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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太阿山君,给吾的答复么?”
荀少彧面沉似水,随意坐着靠椅,手指漫不经心的,敲击着身畔案几。
一四四方方的铜盒,静静放置在案几。丝丝血腥气息,自铜盒之,渐渐弥漫开来。
“这,即是吾家君的心意,还望县君慢看。”这位使者着一身宽大长袍,面相普普通通,但其举止神容间,自有一般风采气度。
“慢看?”
荀少彧轻声呢喃,道:“太阿君的礼物,吾又怎敢真的慢看呢?”
他也不大开铜盒,只是挥手示意。
一名随侍小心翼翼前,捧着铜盒,躬身逐步退后。
那铜盒的血腥味,荀少彧自然心有数。
既然如此,那么打开铜盒与否,也不再是十分重要了。
“茶……”
荀少彧抬手,自有几位美婢端茶前,缕缕茶香幽幽深邃。
他伸手施礼,道:“太阿君之意,吾已知之,有劳使走这一遭了。”
能为出镇使节之人,必是太阿君心腹,不是能轻易怠慢的。
所以,哪怕这使者,位阶在他之下,荀少彧也不会有丝毫小觑之心。
但,这使者似极谦恭般,屈身回礼,道:“小神添为八品之阶,不敢承受县君之礼,端的折煞小神也。”
“哈哈哈……”
荀少彧扶起使者,道:“使者礼多矣!”
使者轻声笑道:“礼多人不怪……既然小神,已将吾家主君心意送到,小神使命已完,不多停留。”
荀少彧道:“使者往来一趟,也是辛苦劳累。”
“来啊……”
一名名侍婢鱼贯而入,手都端着一方檀木妆盒。
只见,这些侍婢约有七八之数,俱然排成一排。
“这是?”
使者一楞,不解的看着荀少彧。
这些檀木妆盒,香火愿力气息颇为浓郁。一枚枚神道符钱,正静静躺在木盒红帛,钱身流转道道符之象。
对于这些神道符钱,使者只是粗略一看,大致心有了计较。
“至少有数万符钱!”
要知道,符钱作为神道的硬通货,购买力度极强。
数万符钱,已经是一笔极为可观的数目,是对一府城隍而言,也不是可有可无,几尽一等县城的一载收获。
“这些,便是吾的回礼。”
他伸手打开一口檀木妆盒,一柄混合香火愿力的龙虎玉如意,流动淡淡赤光。
这礼,可谓是极重!
看着使者远去的背影,荀少彧玩味一笑。
“区区一使节,有此飒然风采,端是难得少见!”
他把玩着手的一对儿玲珑玉狮子,对这使者评价,却也是极高的。
这一对儿玲珑玉狮子,虽不给太阿君的回礼,但对于一般的八品神祗而言,也有着难以想象的价值。
但,能抗拒如斯诱惑,有些让荀少彧刮目相看了。
…………
呜!呜!呜!
号角响起,荀少彧稳步走入大堂。
六司判官各自矗立一旁,十大鬼将盘踞一角。
牛魔马魔二将军,左判右判二大判。
数十簇白光荡荡,在这城隍府大堂内,逐渐飘摇溢散。
“参见,大老爷!”
待荀少彧坐定主位,数十名僚属,纷纷躬身一礼。
他轻轻开口,自有一股神采:“诸位,免礼。”
这是荀少彧第二次召集群僚,相于第一次见面的怠惰,有着昌灵山之祸在前,僚属们犹自战战兢兢,哪里还有心气,敢在荀少彧面前兀自矜持。
“喏,”
僚臣们恭恭敬敬,应了一声之后,纷纷站列两侧。
毕竟,荀少彧凶威在前,容不得诸僚不如履薄冰一般,谨慎小心着一些。
“诸僚,近日可有几多公案未了,不妨一并呈,让在坐诸位阅览?”
荀少彧一手杵下颚,轻声问询。
李判官当即开口,道:“吾当阳为金华府县,类辖治金华,虽不敢言日不拾遗,夜不闭户,但也民心纯朴,是为百善之地。”
此世之事,人道主阳世,神道理阴世。
阳世的县衙县令,治的都是一县之丰,沐养一地一方。
而阴世的神祗之众,则多为香众躲灾避厄,得一地一域黎民供养奉,有镇鬼驱魇之职,有天地权柄傍身。
神道压制人道,神祗尊于天子!
“无事好,无事是百姓之福,吾等之福。”
荀少彧眼睑垂下,淡淡的说道。
“县君言传身教,小神感激涕零。”
几名判官起身,向着荀少彧躬身一礼。
荀少彧漠然道:“无事是福……对于那些没有福分的,吾一贯都是不吝下刀的。”
这话出口,在坐僚属哪个不心头微颤。
是有些底蕴、根底的,也不敢逆转势头,去顶撞这一位煞星。
县官不如现管,何况是荀少彧这般,县官、现管皆具的。
“昌灵的事,现在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啊……这很不好!”
他断然给这股势头定性,甚至不吝于展露杀心。
“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人,不知道珍惜今时的福分,反而一味想要搞风搞雨?”
“查,狠狠的查!”
“既是百善之地,岂会对民声之愿不闻不问?”
荀少彧的话语铿锵有力,一字字都掷地有声,让人不敢直视的威慑力,平添了三分煞气。
“吾当阳百善之地,岂容魑魅事?”
“必是妖、鬼余孽为之,当诛之,当诛之。”
李判官果断应声,不留一丝停滞。
李判官的表态,大大出乎荀少彧的预料。甚至连一些僚属们,都大为不解。
作为有望角逐县君之位的李判官,难道这么轻易,放下了心的芥蒂?
要知道,这可是位格拙升之机,三百载难得难有。
况且,这修行的进益,尚且还在其次。那再添二百寿数,不能让人轻易放下芥蒂。
但今时的李判,却恍若一心为公,看着他侃侃而谈,举止神容有度,连一些老‘友’,都分不清这个,几分为真,几分作假。
荀少彧道:“如此,劳李判,行此稽查、拿捕之事。”
“喏……”
李判不理他人的惊诧,顿然应下。
李判这几日的闭门谢客,虽然露出了些许苗头。但如今看着他,转变的如斯之迅,还是让知情人暗自搓然叹息。
看来,这李判的位置,是稳定了!
而这第一判官的位置,更是稳如泰山。
毕竟,如此的知情识趣,是任何官都喜闻乐见的。
千斤买马骨之说,任何世界任何明,都是共通着的。
李判态度的转变,虽有一些突兀,但多日的闭门谢客,明哲保身之举,还是有些许苗头的。
“螳臂不能挡车,蚍蜉何能撼树?”
李判官心头默默念叨着:“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死无葬身之地。为了吾阖家老小,这一步是必须要退的。”
“吾是赌不得,也赌不起的!”
李判旗帜鲜明的站在荀少彧一方,无疑让荀少彧的权威大大加强。
县君本是一县神道诸长,再有这位第一判官俯帖耳,当阳可谓是一言之堂了。
荀少彧看着僚属们,态度间的变化,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
第一判官的势,毕竟积累了几百年,是他一时也无从下手。
但李判官的低头,无疑是将这股势头,自己主动的放下。
虽然荀少彧自己也有把握,能治得诸僚妥妥贴贴,但能省时省力,又何必去空耗时日。
还有……
“前日,太阿君遣使,赠了吾一样宝物。”
荀少彧幽幽说道:“这件宝物,当真不愧稀世珍宝,本县无敢擅专其宝,今日在这大堂之,与诸僚齐赏此宝。”
太阿君!
这位的分量,让众多僚属颇为惴惴不安。
“什么时候,太阿君竟然如此亲厚这位县君老爷了。”
“县君老爷屠了昌灵一山生灵,理该恶了太阿君才是,太阿君如何会送什么稀世珍宝来?”
这其暗藏的道道,让僚属们坐立不安。
这昌灵山神,如何有这杀身之祸的,在坐诸僚哪个不知,又有哪一不晓的。
太阿君不怀怨愤,已经侥天之幸,那这宝物又是哪里来的路数?
荀少彧抬手,道:“呈来……”
一名阴官立时踏步间,捧着一方青铜龛盒,走入大堂正。
“在此……”这阴官高抬龛盒,举过头顶,带着展视之意。
“这是?”
这龛盒隐隐的血腥气,甚是明目显眼。尤其在一道金色神力封镇之下,内血气经久不散。
“这可是稀世珍宝啊!”
荀少彧虚拍龛盒顶,金红神光流动。
咔嚓!
龛盒大开,顿然一声声冷气倒抽,在这大堂央响起。
“昌灵山神!”
夹杂着众人的惊呼,带着不敢置信。
一颗狰狞人头,正盘坐在龛盒间,其狰狞的面目,睚眦欲裂,似乎要择人而噬一般。
点点金色神力升腾,盘绕在人头边缘,勉强维持着这颗级。
这神道修行,都是从魂魄为始,根本没有真正意义的肉身。
一般在其身陨之后,除非身怀特殊血脉之人,都是直接化作最为微小的粒子,散布于天地之间。
若非有着神力支持,这颗级根本维持不得一息,会散化为无数粒子沙烁。
“昌灵山神!”
荀少彧一槌定音,将所有侥幸一一击得粉碎。
“昌灵山神,大逆不道,失职失责,方有今日之祸。诸位要牢记此獠之训,勿要重蹈覆辙。”
他‘苦口婆心’的话,显然极有说服力。
看着这位山神,一步行差踏错,落得如此下场,谁人不怀有戚戚之感。
但与此同时,荀少彧的县君之位,却已经是牢不可破了。
算县不满,除非是金沙龙君亲自出手,荀少彧自己能一手压下这些反意。
然而,金沙龙君若是插手地祗内部之事,算荀少彧止不住他的野心,但地祗一脉的几位大能力者,绝对不会吝于,教一下金沙龙君作乖。
“吾等,谨遵县君教诲!”
“吾等,谨遵县君教诲!”僚属们伏身叩,大礼参拜。
荀少彧一笑置之:“诸位能知吾苦心,好……”
只有,真正执掌一县之事,才能达成他胸野望。
阴司神道之事,尽入他之掌握,再无波澜生起。
如今剩下的,是阳世的一些渣滓,需要他清理清理了。
…………
当阳县衙,
二、三十名公人,矗立在县衙公堂,杵着一根根水火棍,气氛凝重。
而作为县令的许师,一身正七品官袍,腰间配着绶带,带缠绕虎形金纽,踏着一双官靴,神情略显急躁。
一师爷装扮的年人,疾步迈入公堂,叫道:“老爷,老爷,刘家的事儿……妥了!”
师爷的话,刹那间冲散了公堂的紧张氛围。
一些堂前公人,在师爷突兀踏入公堂之时,悄然拔出朴刀,却是不明里的动了杀机。
只是师爷的叫喊,让公人们松了一口气之余,朴刀又归入鞘。
“刘家动了?”
县令喜形于色,几乎要手舞足蹈一番。
师爷乐呵呵,道:“是啊,是啊……老爷,学生看得真真的,刘家的家兵动向不明,看来是要动一动。”
“好,好啊……只要他动了,本官让他死全家。”
“哈哈哈……”这县令似是压抑的有些久了,一朝得了机会,几近放浪形骸。
师爷蹙眉,劝道:“大人,还望暂且按耐,这刘家毕竟是累世的豪富,当阳的三大家,耳目众多,在本县一手遮天。”
“如今虽有机会除了大患,但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不可不防,不可不备啊!”
县令收敛笑容,强自肃容,道:“你说的有理,是本县失态了。”
王、纪、刘三家,都是县户,势力错综复杂,想要理的清楚,绝非一日一时之功。
这三大家,固然因为失去了靠山,成了没牙的老虎。
只是积威日久,县诸司仍由三家把持。
县令权威不出公堂,只有些不得志的皂角小役,能听用身前。
如此为官一方,几有十载之多,一直被压制的如此之惨。
也无怪在那些大户人家,门拜访觐见之时,两方会是一拍即合,当即布下杀局等待。
这是许师的背水一战,成则大权独揽,败则一切成空的豪赌。
元始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