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与匈奴的关系,真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
封建时代,才不是现代的民族大团结,非我族类其心必诛这句话俨然被视为真理,从不知多少朝代之前,中原汉族朝廷与塞外少数游牧民族王朝的战争就连绵不绝,以大梁为例,建朝半百之年,与匈奴议过和、结过亲,但该打的仗一点没少打!匈奴民风彪悍,曾经猖狂之时屠城之事都做过,大梁百姓仇视匈奴,以击败匈奴作为远大志向的年轻人不在少数,尤其是深受其害的两国接壤之处的大梁百姓,几乎每个村子都被烧杀抢掠过,生活贫穷而人人心惊胆战,直至定远王霍劭镇守北域,用了十年带玄甲军屠戮匈奴十数万的军队,大大打压了匈奴的气焰,又亲自主持加固城池安抚百姓,经过十多年的休养生息,北域的状况才算好些
但与此同时,匈奴马的膘肥体壮又是天下皆知,大梁许多权贵都私下购进匈奴马,诸侯王甚至是朝廷的军马有不小一部分都是从匈奴交易而来,匈奴的牛羊肉、铠甲皮靴等特产流入中原,而大梁的粮食蔬果、丝绸美酒等匈奴缺乏的物产又会有一部分流通到匈奴中去,北域现在很多城池中都能看见匈奴牧民和商人的影子,两国之间的贸易藕断丝连,早已掰扯不清!
“这个问题,颇有意思。”殷颂笑:“孤倒觉得,这题不该仅由孤一个人答,不妨诸君一同讨论,若能说出个子丑寅卯,那可就不只是一个魁首的名头,更是造福大梁的大好事儿!莫公子,你说这样可好?”
莫秋河自然不能说不行:“殿下所言甚是。”
殷颂道:“既然莫公子提出这一题,必然心中有所思量,不妨说与诸君听听?”
皮球又踢了回来,莫秋河倒也坦荡:“大梁与匈奴连年征战,劳民伤财损耗巨大,更致北域于动荡飘忽之地,莫某认为,该当主和。”
大梁朝堂上经常可见主战派与主和派斗得不可开交,能把朝会吵成菜市场!但如果稍加留意就会发现,这其中主和的多是满头白发的老臣,而嚷嚷着让战要么是武官要么是满头热血的年轻官员—大梁的年轻人很少会主和的,即使是这么想也不会这么说,否则多是会被嘲讽胆小懦弱的!
这不,殷颂刚想到这儿,那边就忙不迭站出来一个,义正词严道:“莫兄此言差矣!匈奴进犯我大梁不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若是忍气吞声主和,那我大梁还有何颜面?!更有甚者,若是匈奴误以为我大梁软弱无人,反愈发肆无忌惮,那岂非贻害无穷?!”
殷颂顺着看去,又是一个穿白衣的男子,满脸义愤填膺,乍一看当真是忠心耿耿的爱国志士的模样!
殷颂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但远远隔着面纱,他自然是看不清楚,只能听见元昭帝姬温和的声音:“这位,便是葛天玖葛公子吧。”
包括葛天玖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惊,因为之前殷颂虽然对每个站起来的人都叫得出姓氏,想必名字也都是知道的,但到底如此郑重其事叫出全名的,就只有葛天玖一个
大家悄悄瞄着葛天玖,窃窃私语,不知他是哪里格外出众,竟惹得元昭帝姬另眼相看?!
葛天玖自己也茫然了一瞬,但随即就被狂喜冲昏了头脑
能得元昭帝姬赏识,那他将来的荣华富贵还用发愁么?!
更遑论,这位元昭帝姬如此倾国美貌,实在让人无法不心生琦念;一位位高权重而貌美的的女子的青睐,对于有些心高气傲的男人来说不屑一顾,但葛天玖显然不在其列,若是能做元昭帝姬的入幕之宾,那一切都唾手可得,他巴不得与元昭帝姬能更进一步呢!
虽然狂喜,但葛天玖还是小心遮掩些许,尽力表现出自己宠辱不惊淡泊名利的风度,拱了拱手:“正是在下。”
他料想元昭帝姬叫出了他的名字,便是该赞同他主战的意思,想想也是,这位元昭帝姬的手腕向来以铁血冷酷著称,必然是心高气傲之辈,哪儿容得向蛮夷之地的胡人们俯首称臣?!
葛天玖猜想着元昭帝姬约莫还会再问他几句,他定要好好表现,展现出自己傲然不屈的风骨,必然可以加深她的好感
然而他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取悦元昭帝姬,元昭帝姬却不置可否的模样,并未感兴趣的继续追问,浅酌一口茶,平静笑问:“葛公子如此铿锵之言,看来是对我大梁战胜匈奴颇有信心,那想必对于如何强我军力击败匈奴的治军之法也颇有研究,既然如此,在这里纸上谈兵实在耽误了公子的才华,不如孤便上奏圣上,派葛公子去北域治一治军,全葛公子一片忠肝义胆,可好?!”
葛天玖瞪大眼睛,愕然的脱口而出:“什么?!”
她让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去北域那个蛮荒苦寒之地治军打匈奴?!
这与葛天玖预想的种种天差地别,他只觉得头晕眼花,险些要厥过去,回过神来,赶忙跪在地上:“殿下!草民才疏学浅、纸上谈兵,万万担不起如此大任,请殿下另择有学之士,切莫误了边关大事!”
“哦,原来葛公子只是说说而已啊。”殷颂看着自己鲜红的丹蔻,漫不经心道:“孤还以为,能干出买凶杀人的事儿的葛公子,胆子大到天不怕地不怕,哪怕是面对凶恶的匈奴军队,也是能占上风的!”
萧默朝猛然抬头,目光灼灼盯着上首的殷颂
他的座位离殷颂颇远、又隔着面纱,他一直没有认出殷颂来,直到听到这句话
葛天玖买凶找他麻烦的事儿是个秘密,除了他和肖徐二人,便只有那日那位出手相助的姑娘知道!他想过那样倾国雍容的姑娘必然身份高贵,却如何也料不到,那位竟然是金枝玉叶、是奉旨南巡的元昭帝姬!
划过葛天玖瞬间苍白了的脸,萧默朝再看向殷颂的眼神隐带动容
那日她主动提出可以告诉并帮他处置凶手,他因为不想欠人情婉拒了,但他也心知以葛天玖的家事,他估计没有机会能报仇,虽无奈也只能认了,却没想她竟会在今日大庭广众之下不要任何酬劳、便愿为他讨回公道!
谁也没想到会爆出这样的丑事,葛天玖这段时间在学子中颇有几分善名,不少人都认为他有君子之风,但元昭帝姬金口玉牙亲自开口定罪,任是谁也说不出怀疑之语,毕竟堂堂帝姬实在不必要陷害一个白衣士子;士子最重德行,甚至更在自身才学之上,葛天玖买凶害人俨然德行恶劣到极点,当下众人都用厌恶的眼神看向葛天玖,耻于与这样的人同席论道
葛天玖恐慌到极点,冷汗如雨,却不敢出言反驳,直到两只大手按上他的肩膀,两个冷面御林军士压着他从席后踉跄离开
“这不过是个意外,诸君不要为了这样的人坏了气氛。”殷颂拍拍手,唤回众人的注意:“主战主和之说历来交锋不休,孤以为不当分对错,而当看利害,权衡之下择其最佳。孤既说了可畅所欲言,还望诸君能勇于提出自己的看法,百家争鸣,方可得出最合适的答案。”
底下众人低语片刻,终于有人起身开口主战,那是江南书院颇有才名的一位老牌学子,姿态从容侃侃而谈,论据论理充分,引得众士子倾耳细听,颇有感想,随后陆陆续续站起来参与辩论的人就多了起来
殷颂含笑而听,不时点拨几句,心中不乏感叹
朝堂上的战和之争多是老生常谈,毕竟吵得就是那么几个人,谁说一句其他人连他后面跟着的什么标点都一清二楚,翻来覆去就那么点东西,他们说得不烦,殷颂听得都烦!
但这些年轻学子就不一样了。还没有混成老油条,一个个年轻气盛、一片赤诚,敢做敢说!也还没到读书读傻了的时候,脑子里还有那么些创新性思维,有些点子还是很有意思的
殷颂听得津津有味,最先挑起话题的莫秋河见到,便笑着道:“殿下可真是讨巧,莫某问殿下的问题,殿下反让我们讨论,自己坐着听。”
殷颂失笑:“孤可没有偷懒,只是看诸君说得高兴,不忍打扰。”
的确,大家辩得热火朝天,很有春秋战国名士济济一堂唇枪舌战的气势,现在停下来,都还有些意犹未尽,听见二人所言,便笑着附和:“殿下有何高见,我等实在心痒不已。”
“孤确有一个想法,望诸君品鉴一二。”殷颂眸色渐深:“孤认为,战与和都非长远之策,而应当,攻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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