是冷寒如冰。
“见没见面,关你什么事!”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直接怼了回去,不留一丝情面。
于仙人一般的国师大人而言,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与他相干的人,与他不相干的人。
与他相干的人,嗯,左右也就那么几个,一把手都数不完。
与他不相干的人,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吧,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本国师面前。
很明显,孙启晏之于云依斐,就是第二种人。
甚至于比第二种人还要厌恶!还要不待见!
至于为什么?因为上一世他抢走了国师大人的心上人啊!
夺人之恨,此仇不报非君子!
国师大人能忍着性子,没有找上门去,已经是万般容忍了。
奈何那人去不自知,非要凑上来,这不是没事找事,欠怼嘛!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安静,两人站在那里,相视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