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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方阵列相距约么两里,孔有德命令属下的士兵前进,在隆隆鼓声之中,士兵列阵向前,前排的士兵手持鸟铳、三眼铳、弓箭一类的远程兵器,排列成稀疏的阵列,这些士卒形容剽悍,显然是准备骚扰的。

    鼓声沉闷,节奏缓慢,汉军旗的阵列缓缓压向方阵,祖泽润实在受不住这缓慢的节奏,骑马到了孔有德身边,道:“恭顺王,尽快击敌吧,图尔格大人那边还等着出击呢。”

    孔有德微微一笑,指了指跑向中军的几名传骑,随口说到:“图尔格大人已经来催促了两次了。”

    祖泽润心中一惊,若是以前,三王一公作为清国藩镇,军事自主,封地独立,宛若一国,除了皇太极少有人能指挥动,那时也就罢了,现在三王一公都随了旗,孔有德怎生还如此嚣张?

    孔有德指了指社团严正的阵列,说到:“你我戎马半生,何曾见过如此战阵,长矛、鸟铳、红夷炮,咱们都见识过,但是排列如此严正,阵列丝毫不乱,明军清军中都是没有,你看那些士兵好像几千个木头桩子似的,挨了炮弹也是不乱,我孔有德没见过,可不想着了岛夷的道儿。”

    “王爷似乎没有把握?”祖泽润问道。

    孔有德道:“祖将军,你也不年轻了,手里有兵才是王道,连对手底细没搞清楚,本王可不会下重注,今儿先打一场试试深浅。”

    祖泽润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怕是孔有德要把自己的人顶到前面了,他敏锐的选择了闭嘴。

    汉军旗的阵列如同浊浪一般滚滚前进,双方阵列的距离不断缩小,原本在阵列之中骚扰狗斗的精骑各自扔下十几具尸体返回了各自阵列。

    汉军旗中奔出二百甲兵,这些人都是孔有德藩下佐领善射的甲兵,他们持有精挑细选出来的鸟铳或者一石以上的强力步弓,加快脚步向前的时候,已经形成了分散的弧形阵列,他们散的很开,显然是准备以火铳和弓箭动摇敌军阵型。

    “恭顺王这些劲卒当真精锐,就算是与八旗的巴雅喇白甲也是不遑多让了。”祖泽润笑呵呵的说道。

    孔有德微微点头,眼前这些精卒可是他豢养的精锐,无论是平日供养还是军械用具都是最好的,但是随着对面的阵列一变,孔有德脸色直接变了,他皱眉他从身上的牛皮袋子里拿出一杆已经磨的发亮的单筒望远镜,看向对面越阵而出的精卒,不由的说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祖泽润看不清楚,他只是看到二里之外,岛夷阵列之中也是走出一列步卒,个个强弓硬弩,很快就和孔有德的精卒对射起来,双方互射几轮,都有十几人倒下,看不出谁赢谁输,祖泽润并不觉得诧异,大明毕竟拥有九边,上百万的军户,有些精锐射手也是理所应当的。

    “祖大人请看,那莫不是巴雅喇的装扮!”孔有德把自己的望远镜递给了祖泽润。

    祖泽润取来望远镜,细细一看,果然出阵的敌军个个身着银色甲胄,无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是与八旗的白甲一个模样,而祖泽润还看到的细节,这些甲兵使用的弓箭也是八旗太君们常用的长梢弓。

    “岛夷怎么会有如此多八旗装备。”祖泽润诧异问道。

    孔有德脸色凝重,深深的看了一眼祖泽润说道:“祖将军,看来东海那边的战事可不是传言中的那般简单,眼前岛夷都多少甲兵,大清就在东海折损多少白甲兵啊。”

    孔有德一句话,祖泽润立刻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要知道,巴雅喇白甲是清军八旗之中最为精锐的力量,都是由百战余生的老兵担任,一个牛录也就能有十几个,此次阿巴泰率八旗一半的甲兵出征,其中的由巴雅喇组成的护军营也只有三千人左右,眼前敌人忽然出了两百多白甲,这意味着,半个满洲旗的白甲兵已经是倒在了岛夷的手中,如此战力,再加上中午面对祖泽润骑兵的表现,对手的实力实在强横啊。

    “传令下去,阵列缓进,骑兵前往右翼,准备策应。”孔有德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祖泽润重重点头,也是下了如此军令,他很清楚,孔有德接手右翼的指挥后,态度有些模棱两可,通过时间控制,把节奏掌握在自己手中,狠狠的冲击一波,若能冲开阵列也就罢了,冲不开也能趁着天黑从容撤退,但是当最后一个命令下达,孔有德态度就是变了,他对冲开阵列不抱希望了,只想着保存实力。

    作为一个老将,孔有德控制战局的能力很强,麾下的步兵阵列在鼓声和旗号的控制下,缓慢前进,而红夷炮则集中轰击对面的一个步兵方阵,即便是遭遇对方的大炮反击,也是没有后退,说起来,孔有德红夷大炮在射程和威力上并不逊色于重炮营的十二磅铜炮,但炮架结构实在是太落后了,机动不便,若是躲避重炮的反击,那就无法支援前线了。

    然而,战局的主动权可不总在孔有德控制之中,特别是大军阵列靠近到方阵前一里的时候,社团的四磅炮开始发言,一切就完全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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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战局的主动权可不总在孔有德控制之中,特别是大军阵列靠近到方阵前一里的时候,社团的四磅炮开始发言,一切就完全变了。

    清军进入一里之内,四磅炮接连开火,摆在前沿的四磅炮一共十二门,属于两个新军营的混编大队,发射的炮弹在冻硬的地面上很容易打出跳弹,铁质球状炮弹出膛之后,狠狠砸在地面上,然后轻轻跃起,射入清军的步兵阵列之后,第一轮齐射只有三枚炮弹产生效果,其中一枚先是把前排的一个老兵的脑袋击碎,继而以一个完美的弧线落下,切断后面一个人的小腿,继而再次落地弹起,在后面厚重的阵列之中趟开一条血肉胡同。

    在炮弹所及范围内,汉军阵列被打的支离破碎,残肢断体和甲盾残片随处乱飞,一直穿透纵深超过一里的阵列,才裹着血肉残渣,蹦蹦跳跳的听了下来。

    然而,这只是灾难的开始,四磅炮除了轻便,最引以为傲的优点就是射速快,在经验丰富的炮队配合下,四磅炮迸发的射速可以达到一分钟一发,这可以和最精锐的火绳枪手相媲美了,而随着敌军的靠近,四磅炮的弹道越来越平直,低平的弹道让炮弹即便弹跳起来,也不过超过士兵的高度,这意味着,整条弹道都是杀伤范围。

    第一轮命中三发炮弹,清军的阵列只是微微波动一下,还有老兵上前,杀掉那些因为断臂而哀嚎的伤兵,这就是精锐军队的素养,孔有德对此非常满意,但是他还未出言称赞,就看到远处的方阵之间又一次升腾起十几团白烟,孔有德吓了一大跳,大叫:“怎么打的如此快!”

    轰轰轰!

    隆隆炮声传来,十几枚炮弹横扫整块清军阵列,好像一柄柄烧红的钢刀在切割一块奶酪,这一次,与第一次试射不同,至少有五十人被打死,阵列之中被炮弹横扫过的地方,简直就是一团乱麻,士兵在乱叫,有些人在逃跑。

    孔有德踩着马镫站起,他发现阵列的最前沿距敌方阵还有三百多步,照此下去,自己的阵列至少还要经受十轮齐射,用膝盖想他也知道,这么被敲打下去,不等靠近敌人,阵列也就散了。

    “战鼓队,加速频率,让步卒快速突进,把家丁派出去弹压,前队逃跑后队斩,后队逃跑家丁斩,一鼓作气,和岛夷纠缠在一起!”孔有德当即命令道。

    中军的鼓声频率加快,步卒的阵列推进速度快了一倍,再打了两轮齐射之后,汉军已经进入了一百五十步左右,各炮位可是装填霰弹,随着炮尾的手柄快速摇动,手工制造的巨大的螺纹铁杆升高,铁环不断托起炮尾珠,炮口继续压低,在清膛手离开之后,用棉布封装的整装炮弹被塞进了炮膛,推弹杆压实的时候,就有人被汉军射来的弓箭射伤。

    铁钉戳破棉布,细碎的引药倒入火门,射手的火叉静等着炮长的命令,随着鼓声响起,一轮齐射射出,新的命令下达:最快速度打出双份霰弹,立刻后撤!

    前沿已经极度危险,不断有弓弦的嘣嘣的声音响起,各式羽箭破空而来,双方已经在百步之外对射弓箭,箭矢破风声音不断,战线上的每个人都经受着极大的压力,火绳枪手排列在前,等着大人进入七十步,不断有人中箭倒地,重伤的人被拖了下去,后面的人补上了他的位置,阵列已经开始散乱,特别是是被汉军红夷大炮重点照顾的两个方阵,前排火绳枪手已经稀疏了。

    砰砰砰!

    七十步,第一排火绳枪手开始射击,继而后撤装填弹药,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等到第一排再次出现在前排的时候,他们不仅装填好了子药、点燃火绳,而且铳口安装了卡座式的刺刀,每个人都知道,敌人靠的太近了,肉搏战到来,谁也跑不了。

    最后一轮齐射发生在距离三十步的时候,阵线之上已经被烟尘笼罩,冲击的汉军前排已经被削薄了一层,后面的踏着尸体前进,而汉军阵列甚为精锐,他们顶住了伤亡走到这里,足以证明了这一点,在短兵相接之前,他们射出了最后一轮箭矢齐射,方阵被箭雨覆盖,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硝烟被封吹散,运动到前沿的长矛手看到汉军已经就在面前了,这群狠辣的老兵的眼睛里全是杀意,好像一匹匹择人而噬的野狼一般,随着冲击开始,汉军形成的冲击洪流终于撞击在了方阵之上,此时能站在汉军前沿的无一不是精锐,个个身披重甲铁盔,一拥而上,长矛刺杀,大刀重砍,而方阵维持阵列,仅仅是把长达四米的长矛放平,许多止不住冲杀脚步的汉军就撞在上面,而方阵后的选锋也是出阵,他们翻滚进矛林之下,用顺刀和匕首刺杀那些翻滚进来袭击的汉军。

    时间在这一刻已经没有了意义,双方混战在了一起,第一波的冲击劲力十足,把六个方阵的阵列冲的七扭八拐,特别是最中央的两个方阵,因为伤亡巨大,已经被迫蜷缩成了两个圆阵,与其想配合的是最靠边的方阵,在看到汉军骑兵靠近之后,也是以圆阵应对。

    孔有德已经把所有的步卒派遣了过去,但是意义不大,一直到夜幕将来,也没有真正打开一个圆阵,他没有派遣骑兵突袭,因为那没有意义,随着社团中军的鼓声隆隆,各个方阵圆阵开始运动,向着中军集结,好像一个个泡泡的,大的吞噬小的,然后快速扩张,尸体丢下,伤者集中,分散开来的新军营终于在血战中融合在了一起,凝聚成了两个大方阵。

    “鸣金收兵!”孔有德大声喝道。

    祖泽润道:“恭顺王,图尔格大人已经传令来,他给的两千援兵马上到了,一定要打开岛夷的阵列。”

    孔有德骂道:“没有听到本王的军力吗,鸣金收兵!”

    退兵的命令下达,汉军扔下大量的尸体和满地伤员,如潮水一般回潮,孔有德叹息一声:“祖将军啊,这阵列冲不开的,冲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