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过程中,背后噼噼啪啪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就响一次,已经有五六轮了。
原本十几号人的队伍,如今缩减到了七个,让躲在父亲怀里的二麻觉得尾椎骨都立起来。
因为视角的原因,每个人惨死的情景刘二麻都亲眼所见,一下子看到那么多人的死亡,对二麻幼小的心灵的冲击还是很大的。
大伯一家没有在队伍中,不知道是另外寻了逃生的路还是没有逃出来,如今的队伍里,跑在最前面的就是村子口的木匠师傅。
不过那木匠师傅可没二麻的父亲和三叔那么关心家人,只顾着自己逃命,老婆孩子是一概不管了。
刚才木匠师傅的儿子倒在血泊中,可他连头都没回。
农家的村子,房屋散乱,看似空旷,可因为各地都堆了稻草和柴火,反而七拐八绕,刘二麻直到现在都没又看到追着他们的都是什么人,对方又是靠什么杀死乡亲们的?
当这一行七人的队伍终于从村子里逃出去后,刘二麻终于看到了路上追着他们的劈啪作响的声音来源。
三个穿着huang色制服的人,zui里喊着呜哩哇啦的鬼话,从小径的转弯口跑出,站定后端着手里的一杆木棍瞄准。
也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法术,啪啪啪三声一响,木杆顶端闪过火光。
紧接着,身侧被父亲牵着的母亲像是被石头打中,身体瘫软着倒在了地上。
“娘——”
二麻失声喊道。
二麻母亲xiong口绽放的血花是如此的耀眼那么的殷虹,令二麻触目惊心,他一辈子都没看到过如此鲜艳的红色。
哪怕村子里结婚的新娘子,穿的衣服也没有那么鲜艳。
二麻的父亲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妻子的情况,原本牢牢抓住自己的手陡然松开,纵是自己强拉也不成。
他快速停下,转头看时,却见妻子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杏娘。”
他悲戚的喊道。
二麻的母亲名叫黄杏,夫妻二人虽然没有文化,做不到举案齐眉,感情却很深,十几年来一直以“杏娘”称呼,在大树村这样的偏远地方,这件事就是个新闻,被村里人说道了好久,也让许多闲着没事的娘们拿出来做谈资。
可因为刘光树的“威严”,多年过去,也没人再拿这件事当笑谈了,而二麻的父亲也早已习惯了这么称呼。
不等他再真情流露,从他身边跑过的刘光树shen手拍在他的脑袋上,大声骂道:“待在这里等死啊,别忘了你还有二麻。想要报仇也得活命才行,懂不!”
都这个时候,还儿女情长,当自己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吗?
在外闯荡过的刘光树,最看不惯这么在关键时候不分是非的人,纵然这个人是自己儿子,若非身后有强敌索命,真想一脚把他踹倒,好好骂一番。
二麻的父亲被自己老爹狠狠甩了一个耳光,再听到这番话,当即清醒,再看着从自己身边超过的乡亲,知道再拖延下去就逃不了。
他自个儿倒没什么,要是连累父亲和儿子,真就罪该万死。
于是掩去了脸上的凄苦之色,化悲愤为力量,提着一口气,双手紧了紧怀里的儿子,越发快速的朝前跑去。
母亲死亡的场面把刘二麻惊呆了,他就像失去了知觉,愣愣的盯着地上的母亲。
随着父亲的奔跑,倒在地上的母亲距离他越来越远,随着距离的拉开,母亲的形象在他的脑海里愈发的清晰,他想到了很多和母亲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此时此刻,他是多么的希望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场梦啊,就像往常那样,再过一会儿便有一个亲切的声音将他从梦中唤醒。
身后三名穿着huang色制服的人不断的追击,每隔一段距离就会站定,用手中的木棍瞄准,然后“啪”的一声,扣动扳机。
仅仅几个回合,包括刘二麻父亲在内,余下的几个人都倒在了血泊中。
击中刘二麻父亲的那枚子弹,从他的后背左侧射入,穿过心脏之后,又钻入刘二麻的xiong膛,撞在xiong骨上。
在发愣中的刘二麻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只觉得xiong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撕裂了他的思维,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村子里的爆炸,冲天而起的火光,成为了他闭上眼睛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曾经的记忆一幕幕的浮现在刘二麻的脑海里,母亲温柔可亲的模样,对自己生气时的嗔怒,还有爷爷倒在地上时的痛苦,父亲口中呕出的鲜血,以及倒地前试图护住自己却无能为力的一瞬间,所有的一切,在快速的切换后变成了静止,最后在黑暗中消失无踪。
他做了个梦,梦中天色渐晚,刘二麻觉得自己要回家了,远远的可以看到自家屋子袅袅升起的炊烟,那是母亲做的晚饭,刘二麻确定,母亲做的晚饭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因为他已经急不可待……
风,清冷;夜,幽凉。
刘二麻睁开眼睛,随即就感觉到xiong口一股刺痛,让他几乎昏过去,与此同时,他的手脚也使不出力气。
白天努力保护自己的父亲,此刻变得陌生,他的皮肤在月色下变得惨白。
他抱着父亲,想要将他喊醒。
可他的哭声在夜风中呜呜的向四周飘荡,除了挣扎时晃荡身体导致的疼痛,没有任何的改变——父亲没有醒来。
后来,嗓子哭哑了,无声的痛苦被寒风淹没。
往日这个时候,大树村的人早已睡下,可就算再安静也会有声响,但今夜的大树村不同,除了在寒风中摇曳的火光,周围在也没有一点的响动。
白天持续的火焰将村子附近的虫鸟驱散,到了夜间,这里真就成了鬼域.
那些被杀害的尸体,东一堆西一堆的倒在地上。
村子中央,更是堆积了很多被砍下头颅的身躯,那些行凶者还在村子入口的位置,用被砍下来的人的头颅摆出一座京观。
还有不少被BoGuang了衣服的女性尸骸,赤luoluo的暴露在寒风中,夜光照射下,原本白皙的皮肤显得那般的苍白狰狞。
风越来越大,天上的乌云随着时间推移,酝酿的越来越厚,然后在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大有遮天之势。
乌云将天空的月光遮掩,登时将这片银光泻地的场面化为漆黑夜幕。
到了此刻,风聚集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座山谷中酝酿。
此时的风,已经从开始的呜咽变成了狂吼,飞沙走石、压树断枝,森林都像是被这股风翻了个身,夜幕下翻滚着惊涛绿浪。
黑暗中没有人看到,原本浸染在地面上的鲜血正一点点消失。
没一会儿,那些鲜血就彻底的不见了,像是被地面吞噬了一样,随着风的吼声越来越大,原本已经凝固了血液的尸体,竟然在伤口的地方一点点的渗出,虽然这些渗出的鲜血微乎其微,可这个景象却发生在数百具尸体的身上,令这本来就冷若鬼域的山谷变得毛骨悚然。
风呼啸的声音又持续了半个小时,现在却和刚才不同,随着时间推移,肆虐在山谷里的风逐渐的变小。
最终,风停了。
天空的乌云散开,将高挂于天际的明月显露在夜空当中。
一切变得静悄悄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在这极致的平静中,却有着某种蕴含了非凡意义的东西正在酝酿。
似乎无形之间,这个世界有什么东西被吸取的一干二净。
倏然,世界为之一轻,像是将原本粘附在身上的某种异物剔除。
可是紧接着,原本已经恢复清澈的天空,又多出了一些乌云,接着很快又生出电闪雷鸣,仿佛在向世人警醒着什么。
只可惜,这里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加之山外异族荼毒神州,多地沦陷,还行使着灭绝神州族裔的举动,就算真有得道高人又哪有心思理会深山老林中的事物?
如今,唯一还活着的刘二麻已经昏厥,任由天翻地覆,也不可能发现这里出现的异状。
还好这番奇异的景象没有持续太久,仅仅过去片刻就消失无踪,天空乌云退散,雷霆消弭。
不过,天上的景象刚刚消失,地下就起了变化。
一阵隆隆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声音沉闷。
好像下方存在了个巨大的溶洞空间,有数百上千人正在里面万谷齐鸣,那声音响彻天地,似乎要把整个大地都震塌下来。
只是和刚才的异象一样,声音持续了没一会儿就慢慢变轻,只是听声音的轨迹,离地面越来越近。
如此折腾了十几分钟,震动陡然消失,紧接着,一处地面发出“砰”的声响,大片的土壤倾泻到了空中,化为一团沙尘,仿佛缭绕的云烟。
伴随着它的出现,一个人形物体从地下钻出,落在烟尘之中,而那处“炸开”的地面神奇的缩回了原样,就像回流的沙子似的。
若非那个位置还存在松垮垮的浮土,恐怕以为他是凭空出现的呢。
此时,天空明朗,已经没有一丝乌云,银白的月光落下,将这个人形生物彻底的显露在人间。
他身穿清朝官僚的官袍,双手shen直,僵硬而笔直的竖在身前,官袍有些破损的位置,还有许多的泥土粘在上面,虽然不算衣衫褴褛,却实在称不上干净。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赫然与陈华前世的面孔有几分神似。
“妈呀,总算出来了。”
新出来的生物看着周围的夜景,在心里对天狂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