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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赵捣鬼

    西门庆千恩万谢的送走了任医官。..

    他赶紧按照方子,抓了药,乘热吃下去。可是,李瓶儿的血越流之不止。

    西门庆越发慌了,赶紧要去请林睿。

    这个时候,潘金莲说道:“我知道,东门外住的一个看妇人科的赵太医,指下明白,极看得好。前岁,我的月经不通,就是他看好的。老爹请他来看看六娘,管情就好哩。”

    西门庆已经有点乱了方寸了:“那么,照你说,先不用去请林先生?”

    潘金莲一撇嘴,说道:“请他干嘛?他来了你又要大出血了。你家里又没有矿,怎么经得起他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西门庆跺了跺脚,说道:“那就先请赵太医来看看!要是再看不好,我就去请林先生了!”

    说着,他就让玳安儿往门外请赵太医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佣人来报:“李知县来了。”

    西门庆赶紧迎接了出来,接进厅上坐下。

    李知县是一个矮胖的中年油腻男,挺着一个啤酒肚,一看就是一副贪官样。

    他说道:“学生闻得府上六太太有些不安,特来候问。”

    西门庆道:“便是。她身上原有些不调,最近又发起来了。蒙上官挂念。”

    李知县道:“也曾请人来看不曾?”

    西门庆道:“常吃任医官的药,也不见好。今日又请门外专看妇人科赵龙岗去了。..”

    李知县道:“咱县门前住的何老人,大小方脉俱精。他儿子何歧轩,见今上了个冠带医士。何不请他来看看?”

    西门庆道:“既是好,等赵龙岗来,来过再请他来看看。”

    李知县道:“依下官愚见,不如先请了何老人来,再等赵龙岗来,叫他两个细讲一讲,就论出病原来了。然后下药,无有不效之理。”

    西门庆道:“上官说的极是!”

    说着,赶紧让玳安儿拿拜帖儿去请。

    那消半晌,何老人到来,与西门庆、李知县作了揖,让于上面坐下。

    西门庆恭恭敬敬的说道:“数年不见你老人家,不觉越发苍髯皓首。”

    李知县又问:“你老人家高寿了,还这等健朗。”

    何老人道:“老拙今年痴长八十一岁。”

    西门庆和李知县齐声赞叹。

    东拉西扯的说了一阵子闲话,看茶上来吃了,就让小厮通报了进去。

    须臾,请至房中,就床看李瓶儿脉息,旋搀扶起来,坐在炕上。

    李瓶儿面色蜡黄,已经病得不轻了。

    何老人看了脉息,出到厅上,向西门庆、李知县说道:“这位娘子,乃是精冲了血管起,然后着了气恼。气与血相搏,则血如崩。不知当初起病之由是也不是?”

    西门庆道:“是便是,却如何治疗?”

    正在说话的时候,外面忽然通报了进来:“书童请了赵先生来了。妙书斋..”

    何老人便问:“是何人?”

    西门庆道:“也是别人推荐来的一个医生,你老人家只推不知,待他看了脉息,你老人家和他讲一讲,才好对症下药。”

    不一时,赵太医从外而入,西门庆与他叙礼毕,然后与众人相见。

    李知县道:“这位想必就是赵龙岗先生了。”

    赵太医答道:“龙岗是贱号。在下以医为业,家祖见为太医院院判,家父见充汝府良医,祖传三辈,习学医术。每日攻习王叔和、东垣勿听子《药性赋》、《黄帝素问》、《难经》、《活人书》、《丹溪纂

    要》、《丹溪心法》、《洁古老脉诀》、《加减十三方》、《千金奇效良方》、《寿域神方》、《海上方》,无书不读。药用胸中活法,脉明指下玄机。六气四时,辨阴阳之标格;七表八里,定关格之沉浮。风虚寒热之症候,一览无余;弦洪芤石之脉理,莫不通晓。小人拙口钝吻,不能细陈。”

    何老人听了,道:“敢问看病当以何者为先?”

    赵太医道:“古人云,望闻问切,神圣功巧。学生先问病,后看脉,还要观其气色。就如子平兼五星一般,才看得准,庶乎不差。”

    何老人道:“既是如此,请先生进去看看。”

    西门庆即令琴童:“后边说去,又请了赵先生来了。”

    不一时,西门庆陪他进入李瓶儿房中。

    那李瓶儿方才睡下,又被搀扶了起来,靠着枕褥坐着。

    这赵太医先诊其左手,次诊右手,便教:“老夫人抬起头来,看看气色。”

    那李瓶儿真个把头儿扬起来。赵太医教西门庆:“老爹,你问声老夫人,我是谁?”

    西门庆便教李瓶儿:“你看这位是谁?”

    那李瓶儿抬头看了一眼,便低声说道:“他敢是太医?”

    赵先生道:“老爹,不妨事,还认的人哩。”

    西门庆道:“赵先生,你用心看,我重谢你。”

    赵太医装模作样的看了半天,说道:“老夫人此病,休怪我说,据看其面色,又诊其脉息,非伤寒,只为杂症,不是产后,定然胎前。”

    西门庆满头黑线。

    这个赵太医,比以前那个任医官还要不靠谱!

    西门庆道:“不是此疾。先生你再仔细诊一诊。”、

    赵先生又沉吟了半晌道:“如此面色这等黄,多管是脾虚泄泻,再不然定是经水不调。”

    西门庆道:“实说与先生,房下如此这般,下边月水淋漓不止,所以身上都瘦弱了。有甚急方妙

    药,我重重谢你。”

    赵先生抚掌大笑,说道:“怎么样?我就说是经水不调。不打紧处,小人有药!包好!包好!”

    西门庆一面同他来到前厅,李知县、何老人问他甚么病源,赵先生道:“依小人讲,只是经水淋漓。”

    何老人道:“当用何药治之?”

    赵先生道:“我有一妙方,用着这几味药材,吃下去管情就好。且听我说:

    “甘草甘遂与岗砂,

    黎芦巴豆与芫花,

    姜汁调着生半夏,

    用乌头杏仁天麻。

    这几味儿齐加,

    葱蜜和丸只一挝,

    清晨用烧酒送下。”

    何老人听了,便道:“这等药恐怕太狠毒,吃不得。”

    赵先生道:“自古毒药苦口利于病。怎么吃不得?”

    西门庆都听不下去了,只是因为是潘金莲推荐来的,不好骂他,只好称了二钱银子,也不送,就打发他去了。

    送走了赵太医之后,西门庆垂头丧气的对李知县和何老人说道:“哎——又是一个冒牌货!”

    何老人捋着胡须,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大官人,你是不知道啊。这个人是出了名的赵捣鬼。专一在街上卖杖摇铃,哄过往之人,他那里晓的甚脉息病源!”

    西门庆捶胸顿足的说道:“他是我的第五房小妾推荐的。”

    听到西门庆这样说,李知县和何老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过了一会儿,何老人慢慢的说道:“老夫人此疾,老拙到家撮两帖药来,遇缘,若服毕经水少减,胸口稍开,就好用药。只怕下边不止,就难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