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皇后娘娘的到来,宫女们已是迅速地摆上了几案与软席,各家贵女们依着自己的位子定,整个席间无一丝吵闹之声,便见着皇后娘娘自正中铺着的红毯上踏步而来,她步伐优雅,笑容得宜,几位年轻的公主虽然也不乏娇美,但在皇后的盛光之下显然已是沦为了陪衬。
当今帝后恩爱,除了皇后之外,皇帝再无封妃,余下的侍妾地位都较低,这种场合根没资格出席。
几位公主虽则尊贵,却不是皇后所出,今日能得列席也是皇后的抬举。
皇后娘娘定之后回转过身来,席下已经拜倒了一片,口中齐声称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
皇后娘娘朱唇微启,仪态万千,目光在席间浏览了一圈,待见着谢昭身旁的几人时微微顿了顿,旋即又如常地跪坐了下来。
皇后这一跪坐,公主、郡主、县主及各家贵女等便依次坐下。
谢昭的位置离得皇后也不算远,谢家姐妹姑侄几个倒是挨在了一起,然后是亲疏远近的划分,另在士族中名头显赫的家族位置稍稍靠前些罢了。
“今日又是一年一度的上已节,宫很是高兴”
皇后娘娘照例了一通开场白,这才让宫女上了点心与酒水,举杯道“今日所用酒浆来自西域,是葡萄汁混合着蜂蜜调制而成,宫尝了后觉得味道尚佳,特意让你们品尝品尝”罢举了举酒杯。
席下自然又是一通附和,“谢娘娘”纷纷饮尽了杯中的酒浆。
是酒浆,其实与果汁也无太大区别,谢昭倒是喜欢这种味道,酸酸甜甜的,又没有后世红酒的那种涩味,倒是颇合她的胃口。
场面话完之后,皇后娘娘便显出了几分疲惫,挥手让各家贵女自去玩乐,反倒招了谢昭上前。
谢昭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谢玫带了过去,想来刚才皇后娘娘已经瞧见了,她总要解释一番才得过去。
见得谢昭上前,左右的侍女都退后了好些,想来也是知道皇后娘娘是要与这娘家侄女上几句体己话。
“娘娘”
谢昭与谢玫跪坐在皇后娘娘跟前,看着皇后眸中掩不住的那抹疲惫,谢昭不由关切地问道“娘娘可是昨夜没歇息好”罢接过宫女手中的茶盏递了过去,“娘娘,喝点茶汤提提神”
“是没睡好,晚些时候补补就是。”
皇后娘娘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接过茶汤抿了两口递回给了宫女,又召了谢昭近前两步,目光这才审视地看向谢玫,这话却是向谢昭问的,“怎么想着带了你姐姐来”话语里有着几分笑意,也透出几分对自家人的亲昵。
“阿妩不敢欺瞒姑母,原就是想来向您请罪的,未得您应允阿妩就擅自做了主”
谢昭微微咬了咬唇,显出一脸歉意的模样,她知道姑母就吃她这一套,许是怜她幼年丧母,姑母向来对她比其他人亲近,加之膝下并无女儿,待她更如亲生一般。
“得了吧,快收起你这一套,都是自家亲戚,来了也就来了,是宫疏忽了。”
皇后笑骂了一句,她与大长公主母女连心,自然也看出了谢昭这种求饶的伎俩,不过她们还就吃谢昭这一套,只是宠溺地看了谢昭一眼,又转向谢玫,见她生得还算清丽,看着也有几分谢家的风骨,不由点头道“阿弟就随性,当年给你们几个取名字也没有依着辈份里的字,还就这样给他乱蒙着了,可是单名一个玫字”
谢玫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赶忙伏在地上,激动道“娘娘还记得女的名字,女”话语已是紧张地打了结。
谢昭能够亲近地唤皇后娘娘一声姑母,可谢玫显然不敢这样放肆,她与皇后娘娘毕竟还没有亲近到这种地步,再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就算她有心想要攀上皇后娘娘,却也不能越过了谢昭。
“行了,一家人就别这么客气了。”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谢家的庶女她就只看好谢孟姬一个,对于谢玫她是没什么印象的,也就记得当年谢瑾鸿随意地起了个玫字为名,倒记得这个庶女的姨娘好似还是谢昭生母的婢女。
若是这般,谢昭提携一下谢玫也就没什么奇怪。
看谢玫这年纪也不,想来正是亲的时候,不过袁氏是个糊涂较劲的,先与谢昭就不对盘,此刻不把庶女的婚事放在心上也是意料之中。
皇后娘娘目光一闪,倒是明白了几分谢昭的目的,便又听谢昭笑着道“看来大姐姐已是入了姑母的眼,今后还要姑母多多看顾几分”
“你的意思宫明白了。”
皇后娘娘笑着轻哼了一声,又拉了谢昭的手道“都栖霞古灵精怪,宫瞧着她心眼子哪有你这么多,就跟藕眼似的”罢轻笑了起来。
“对了,听你继母身子又不好了”
皇后娘娘起这话来语气里已是带了几分埋怨,“阿弟如今就缺个嫡子,宫原还指望着她能为谢家再添个男丁,却没想到如今都还没消息,就凭她这身子,恐是难了”
听皇后娘娘起嫡母袁氏,谢玫更不敢插言,只低下了头屏住了呼吸,便听谢昭回道“太太身子不好由来已久,这还得慢慢调养才是。”也不袁氏什么坏话。
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袁氏这心里计较得是什么,不然每逢月初就要发作一回,是心里还迈不过去那个坎。
“罢了,她这心眼宫也就不多了,呕多了也只能呕坏自己”
皇后娘娘略有些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原今日的设宴名为邀请城中的年轻贵女,可谢家是自己的娘家,王氏婆媳并袁氏她也是一并请了的,只是王氏婆媳到底觉着年纪大了,又身为人母不太喜欢来凑这种热闹,袁氏又正在病中,谢家这才由谢昭领了头来。
谢昭没有接话,又听皇后娘娘问起了她那日遇险之事,“好在你没出什么事,宫知道后担心坏了,听是那李将军救了你”
谢昭嘴角抽了抽,明明救她的人是秦啸,怎么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反倒全成了李郁的功劳不过想一想此刻她也不好为秦啸辩驳什么,多了也引人遐想,这才道“想来也是李将军驭下有方,若不是他手下那位秦校尉神勇,阿妩如今也不能安然地在姑母跟前了。”
“李家就是武将世家,手下将士应当得用”皇后娘娘并没有在意谢昭口中的秦校尉,话峰一转又道“李将军宫也瞧见过,倒是生得一表人才”这话时着意看了看谢昭的表情,见她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便也一并带过,又起北方士族南迁之事,“若不是护卫着他们,也不会有那么多北地的流民涌入南齐,这一次你又出了这等子事,回头宫一定要向陛下建言,好生清查这些流民,总不能让这些乌合之众乱了咱们南齐的土地”
谢昭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既然重视了这事一定会有所防备,这让她微微放了放心,可想起这事,又不无担忧道“如今咱们建业城统共也就这么大,又多了好些北方的士族,会不会太过拥挤了些”
“这些人也就是在建业城稍稍落一落脚,之后等北方战乱平定后也会回各自的祖籍去。”
皇后娘娘言下之意也就是当这些北方士族是过来避难的,避了就走,难不成还想长留不成“也是陛下仁慈,想着咱们南齐还未建国之前,好些北方士族也是由南而去,这才发了善心收留他们。”
皇后娘娘已经如此了,谢昭还能什么呢
南齐如今的皇帝付渊也算是个好皇帝,他性子温和,生来便喜欢侍弄手工技艺,对朝政反而提不起什么兴趣,这若是搁在太平盛世还没什么,可如今瞧着天下之乱将起,皇帝再如此这般下去,恐怕将来南齐也是堪忧
可这样的话谢昭对着皇后娘娘又不出口,毕竟一切还未发生,皇后娘娘要清查流民这身也就是一种防备,多的还能做什么呢难不成要加入南北混战么
这想想也是不现实的。
谢昭怔怔出神,却没留意到皇后娘娘已经留意到了她的异样,不紧捏了捏她的手道“阿妩在想什么”
“没什么。”
谢昭回过神来,皇后娘娘显见是不信的,不由急中生智道“只是在想两位表兄怎么没有伴在姑母身旁”
“他们俩人在对面的水榭呢,那么多世家公子在场,总要有人应付不是,怎么,想你两位表兄了”皇后娘娘看着谢昭揶揄一笑,又对着她眨了眨眼,倒是让谢昭弄了个大红脸,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皇后娘娘生养了两个儿子,太子付桐如今已然及冠,亲事早就定下了王氏女,如今成亲在即,皇七子付硕倒是才十四,与谢昭的年龄甚是匹配。
皇后娘娘就喜欢谢昭,从便将她当作半个女儿看待,早就有心为付硕聘了谢昭作媳妇,只是想着她年幼才没有正经提及,不过这在谢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也是得了大长公主的首肯。
可长辈们是这样想,却不代表谢昭也是这个意思,她与付硕只是表兄妹的关系罢了,再近亲不能通婚,她是现代人自然接受不了。
谢玫跪坐在一旁完全成了摆设,再有皇后娘娘与谢昭的对话透着自然的亲昵,虽是姑侄,那情分却更像是母女,听皇后娘娘的意思还有意聘了谢昭做儿媳妇。
谢玫听得很是羡慕,却也更明白她与谢昭之间的差距。
不过今日有这个机会能让皇后娘娘记住她,谢玫已经很是满足,想来谢昭的请托娘娘也会记在心里,将来就算袁氏不过问,她也不至于嫁到一户太差的人家去。
这样想想,谢玫的心稍稍定了定。
“行了,宫在这里歇息一会,你们姐妹自去玩吧”
见谢昭有些害羞的模样,皇后娘娘也不想再打趣她,挥挥手让俩人退下了。
眼下上已节的庆祝活动已是开始了,好些地方都围满了人。
那颗茂密的老槐树下正有人在祭祀高?,这是那些待嫁的贵女们在祈求自己的姻缘,亦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祝愿。
亦有人围作一堆在盛了清水的铜盆边上祓禊沐浴,当然这不是真的沐浴,充其量也就是拿棉布巾子沾了水点在额头、脸颊、手背等露在外的肌肤之上,以示祈福。
而谢栖霞与谢孟姬她们此刻却正凑在湖边,那里倒是有一个活动叫做临水浮卵,这是将煮熟的鸡蛋放在河水中,任其浮移,谁拾到谁食之,当然也可作留存当作两相姻缘的信物,谁叫这湖水通向水榭那头,而水榭那边早已经有男宾在摩拳擦掌等着抢蛋了。
谢昭正想躲在一边去歇息,不想谢栖霞却眼尖地瞧见了她,赶忙对她招手,“二姑姑快来这边,临水浮卵要开始了”
谢昭想不去,可想到今日带了谢玫到来就是为了她的姻缘之事,眼下倒也可以试试,当然这个不一定做得准,转头看谢玫也有些期待的眼神,俩人遂便往湖边而去。
谢栖晴挑了几个滚圆的鸡蛋放入竹蒌中,由着宫女端到了几人跟前,当先便让谢昭挑选,“二姑姑选一个做上你自己的记号,待会咱们一起放下去,看谁的姻缘最好”
这个时代男女大防倒也没那么严重,至少对于婚姻的选择,除了家族门第相配以外,也是尊重个人的喜好。
谢孟姬早就跃跃欲试,只是见着谢栖霞让谢昭先挑选略有些不乐意地瘪了嘴。
谢昭却是往后退了一步,摇头道“还是大姐姐与孟姬先来,我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罢目光已是转向了一旁,在人群中寻找崔夷姜几人的身影。
崔夷姜的姻缘早定,自然不会参加这样的活动,卢灼华喜静必也不会来此,郑皎兮虽然好动,却又不喜与不熟悉的人为伍,所以这里自然瞧不见她们几个。
“二姑姑真是的”
谢栖霞瘪瘪嘴,由着谢玫与谢孟姬挑选着鸡蛋,转而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亮光,伸手便抓了两个鸡蛋在手,与谢昭擦身而过时又与她悄然一碰,再回首时手掌中已然多了一个白色的布袋。
谢栖霞阴谋得逞,不由偷笑着躲在了假山的角落里,打开布袋,拿出里面纤巧的印章,在口中呵了两下气后,毅然地在鸡蛋上盖了下去,印章拿开,白皙的蛋壳上赫然多了两个鲜红的字迹谢昭。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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