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婧撂下筷子,脸上沉着,“那不然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回金家帮,取回我的令符。”
两人对视了一眼,却都是带着气的,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杨婧推门而出。
薛让凝视着她离开的背影,咳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借着吹来的秋风,她想要脑子变得清醒一些。
和薛让一起逃生的这些日子以来,这个人对她确实有所照应,可自己当真要为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男人送命吗?
她还有这么多事等着去做。
自己若不回去,以春浓和奶娘的微薄之力,定然无法对付杨家那群豺狼虎豹的亲戚。
想着,她出了客栈,在客栈外的街道上走了几圈。
眼前走过一个白衣女子,她心中一下子想起那袭白衫,不知道他接到自己的消息没有。
石子骨碌碌被杨婧踢得滚了出去。
忽然,石子一停,被人踩在脚下。
杨婧抬起头,只见一行红衣女子清一色的披着红色斗篷从她身旁走过,身上还带着一股隐隐的香气,很是刺鼻。
失神中,她头晕目眩的向旁侧歪了几步。
后知后觉过来,这些人身上有毒!
抬眼间,只见那行红衣女子已经走进了客栈。
杨婧下意识地往回跑,从后门溜进门,只可惜,待她上了二楼时,房间里已然有人进去了。
四个冷面女子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外,方才所见的领头女子已经不见。
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中暗叫不好。
不过是出个门的功夫,怎么就让人找上门来了呢!
而且看着群女子来势汹汹的模样,难不成是一路跟踪她们到这里来的?
她心中犹如擂鼓,乱得不行,低头间视线中盯紧自己黑色的靴子头尖。
上面好似被什么液体浸湿过,伸手一摸,继而凑到鼻下。
杨婧恍然大悟。
和那群女子经过时的异香,是一模一样的味道。
她们,是有备而来。
正猜测着,转首便见房门被人轻推开,红衣白脸的女子搀扶着薛让走了出来,旁人正要上来帮忙,被女子一瞪,只能跟在身后下了楼。
“诶,客官,这位……”小二平白撞了上来。
女子气压极低,声音像是从喉咙最深处发出,“滚开!”
小二吓得连连后退。
出了客栈,女子不惧周围眼光,干脆伸手挽抱住薛让,将他搂在怀中匆匆向南而去。
杨婧只好赶着马车追了上去。
“门主,后面有一辆马车。”
女子仿若未闻,继续抱着人前行,脚步沉稳,让人感觉不出一丝的抖动。
杨婧戴着草帽,保持着与前面人群不过两三百米的距离,这点距离,足够她看清那些女人的一举一动,可她除了观看盯梢,又能做些什么呢?
假若这些人真的对薛让存了歹意,她又能如何?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直到出了城门,女子终于抱着薛让上了一辆被黑布裹住的宽敞马车,一行人继续神秘地向南行进。
马车的颠簸中,
薛让渐渐苏醒,身下的温热气息让他心中一暖。
他缓缓地睁开眼,嘴角也不自觉地带起一抹浅笑,红娘子自从上了马车后便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就连手臂酸麻了,也不肯挪动一分。
视线中,一张敷着白粉的脸露了出来。
薛让神色一变,下意识就要出手。
红娘子比他更快一步地按住他的手,“别动,你受伤了。”
薛让全身紧绷着环顾了车厢内一眼,发现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双拳紧握,嘴上虽然没问,心中却已然是确定了杨婧离开的事实。
嘴边的浅笑化为一抹残忍的笑。
他伸手捏住红娘子放在他腰间的手,接着吐出几个字,“你找死。”
尽管平躺在车厢中的他,脸色是如此的苍白,可还是掩不住眉间凌厉的杀意。
瓷瓶被人打落。
薛让将她藏于枝繁叶茂的树干间,转身就要投身拼杀。
“是,门主。”
“我不需要任何人。”
她连夜的骑马赶来,未曾想得到的就是这样冰冷刺骨的两句话。
“我…我听武进说你受了伤,我这里有最好的金疮药。”红娘子手足无措地摸出袖中的瓷瓶。
红娘子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只是希望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
“你究竟要我怎么说,才能离我远一点?红袖。”
“好不容易逃出来,看他们打就好了啊,别再去凑热闹了,你可经不住再来一次。”
薛让一愣,低头看着腰上温热的手臂。
“带着你的人,马上给我滚。”他声音嘶哑。
红娘子一把揪住车帘,眼看着就要掀开,可一回头看见这张明明脆弱不堪却死活不肯向他人低头的脸,心顿时又软了下来。
“可是你受伤了!”红娘子保持着半蹲地姿势,深情脉脉地看向薛让。
薛让斜眼看了过来,眼中写满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说罢,她也不松手,径直往后一勒,薛让失重地倚着她的肩头,向后靠去。
是他教会了她,什么叫做生存,什么叫做江湖。
自从六年前,孤苦无依的她遇到了闲云野鹤的他。
仅仅是一个眼神,几乎快把红娘子满腔的热血冻住。
“杨婧!”
听到“红袖”两个自己从他的口中出来,红娘子几乎快要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名字了……
直到马车外传来一阵接一阵的惊呼声。
从那以后,江湖都称她为铁血红娘子,杀人不眨眼,可从未有人知道,她原先入魔前,也曾有过一个温柔似水的闺名。
只听“咯咯”几声,红娘子的手腕脱臼般垂下,她飞快地将他放置在车厢坐垫上,整个人半弯着腰站起身来,“你们先出去。”
红娘子低着头,像是在感叹,却又像是在酝酿什么。
她一把将他环腰抱了回来,语气急切问:“你干嘛啊你?”
杨婧刚弃了马车跑上前,转眼被人提溜着飞上天,她仰着头,“真是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留下来照顾你,直到你伤养好为止。”她松开手,再次蹲下。
薛让拉开窗帘,一抹绿影从眼前闪过,他眼中一亮,飞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