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顾雁飞和楚羿等人带着身后的侍卫官员回到了江州城、楚羿猎到了白鹿并且取到了白鹿血的消息早就传回到了江州城里,不说是王公贵族,就连机灵一些的百姓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书屋 shu05.)虽然至今为止皇帝还没醒,白鹿血是否有用还并没有一个定数,但是这个消息传出去,无疑让楚羿一时之间在民间威信大涨。
要知道,白鹿神可是大楚的国神,虽说大楚现在的皇家并不如何时兴相信这些,但是在民间白鹿神可是类似于信仰的存在,神祗是不可能被人随便的看到的,那就更不要提捕捉,不要提能够取血,誉王既然能够做到这些,更是说明了他不是普通的人!甚至不是什么普通的王公贵族,否则为什么别的皇子王爷的都没看到,就他看到了呢?
顾雁飞只不过是微微一想,便知道这一切一定都是楚羿的手笔。他散出消息,同时控制舆论和百姓心思,否则这样的话随随便便传一传也就罢了,怎么会传到这么神乎其神,甚至将楚羿如何捕捉到白鹿的都传出来?她心下一冷,随即又忍不住抿出一点儿嘲讽笑意来。她知道楚羿向来惯会收买人心,控制舆论,他能当上皇帝,自然有他的道理,现在看来,这一世倒是也是本事不减。
她浅浅垂下眸光来,挥了挥手示意刚刚传来消息的暗卫退下,那暗卫看了看顾雁飞的神情,又跪着朝着顾雁飞行了个礼,飞快的起身离去了。顾雁飞的目光在他离去的那个树梢上微微一停,又收回来,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动了两下,敲出“笃笃”的两声轻响,以唤回尺素的目光。
“在想些什么?”她唇角勾着一点儿浅浅的笑容,神情之中似乎毫不在意刚刚听到的那个消息,眸光之中那一道冷冽的光芒似乎也只是旁人眼睛一花,看错了的东西。她今日换了一身看上去无比闲适的衣裳,头发也只是松松垮垮的挽了一个发髻,一点儿都不像是个什么女将,也不像个已经为人妇的女子,自有一种风流的感觉。
尺素回过神来,看着顾雁飞一副毫不在乎,甚至眉眼还带着一点儿笑容的样子,心中不免也生出两分疑惑来。在她看来小姐曾经做了那么多,只为了针对誉王,现在誉王借这么一件事几乎要翻身了,她为什么还是能够摆出这样不值一提的神情?她待在顾雁飞的身边久了,竟然也就胆量见长,直接问了出来:“鹿血已经送进宫中去了,小姐不怕,不怕誉王因为这件事翻身吗?”
“翻身?你倒是也看出,他隐隐有些翻身的样子了。”顾雁飞想着尺素也没有这么蠢,就算是这样也能够看出楚羿的意思,当真也算是孺子可教了。她一边儿这样想着,一边儿漫不经心的垂下目光来,唇角的笑容却有两分嘲讽的意思,“我若是让他这么随随便便就翻身了,我这张脸又往哪里搁?”
尺素看着顾雁飞脸上的神情还没怎么多想,忽的听了这样的一句,心中已有所觉,她的小姐从头到尾都不是什么能够任人骑到头上作威作福的角色,她是不是还是多虑了?只是听着顾雁飞胸有成竹的口吻,也有些好奇:“那小姐预备着怎么办?”
顾雁飞的目光远远的投向门外,正是入秋时候,日光正好,草木葳蕤之中,秋后的虫子也似乎只知道自己蹦哒不了两天了似的,叫得意外的聒噪,就算是在夏州的盛夏,顾雁飞也未曾体验过这种感觉,被吵的不免有两分难受,微微按住了太阳穴。只是即使是这个时候,他的神情之中骤然闪过一道极其凌冽的光,微抬下颌,唇边噙了二三笑意:“他不是非说自己不是常人,能够瞧见神祗,甚至能够捕猎神祗吗?”
“那么就继续放出风声去,他不仅不是常人,也不是普通的王公子弟,更不是普通的王爷皇子,他能够看见捕捉神祗,只说明他是神祗内定的下一代的楚王,他才应当是那个太子,应当承担着接下来大楚的国运,身系国祚,我就不信这样的消息传出去,他还能稳如泰山的当这个誉王,他没有这个胆子,他最怕的便是皇帝对他起疑。”
共同生活十几载,顾雁飞哪能不知道楚羿最怕的是什么?他不是善于煽动舆论,善于收买人心吗?那顾雁飞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作茧自缚,什么叫打落牙齿和血吞。当今皇帝虽然病重,但毕竟还在世,就算是病重即将驾崩,皇帝也已经早早立了太子,确定了下一代的楚王该是谁。这个时候,楚羿传出这样的消息来,百害无一利。难不成,所谓神祗的旨意,要比他这个楚王的话还要好使?
尺素脸上的神情最初有两分茫然,可是直到听见顾雁飞继续解释下去,她才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她太明白顾雁飞在说什么了?顾雁飞擅长使用消息来达到目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日大婚之后中毒醒来,第一件事也是叫她出去散布消息的,可不就是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连带着皇帝皇后都得了信儿,至今还有一个把柄抓在太医的手里,让誉王吃了一个大亏?尺素抿着唇角醒了下来,便有两分想要自动请缨的意思----她认识一些城内的小叫花子,人数众多又不惹人注意,用来做这样的事正好。
顾雁飞一眼就看出了尺素在想些什么,她垂下目光来,眼中似乎隐隐带了一些笑意。说起楚羿这件事,她自然就想起之前自己所算计的东西,微微抿了抿唇角,她一抬眸,似乎是往着王府之中的某个方向瞟了一眼,像是乍然想起了什么,她转过头去问尺素:“那带回来的梅花鹿是养在王府里吧?养在小厨房?”
“哪里能养在小厨房,又不是养来吃肉的,听说是王爷下了令送到小树林去了,毕竟梅花鹿也算温顺,那就是一只母鹿,伤不了什么人,若是公鹿,还是得换个地方的。”尺素微微愣了愣,似乎有些茫然,转过头去看顾雁飞,略一歪头问道,“小姐怎么想起那一只鹿了?难不成是想吃鹿肉了?听说梅花鹿肉不错大补,可那母鹿毕竟老了些有些柴,确实想吃,我去将军府告知一声叫人送些新鲜的过来,也就放过了那只母鹿了。”
顾雁飞听了这话,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她哪里是那么注重口腹之欲的人,一口一个的放过,倒好像是她会做什么太过凶残的事似的。更何况,在上一世楚羿登基之后,贪慕口腹之欲,山川河海哪一种能入口的生灵她没吃过?她不觉得鹿如何好吃,只觉得味道一直有些奇怪才是真的。她微微一笑:“哪里是我念着它,只是上次跟誉王说起,这鹿血乃是大补之物,赏给周氏安胎正合适,今日才想起这件事,顺手赐了便是了。”
尺素听的迷迷糊糊的,不知应该作何反应,可是总觉得其中有所不妥,思来想去半晌,突然在半是惊诧半是茫然之中一拍手掌:“这如何也不该是小姐送过去,小姐分明知道有人你想要算计小姐,正是要谋害那周氏的胎,小姐现在从翠霭堂送出去的东西若是经了旁人的手,不是恰好合了他们的意?”
尺素这个时候倒是显得有些意外的聪明了,这让顾雁飞有两分也有莫名的喜悦,身边养着的以前聪明不足忠心有余,她又不是楚翡,不会被旁人轻易带着走,身边人聪明一些,还能够分忧才是真的,她微微一摇头:“正是因为这么久了,她们还什么都不做,我才要在这烈火之上再加一把干柴。火都没烧起来,有什么有趣的。而且你放心,一日两日之内是出不了什么大事的,就算是要出事,她要算计什么,也要做准备,我们才能抓到破绽。”
顾雁飞这样的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尺素莫名的有两分心跳如擂鼓。仿佛无论是什么事,在顾雁飞眼中都并不重要,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继续前行的脚步,就算前方刀山火海,也能够被她知道不屑又高傲的神情所化解。她不由自主的就垂下目光,做出一个看上去无比尊敬的神情:“小姐心中自有大局丘壑,那么那鹿血,从今天开始就送过去吗?”
“那就从今日开始送罢,要说清楚了,这是王爷下的命令,本王妃派人执行,每一日的血,都是本王妃手下的人亲自去小树林找到梅花鹿,取出来的热血,又是趁着还没有凉的时候送到周氏院子里的,万万不能经过别人的手,明白了吗?”顾雁飞似乎仍旧是笑着。但是那一张看上去平静的笑靥之下,却像是一只毒舌隐隐吐出了信子。
鹿血送到周氏那里的时候,周氏的心情是无比复杂的。鹿血自然是大补的东西,更何况这是王爷的恩宠,是王爷记挂着她肚子里这个生得并不如何安定的胎儿,太医都说这百利而无一害,她自然不应该矫情拒绝什么。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子,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闺秀,这样明晃晃红艳艳腥气扑鼻的一碗血,让她如何能喝的下去?脸色有些难看,她看着那个八分满的汤碗,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从始至终,周氏都没想过,这鹿血或许都会被顾雁飞动什么手脚。因为毕竟顾雁飞是王妃,她答应了能够给她肚子里都孩子一个庇护,就一定会做到。更何况王爷面前,顾雁飞难道还能够耍出什么花样来吗?鹿血能够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更好一些,她需要他,周氏说服了自己,终于是端起那腥气扑鼻的一碗鹿血,仰头灌了下去。
一碗鹿血下肚,或许是心里原因,又或者是这鹿血起效确实很快,周氏只觉得一直感觉到冰凉的微微隆起的小腹逐渐的暖和了起来,整个人似乎也没有了那种四肢都往下坠下去的无力之感,虽然口中的血腥味泛起一种莫名的恶心需要用蜜饯一类的往下压下去,但是好在是看到了效果,心中也不如何抵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