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晋在门边听见里面先是一阵麻利的下栓顶杠的声音,然后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号陶之声。
夏鱼的哭声听在耳中宛如异常尖锐的铁锥扎着心,刘元晋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她这是怎么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令他手足无措,在之前他还从来没想过,夏鱼也会象一个普通的女人一样毫无节制地放声大哭。
“夏鱼,在里面”他正在焦虑,就听见有人在问,他转过头一看,是楚满哥在身后,神情复杂地看着紧闭的店门。
刘元晋立刻明白过来,夏鱼这一切异常的表现,一定和在自己身后的这个人有关钫。
“她刚才回了家一趟,就这样了,到底怎么了,我从来没见她哭过”不知不觉刘元晋的声音里带了些指责的意味。
楚满哥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看着大门,他并没有上前去敲门,只是默默了一会儿,转过头走了。
刘元晋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转身走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追了几步“楚满哥翰”
楚满哥恍若未闻,头也没回加快了脚步。
他脚程原就快,故意加快速度,刘元晋哪里追得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
刘元晋无可奈何地转身回来,又在店门口了一会儿,听见里面的哭声渐渐弱不可闻,这才怅然地离开。
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安慰不了她,解铃还须系铃人,而那个人不是自己。
也永远不会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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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夏鱼是想要找到楚满哥问个清楚,可是一路上边跑,脑子里边想着之前在堂屋里何竹枝的那些话,渐渐的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一直以来,她都在替他着想,试着理解他,为他的每一个行为寻找合理的解释。
周家厨房失火的事,是因为他天生侠义,古道热肠,还因为他在意王兴救过自己,所以他才要尽力帮王兴脱困。
而邢雅云,他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朋友知交,所以想帮助她而已,就连他们的拥抱也单纯得没有其他的意义。
可是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为他着想,而他却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
当初,是他自己要来提亲的,为什么却做得这么草率,毫无诚意,根就象是在敷衍
所以,何竹枝,他只是想纳个而已
他让她成了个笑话
她不怕被何竹枝讥讽,也不怕被人笑话,可是就因为如此,他就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地对待关系她一生的大事
他怎么可以这样
就算他有再多的理由,也不应该这样,他有什么权利这样对她
也许是我对他太好了,所以他才不在意我的感受,才这样对我
夏鱼自嘲地想着,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压抑地哭泣。
也许,他并不象自己想象的那么喜欢自己
想起他之前的每一句话,他,他确定他想要娶她要她等着他
可是,他让她等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夏鱼觉得心痛得厉害,她躺在床上,尽量蜷缩着,缩成了一团,轻轻地弱弱地一下一下地抽泣,哭得累了,渐渐地睡着了。
迷迷朦朦中似乎感觉到床边有人,夏鱼立刻惊醒过来,一下子坐起身来,喊了一声“满”
整个房子除了屋顶的天窗,没有别的窗户,她牢牢顶死了门,根没想到还有人能进来
为什么满没有出声
“是我。”
听到这声音,夏鱼的眼泪一下子就又涌了出来,她看也没看蹲在床边的人一眼,把头埋进了膝上的被子里,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哭声泄露出一丝一毫来。
“夏鱼”楚满哥的声音也哑哑的,“夏鱼”
他用手试探性的碰了碰她的肩膀,夏鱼身子一摆,把他的手撞开去。
“是我不对,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楚满哥放弃了触碰她的想法,就蹲在床脚轻声地话。
听上去,他的声音里也满是懊恼和后悔
夏鱼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些对他情绪的猜测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感觉而已,事实根就不是这样的
他根就是一个没心没肺,无情无义的混蛋
“我不应该这样,没有考虑你毕竟出嫁是女孩子一生的大事,是我做错了。”
夏鱼心里一悸,泪水止不住地溢出来,被子很快就被浸湿了一大片,贴在脸上冰凉地刺骨。
她觉得自己有些没用,他只是道个歉,几句好话,似乎她的心就已经软了,要永远不再理他的决心也不知不觉地动摇起来。
“我刚才又你去了你家”
“什么”夏鱼惊讶地转过头瞪着他,他居然还敢回去是想干什么还嫌没让她把脸丢尽么
这句话终于有了效果,至少她肯看着自己话了,楚满哥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爹答应了”
这一句的效果更好,夏鱼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了“你什么我爹答应了答应什么”
这个当爹的行为太没有底线了,明明开始那样那样对自己连带吼“我绝对不会同意”
现在居然答应了
夏鱼几乎是咬着牙低吼“不可能”
“是真的,你爹他答应了。”楚满哥很认真的看着她,暗色中,他的双眸亮如星辰,“你爹他答应给我一年时间,夏鱼,我一定会娶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一年时间明媒正娶
他知道她在为什么伤心
原来,他是真的也很努力地想和她在一起
夏鱼呆呆地看着他,傻楞楞地不出话来。
“对不起,夏鱼,”楚满哥抬手疼惜地抹去她脸上的眼泪。
他越是抹,她的泪水就流得越凶。
他自责道“夏鱼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为了我哭了,一辈子都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夏鱼终于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楚满哥,你混蛋”然后拨开了楚满哥的手,趴在膝盖上哇啦哇啦地哭得更厉害了。
听到她大骂,楚满哥反而松了一口气,释然的一笑“是,我是混蛋,你大人不计人过”
“为什么每次都是要我大人不计人过,明明你一直比我大”
“好,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了。”
楚满哥逆来顺受的表现,让夏鱼心里慢慢地顺了气,渐渐停下了哭泣,这才想起些不对劲的事来。
“你怎么进来的”她瞪着他,“我把门顶死了的,你把门砸了啊,明天还要花钱修门你可恶”
楚满哥啼笑皆非地看着她“砸门那么大动静,我还没进来,就先进大牢了。”他指了指屋顶,“我从上面进来的。”
“啊你居然撬瓦”夏鱼很无语,撬瓦和砸门有区别吗
“声音会很多,而且也不会有人注意”楚满哥摆出一副很理所当然的样子,故意逗她。
夏鱼实在懒得理他,轻轻哼了一声。
“以后不会了”楚满哥得很实在,态度也很诚恳,“我怕我敲门你不肯理我,反而惊动了其他人。”
“我今天晚上就要离开武陵县,所以必须要”
夏鱼惊讶地看着他“你要离开武陵县”
“嗯。”楚满哥点点头,“一会儿就走。”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吗”夏鱼很意外,又有些担心,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要离开武陵县
“没什么,一点事情。”
楚满哥话的时候眼神闪烁,夏鱼端正了神色看着他,一声不响。
楚满哥低下头想了想,终于下了决心似的,抬起头来望着她,苦笑道“我真的不习惯,瞒着你事情。好,我告诉你,但是你答应我,不要担心也不要乱,什么事也没有,都会没事的,明白吗”
夏鱼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原我之前就要离开一段时间”楚满哥似乎在斟字酌句地考虑该怎么,“你知道我从崇州回来那天晚上,为什么会来看你吗”
夏鱼摇了摇头。
那天晚上很晚了,还下着雨,其实她也很奇怪,为什么他巴巴地专程冒着雨跑来看她,难道就是为了跟她过两天要上她家里提亲
“我心里不舒服,想和你话”楚满哥的声音很闷,象是努力压抑着情绪,“其实,那天我送邢家姐回崇州的时候,刚出武陵县就出了事,我伤了人”
“啊”夏鱼心头一颤,“你杀人了”
“我也不知道明明我当时下手留着分寸,可是今天早上我去望云山的时候,听青松师兄在县郊出了人命案子,他的地方就是我伤人的地方。”
“那怎么办”夏鱼害怕地声音也在发抖,脑子里一团混乱,不知道该想什么做什么。
楚满哥见她吓得厉害,忍不住伸手把她搂进怀,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抚道“没事,我要先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如果我回不来,你就”他有些艰难地道,“你就不要再等我了”
她应该劝他自首可是这种不清道不明的事,若是那些人真的死了,上了大堂,他真的能没事吗夏鱼联想起那天在姑姐林子里发生的事,更加恐慌了。
“我这样算是逃走吧”楚满哥有些自嘲地道,“我还一向自诩自己顶天立地,是个做事有担当的人,现在也要想着逃走了可是,我不想白白被冤枉坐了牢”
“你过,若是为了自保杀人,罪不加身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地伤人的。”夏鱼道。
她突然发现自己也是个自私的人,在此时此刻,所谓的法与情之间,她自私地选择了情意。
楚满哥对她笑笑,又道“除了这,还有一件事,是阿娘”
到满哥奶奶,楚满哥蹙起了眉,仿佛喊这一声“阿娘”分外别扭。
“我知道,奶奶,她不同意,可是,我可以等啊”夏鱼话到一半,猛然意识到自己表达得太过明显了,立刻有些脸红,把头别到了一边。
见她害羞了,楚满哥眸中漾起些许柔情,他笑了一下,脸色又阴沉了下去道“她答不答应都没关系,原我的事也与她无关”
“你怎么这样”夏鱼很不解地看着他,“就算奶奶不同意,你也不能你的事与她无关了,她是你娘啊。”
“呵,我娘”楚满哥摇摇头,“前阵子就曾经有人对我,她不是我的亲娘”
“什么怎么可能”夏鱼懵了,她根不相信这是事实,“胡八道。”
“我原也不相信可是我从崇州回来的晚上,跟你完话回去到家的时候,有个女人在家里,她和阿娘吵得很凶还打了阿娘一耳光”
“啊”夏鱼惊讶地轻轻啊了一声。
“阿娘不还手,我忍不住想上去帮忙。可是那个女人竟然,她才是我的姨母,阿娘不仅不是我的娘,还,”楚满哥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道,“是我的杀母仇人那个女人是阿娘害死了我的亲娘”
“啊不,不可能”夏鱼叫起来,从楚满哥怀里挣起来,撑直了身子,很郑重其事地看着他,“不可能,这不会是真的。就算奶奶不是你的亲娘,她也不可能是你的杀母仇人,奶奶心地那么善良,连我都肯救,她绝对不可能存心害人,更不可能杀人那个女人一定是在胡她是什么人”
“她,她姓卢,是礼部尚书薛青的夫人。”
“姓卢”夏鱼猛然想起和周老太太在一起的那位卢氏夫人,想起在店门外,她注视着满哥奶奶背影的阴戾表情,心里一滞,一定是她。
那时候她对周老太太“我看见”,而周老太太制止了她,没有让她再下去,那么周老太太也和这件事有关
夏鱼蓦然感觉到周围的事越来越复杂了起来,心里越发不安。
“我也不想相信,可是无论那女人怎么,怎么骂,阿她都不分辩半句,后来是吴叔吴婶还有几个伙计一起把那女人赶了出去”
楚满哥垂下眼眸,嘴角勾起一抹涩涩的笑容“那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这十几年,我都活在一个天大的谎言里。”
“只有你,”楚满哥靠近她,把头埋在她肩上,低低地道,“对我而言是真的。”
“那天晚上,我对你,两天后上你家提亲,原是想回去再求一下她,想着若是我一心坚持,她也许会答应可是却碰上了那样的事她,我不可能再去求了”
“我既没有父母之命可谈,就更没有媒灼之言可托,可是我在望云山上听到青松师兄的话以后,真的慌了,我不想让你失望所以我自己去了,可是我还是做错了,让你伤了心夏鱼我真的不是有意要让你难过的”
“没关系,我知道了。”明白了一切的原委,夏鱼原已经止住的泪水又盈满了眼眶,重新再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想象他走进夏家大门的那一刻,他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迈出这一步。她以为只有自己伤心难过,却没有真正想过,做这样决定的他,也一样背负了很多。
她回手抱住了楚满哥的肩膀,轻声安慰,“我没有生气。我很高兴你那样做。”
从到大,他们俩都是这样,在需要的时候彼此安慰,互相温暖。
“我要弄明白一切,至少在这之前,我不想进了大牢。”楚满哥声音低沉却分外坚定,“一定要把一切查个水落石出。”
“查个水落石出”夏鱼担忧地看着他,忍不住道,“如果我如果,事情真的象那个卢氏夫人的一样你会怎么办”
楚满哥抬起头,眼神里也多了一丝茫然。
“真的那么重要吗”夏鱼又问,她下意识中并不希望楚满哥查清真相,因为她隐隐觉得那真相也许真的会很残忍。
“是。”楚满哥断然回答。
夏鱼没有再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楚满哥起身来。
夏鱼心里一惊,仿佛猛然回转,抬头看着楚满哥,此时此刻,她才似乎真的明白,刚才的那一番话是真的,那是他临别的告白。
又象是在梦里一样,她不敢答应,也不敢点头,因为一答应一点头,梦就会醒,他就会立刻消失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要远远地离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看着她茫然无措的表情,楚满哥心一软,重新蹲身下来,蹲在她的面前,把她的手拿过来合在自己手掌中,仔细地看着她,很久才低声道“我真的走了一年为期,我会回来的如果真的,我没有回来,你就不要等了,找个人嫁了刘元晋他也不错。”
夏鱼一声不吭的看着他,泪水再度汹涌而出。
“我不会答应的,”楚满哥的声音突然抬高了很多,瞪眼道,“你是我的媳妇,打就是,我怎么可能让给他从到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当然会到做到。”
泪水犹在,夏鱼仍是被他逗得噗的一声笑出来。
楚满哥给她擦干净眼泪,又伸手理了理她身后的枕头,扶她躺下“来,睡好。”
然后他又把被子牵过来给她盖好,仔细地掖好被角。
夏鱼看着他笨手笨脚地做这一切,眼睛也不眨一下。
楚满哥蹲在床前,笑眯眯地看着她。
看了好一会儿,他微微探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睡吧,媳妇儿。我等你睡着再走。”
夏鱼坚持了很久,终于还是抵不住阵阵袭来的倦意,沉沉地睡着了。
楚满哥静静坐在床边,微笑地看着她的睡颜,看着她翻了一个身背对了自己,这才起身来,走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这一晚,夏鱼做了一个美美的梦,梦里所有的一切都红彤彤的,有八抬大轿,高头大马,马上的人样子虽然模模糊糊的,但是她知道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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