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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做什么?”楚羿的询问没有得到顾雁飞的解答。

    顾雁飞带着尺素走到刘妈妈的身边,下颚微微一抬,吩咐尺素:“把她手抬起来。”

    在刘妈妈惊恐的目光之下,尺素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手扣在手腕上像是被戴上了枷锁,力大无比,她想动一下都觉得困难,更不用提挣脱:“王妃娘娘,您……”

    “别废话。”顾雁飞冷冷的眼光一扫,刘妈妈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一窒,她继续吩咐尺素,“你用她的手,在她自己胳膊上掐一掐捏一捏,看看能出来个什么样的伤口。”

    刘妈妈的惊呼里,只见尺素就着刘妈妈的手指,很快在她的另一只手臂上落下一个青紫的掐痕,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尺素松手的时候已经见了血。

    顾雁飞眼光一挑,看向依偎在楚羿身侧的乔氏,只抿唇一笑:“乔氏,你敢来比一比,这伤口像不像吗?”

    “为何不敢?”乔氏瞪圆眼睛看回去,心底却发虚。指甲都差不多,掐出的伤口又能有多大的区别?顶着楚羿的目光,她缓缓走近刘妈妈,撩起轻薄的纱袖,露出一个伤口来。顾雁飞随手从顾妈妈腰间抽出一条帕子将她伤口上的血迹擦干,二人开始比对。

    一黑一白,一粗糙一细腻,两个手臂在日光下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模样,而这伤口,也是截然不同的。乔氏身上的伤口边缘平整,只看得出是一道光滑的半月形痕迹,深深嵌入肉里。而刘妈妈啊手臂上的伤口,则边缘扭曲不平,更像是一道歪曲的线。

    一目了然。

    乔氏哑然,试图放下轻纱遮住自己的手臂,却没想到被顾雁飞一把攥住手腕,动弹不得。顾雁飞似笑非笑的目光投向张大夫,唇角的笑容讽刺:“这就是你说的对的上,医德起誓,岂能有假?”

    “这……”张大夫目光游移,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顾雁飞却根本不要他的解释,只是转过头,撂下一句:“这还没完。”

    她伸手跟清菀要了一张干净的白帕子,在乔氏一个没有出血,只是被掐青紫了的伤口上用力蹭了蹭,忽略乔氏的惊叫,她松开了手。手掌一摊,那张白色帕子上竟然泛出微微的橙红色,放到鼻尖轻嗅,有一种奇异的苦。

    她将帕子放到楚羿眼前,抬眸:“王爷可知这是何物?”

    楚羿摇了摇头:“不知。”

    顾雁飞便笑起来,她挥手示意尺素将乔氏和刘妈妈带上来,一边慢条斯理的开了口:“王爷不知也正常,因为这是女人用来染指甲的凤仙花,将凤仙花捣碎,敷在指甲上用布条扎紧,过上几个时辰取下来,便会给指甲染上偏橙的朱红色。”

    楚羿似乎骤然明白了什么,他抬头看向正匆匆忙忙试图将手指藏起来的乔氏,她动作再快,他也瞥见了她指甲上的一抹嫣红,而站在一旁的刘妈妈呢?莫说凤仙花染指甲,她指甲缝里那些泥都没洗净呢。

    “你还有什么话说?”顾雁飞轻描淡写的一回头,目光却沉沉钉在了乔氏身上。

    乔氏身子一抖,目光躲闪,下一秒就想要扑到楚羿膝盖下去哭诉,却被顾雁飞正好挡在面前。她无法,只得跪下来,娇娇怯怯的掉眼泪,她没有解释,也解释不出什么,只是哽咽:“王爷,王爷,妾身……”

    顾雁飞眼风一扫,转身坐回椅子上,红色裙摆像是绽开的艳色花朵,她用手支着脑袋,眸光翩跹,像是一只蝶,轻轻地落在楚羿的面颊上,似笑非笑:“王爷预备如何?”

    “雁飞……”楚羿对上顾雁飞的目光,喃喃的张了张嘴,却似乎无力说什么。乔氏的哭喊还在耳畔环绕不绝,他看了看乔氏那张使人心生怜惜的面容,理智和私心开始左右摇摆——顾雁飞是他还不能放手的一个绝佳助力,可乔氏,是他最顺眼的女人。

    所以他一次次的为了乔氏在顾雁飞面前说话,可这一次,已经不能再偏袒了,利益与私欲面前,利益从来高于一切。

    乔氏看着楚羿,眼神里充满了祈求和期待。

    楚羿的目光从乔氏脸上滑开,然后再一次对上顾雁飞冷漠的目光,他露出一个笑容,语调里全都是歉意与怜惜,但是又似乎强行压抑着什么,导致有些奇怪,他说。

    “雁飞,是我错怪你了,你别生气。今日的事错处全在乔氏,现在全交你处理。”

    顾雁飞亲眼看着乔氏眼睛里的火在那一瞬间熄灭下去,最终盈为一滩失望的死水。乔氏的梦破灭了么?那个,她的男人无所不能,总会宠爱护着她的梦。顾雁飞不知道,但她想,她在上一世大概有一样的感同身受。

    乔氏静默下来,泪水也不流了,仿佛认命一般抿住了唇角。

    “全交我处理?”顾雁飞看着乔氏骤然安静下去,觉出两分快意来,又觉好笑。

    对于这样的男人充满期望,为他掏心掏肺付出一切,也以为他会为自己付出一切,不知道是应该说她蠢还是痴。看看上一世的顾雁飞罢,这样的女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楚羿答应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全由你处理,下午事多,我先走了。晚上不必等我用膳,你先睡罢。”他起身离去,放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着,顾雁飞甚至觉得她从中读出了苍凉的不甘。

    不甘?不甘什么呢?是不甘于我顾家的威势之下,还是不甘于没办法袒护自己喜欢的女人?顾雁飞一边觉得哈小,一边轻轻颔首:“送别王爷。”

    楚羿带着青竹离去,翠霭堂里再一次安静下来。知道楚羿不在,再多的泪水也不会得到顾雁飞的一点儿怜悯,从楚羿提出要走开始,乔氏就没再说过一句话。顾雁飞不说话,便也没人再说,直到——

    刘妈妈看着情况不对,后背的冷汗几乎湿透整个衣服,她看了看神色苦涩的乔氏,又抬头看了看顾雁飞,最终扑到顾雁飞面前跪了下去,伸手就要摸上顾雁飞的裙角:“王妃娘娘,王妃娘娘老奴……”

    顾雁飞被她突如其来的哭嚎闹的心烦,没等她说完,就提气一脚将人踹了出去:“谁允许你离本王妃这么近的?”

    刘妈妈本就又矮又胖,现在被这样踹出去,几乎像是滚出去的一般,到了门口才跌跌撞撞的停下动作,趴在地上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半天没能爬起来。

    顾雁飞连看她一眼的心情都没有,只跟身边的丫鬟婆子摆了摆手:“本王妃这一辈子,最恨背主之人,你既然有胆量做出这件事,大概也知道万一失败了会有怎样的结果。”

    “王妃娘娘老奴知错了,王妃娘娘饶命啊……”

    “本王妃叫你开口了?闭嘴!”顾雁飞眸中的冷光像是一道箭,直直的钉在刘妈妈的脸上,“正巧前些日子收拾房间,从柴房找出去年不知道哪儿没烧完的黑炭,听说背主的人五脏六腑连带着嘴都是黑的,本王妃却觉得你的还不够黑。烧红的炭吞下去,一定能更黑一点儿,是不是?”

    顾雁飞眉骨高,眼窝深邃,长得一副冷艳味道。上一世因为楚羿喜欢,所以好穿浅色,这一世归来,穿红衣点绛唇,满满都是霸气风姿。她慢条斯理的这样说,每一个字都好像是来自女王的赏赐,刘妈妈惊恐之下又要喊叫,只被旁边的婆子眼疾手快的塞住了嘴。顾雁飞摆了摆手示意将她带下去,从今日开始,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刘妈妈这个人。

    刘妈妈被丫鬟婆子拖了出去,顾雁飞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脸颊,又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张大夫,她看着张大夫颤抖着身躯目光游移,轻轻吐出一口气:“张大夫,你的医德,瞧上去实在是不大值钱?”

    “王妃……王妃娘娘,老朽也是,也是身不由己啊。”张大夫听到顾雁飞开口,坚持不住还是跪倒在了地上。

    “身不由己是罢?那今后,你也莫想在江州继续做大夫了,本王妃不对你做什么,只是医德这两个字,别侮辱了。滚吧。”顾雁飞轻描淡写的开口。

    张大夫一叠声答应了,站起来连头都没抬,匆匆往外面跑,差点儿跑丢了一只鞋。

    “现在你得意了对吗?”许久以后,乔氏开了口。她抬起脸,那张向来娇媚的脸上竟然也看出了二三冷意,虽鬓发凌乱,却平添了另一种美感。

    顾雁飞一笑:“什么叫现在本王妃得意了,人是你收买的,身上的伤也是自己掐的,你宁愿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都要来在王爷面前讨一点儿怜顺便离间我们二人,你付出了这么多来演这一场戏,本王妃不过陪你演罢了。”

    “只是或许你自己都没想到,这样的一场戏,被自己演毁了罢?”

    乔氏对上顾雁飞的目光,一双平日里总是或写满了委屈,或骄傲自满的眼睛里,竟然也透出一点锐利的光。她本是那一种妖艳的貌美,现在却冷冽起来。她叹了口气,语调平平:“是我小看你了,我以为你只是个四肢发达脑子却莽撞的武将女,我甚至不知道王爷除了你的这张脸你的家室喜欢你哪里。”

    “本王妃一直以为你聪明,却没想到却是高看了你,喜欢?”顾雁飞只是嘲讽一笑,却没将剩下的语句说完,只是别开了目光,“既然这一局你输了,就自己领罚罢,陷害主母的罪名你得担着。你这一头发瞧上去不错,鬓发如云如墨,你大抵也很爱惜罢?”

    “你是自己剪,还是本王妃找人替你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