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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睡梦中的沈云裳被震天巨响惊醒。身边细石碎土翻滚落下,云端上方不断传来轰然巨响。山崩了?怎么可能,蓬山哪座山峰崩塌,凌云峰也绝不会崩塌!
来不及细想,沈云裳翻身下地,冲进屋内,大喊道:“大家快起来,山崩了!”屋内已有人察觉,喊醒众人。众人顾不得穿戴整齐便急忙跑向竹屋外。
细石滚落,石粒越来越大,朝着竹屋落下来。若是被砸到,定是当场毙命。可若是从此处跳下山去,凌云峰如此之高,跳下去也是必死无疑。
就在众人焦急之时,十余条绳索沿着石壁垂天而下。众人会意,当即跃上石壁,抓住绳索,一边躲避着不被石块砸到,一边紧握绳索踏壁而上。如果以为只是躲避石粒爬上去这么简单,就大错特错了。
凌云峰出云而立高不见顶,高处空气稀薄,本就呼吸困难,且越高气越冷,越高风越疾,越高石粒越大。攀爬起来就越是吃力。众人被吹的东摇西晃,身体撞到山壁上,便是一阵酸痛。如此几次下来,众人全身都酸痛不已。偶然有惨叫声传来,待看去时就只剩空荡荡的绳索迎风摆动了。
十余条绳索起初还挨在一处,现已四处分散,沈云裳视线所及已不见其余人踪影。
忽然又是一声惊叫响起,这次却是从头顶上方传来。沈云裳猛的抬头看去,就见一个人尖叫着从上方飞速下坠,落下一个又一个。顾不得眼下的处境,当那人落至近处时,沈云裳将一只手臂缠住绳索,而后踏壁飞起,抓住空中的人,那人便轻飘飘的被抓住了。沈云裳一看,原来是棉花假人,不过虽然时假人,但做的可够逼真的了。只是这棉花假人毫无攻击力也全无隐藏机关暗器,对众人造不成任何的威胁,不知为何要出现在这一关了。沈云裳甩手松开假人,而后继续向上爬。不过在抓过假人之后,沈云裳仿佛感到有丝丝清凉顺着指尖掌心流到自己体内。
没爬几步,又是尖叫声起,一道人影坠落。虽然已经有了假人的经历,但沈云裳丝毫不敢大意,每次都出手相救。若是那着救下的棉花拿去做被,足够做几十床了吧。
不知爬了多久,也不知这山还有多高,一眼望上去,永远是厚厚云雾缭绕,层层浮云遮挡,白蒙蒙的混沌一片。自己与那白蒙蒙一片之间,不知还有多少距离。
沈云裳双手已经磨出层层血泡,每动一下都感到钻心的疼痛。可蓬山就在眼前,岂能止步于此!想到此沈云裳忽然双手用力,紧紧攥了攥拳头,若是免不了疼痛,那边痛到麻木好了。绳索摩擦伤口的刺痛,让沈云裳的双手如烈火灼烧般,全身却是冷汗直流,不由得痛叫一声,借助疼痛之力,沈云裳咬牙忍痛向着心中的蓬山攀爬而上。
当最终穿过云层,站立云端时,沈云裳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众人,便神智昏沉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待再度恢复知觉时,只感到全身凉冰冰的,身体悬空,水流浮动着滑过脸颊手臂,感觉好舒服。
等等?水流?
沈云裳猛地睁开眼睛,扑腾着爬出水面,扬的水花四溅。待站起来才发现,这水不深,只到自己腰身而已。
“你醒啦?”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随即而至。
沈云裳擦了擦脸上的水,向四周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陌生的景象。自己身处一泉清池,池水清凉,天空中的湛蓝倒映在水面上,像是天空掉下来一角落在此地一般。池水四周青草似毯,黄花点缀。阳光和煦微风轻柔,偶有几声啾啾莺鸣,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沈云裳走上岸,此时岸上已然立着两个人,一个是修真师姐,舒眉展笑,笑而不语。一个青年男子,从未见过,负手而立面色温和,方才说话的正是此人。
沈云裳答道:“恩,醒了。”
那青年说道:“醒了就好,随我去见师父吧!”
沈云裳道:“师父?”
修真师姐缓缓说道:“这位是修严师兄,云裳,恭喜你,顺利通过考核,从今日起,你就是蓬山仙门弟子了。”
沈云裳闻言整个人马上精神一振,眉开眼笑,心中大喜,恨不得此刻即对着群山大喊几声。沈云裳高兴,自己竟然通过了,真的通过了。
一番兴奋过后,沈云裳对修严说道:“云裳见过修严师兄。”
修严怕是还没见过疗伤疗的这般狼狈的,笑道:“还不快从池中上来,这影山天泉终年冰冷,遇热不化。浸肤,有疗伤之效,可若时间久了,寒气伤身,快上来吧。”
天正殿。
殿内宽敞通透,静肃雅致。
沈云裳跟随修严、修真走进大殿,殿内已规规矩矩的站着两排人,其中一排人和修严修真衣着一样,应是蓬山正式子弟,另一排衣着装扮各异,显然和自己一样是新来的,身上都还滴答滴答浸着影山泉的泉水呢,沈云裳自觉的走到这一排,站在末尾。
伴着钟声响起,自殿外走进来三位白衣素袂之人。
沈云裳抬眼看去,见三人挺胸阔步,目不斜视,虽是一样的目无表情,但是却让人觉得平和亲切,威严敬畏。沈云裳心道:这才是仙宗之人该有的仙风道骨啊。
不由得沈云裳不惊叹,此三人便是蓬山仙宗本代掌门天机道人座下三位高徒:大师兄玄青,二师兄玄明,三师妹玄静。因三人修为了得,除害一方,被世人尊称为玄门三子。
三人走上殿,并排端坐。
玄青子坐在中间,看向殿内弟子轻轻颔首,一弟子忽而站出来,施礼说道:“弟子修齐,向师傅承禀此次仙测考核结果。”
说完,修齐直起身子道:“此次蓬山仙测,共有参加考核者一千四百七十二人,通过首轮考核者一百二十六人,通过次轮考核者一十六人,通过末轮考核者共七人。”说完,从袖管中拿出一卷文书,递于殿前侍者。
玄青子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对着殿下的众人说道:“今日既入我蓬山仙门,此后即为我门中弟子。修习仙法者,皆是以除魔卫道,造福黎民为己任,蓬山仙门亦如此。是以大家日后,当恪守门规,勤学苦练。”
众人闻言,异口同声道:“是,弟子谨记。”
玄青子问道:“修齐,仙测之物何在?”
修齐道:“在此。”说完,便又拿出石莲和雀袋交与侍者。
玄青子道:“你带他们去往各自住处,修整一日,明日开始修习。都退下吧。”
“是,弟子告退。”众人应道,依序退出。
待众弟子退出后,玄青子对身旁二人说道:“师弟、师妹,一同来看看吧。”
玄明、玄静道:“是,师兄。”
玄青子伸手一挥,众石莲便凌空并排而立。每个石莲上皆挂有一签,上面写着众新人弟子的名字。
玄青子点开其中一个,下方的签上写道:秦明芳。
玄青子仙力轻转,那石莲便在空中径自旋转。须臾,白光闪烁仙气浮动聚成一个圆圈,圆圈内便是秦明芳首轮考核闯关的景象。而后,玄青子又取出秦明芳那只斑斓雀,次轮考核的内容便紧接着浮空呈现。
一一看过之后,玄青子说道:“看似柔弱,实则外柔内刚,灵敏机警。”
玄静子道:“只是根基太弱,日后需倍加勤奋才是。”
其余二人点头以示赞同,未多言其他。
随后取出第二个石莲,上面写道:楚怀玉。
玄青子颔首道:“看似冷漠,实则是老实忠厚,秉性纯良。”
玄明子亦称赞道:“正义且耿直,很不错。”
而后第三个第四个,三人皆是一一看去,再逐一点评。
玄青子点开最后一颗石莲,上面写着:沈云裳。
画面中是沈云裳在沈府中惊慌奔跑的一幕。
玄明子道:“哦?这不就是刚刚那个使用树妖的姑娘?”
“恩,但此时这袋中并无树妖。”比起树妖,玄青子此时更在意那个黑色布袋。
玄静子冷脸说道:“身怀邪物,又暗藏妖孽,这样的人岂可入我蓬山净地!”
画面一关接着一关,当画面中闪过布袋上的咒文法阵时,三人不约而同的脸色为之一变。咒文法阵不算什么高深咒术,只是那布袋散发出的黑色血气让三人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人。那人是仙门百家的禁忌,也是蓬山众人的心结。
看过石莲又换出斑斓雀,一一看过之后,收起石莲和布袋,三人面色沉重,静默不语。
“这丫头,古怪的很,竟也成了我蓬山弟子!”玄静子一看到那黑色血气,便恨的牙痒痒,对于使用血气的那个人更是厌恶憎恨了半辈子。是以对沈云裳并无好印象。
玄明子亦忧虑道:“恩,不知她是何来历,与那人又是何关系?”
玄青子道:“不管怎样,她既已是我门中子弟,便不可区别待之,静观其变即可!”
玄明子问道:“那个布袋如何处置?”
玄青子道:“布袋之上不过一个护身咒法,带我去询问过后,再做定夺。”
玄静子道:“歪门邪术必然留不得。蓬山已经出了一个玄尘,害人害己,师兄就不怕重蹈覆辙吗?”
玄青子道:“玄尘之事,皆是我管教不力之过,与他无关。”
提及故人,玄明子察觉到玄青子神色有异,故而劝慰道:“师兄,当年之事,你并没有做错,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何苦耿耿于怀?”
玄静子道:“哼,祸害始终是个祸害,这女子若是真与那人有何关系,蓬山定留她不得!”
玄明子打断道:“师妹。”
玄青子道:“无妨,前尘往事,都过去了。”说完便独自走出大殿。
玄明子道:“师妹,你明明知道师兄最疼爱玄尘,因当年之事一直对玄尘心有愧疚,你如此一再恶言相向,你这分明是在戳师兄的痛处。”
玄静子道:“事实摆在眼前。玄尘完全是自作自受,死不足惜,被他祸害的人还少吗?那女子若是当真与玄尘有什么牵扯,我决不轻饶!”说完愤然甩袖离去。
玄明子无奈道:“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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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裳等人随修齐师兄来到寝殿,男女寝殿分居两处,沈云裳、秦明芳二人随修真师姐来到女弟子住处。安排妥当后,便各自回房。
看着周围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窗,沈云裳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思乡之情。算一算,自己离家已有月余,起初逃离时的兴奋之情随着路途的遥远早已挥洒殆尽。尤其在考核中看到亲人痛苦的情景,沈云裳也是伤心不已。虽选择修仙,可这并不代表自己心中真的一丝波澜也没有。
换下湿透的衣服大字躺在床上,沈云裳想着想着竟不觉间睡着了,直到晚膳时被秦明芳那接连不断的敲门声叫醒。
沈云裳起身去开门,见秦明芳端着食盒站在门外问道:“你在干嘛,叫你这么半天都不答应?”
沈云裳指着食盒问道:“不小心睡好了,这个,是给我的?”
秦明芳道:“不然呢,吃饭时没见到你,我就给你带回来了。”
沈云裳接过食盒,说道:“啊,你真好,我都快饿死了,谢谢。”
将秦明芳请进屋内,沈云裳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秦明芳雀跃不已的讲着在蓬山上的所见所闻。忽然听到一句兔子。
沈云裳问道:“什么兔子?”
秦明芳道:“就是兔子啊,小兔子,跳啊跳啊的。”
沈云裳道:“兔子怎么了?”
秦明芳道:“说来也奇怪,我在蓬山转了一下午,每个地方都走遍了,没听说蓬山上有谁养了兔子的。”
沈云裳说道:“有花草树木的地方出现一只兔子,这不是很正常?”
秦明芳说道:“姐姐,这里可是蓬山,凌云峰!你知道这山有多高吗?别说是兔子,就是兔子成了精,也绝对上不来。”
沈云裳哦了一声,吃饭不语。
秦明芳静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道:“我中午出门的时候见到你房门前有一只白闪闪的小兔子。晶莹剔透的漂亮极了,就想去抓来仔细看看,谁知我一靠近,那兔子看见我便转头跑掉了,我就追在后面,见它飞进一块草丛里,我便扑过去,拨开草丛,可是什么都没有。”
沈云裳道:“应当是躲起来了吧。”
秦明芳道:“我也这样想的,可是四周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后来我就问师姐们,想着是不是山上哪位师父或是师姐养的兔子。结果师姐们都说是我眼花了,这蓬山之上从无兔子,你说,奇不奇怪。”
沈云裳道:“确实奇怪,也许真是你看错了呢。”
秦明芳道:“恩,也许吧。”
二人说着,说完也就将兔子忘到脑后了,转而又说起别的来。
吃完放,两人又聊了一会,至天色渐晚,秦明芳才依依不舍的回了自己寝殿。
白天睡了一天,此刻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穿上衣服出门,跳到屋顶上看月亮去了。
高山之上的月亮,就是圆、就是亮、就是好看。
今晚的月光没有萤黄的暖色,而是霜雾般朦胧亮白,看上去冷冰冰的。沈云裳看着看着,不觉间竟又想起了寿宴那晚月无殇的半张侧脸,轮廓模糊却印象深刻,很像眼前的清冷月色,好看的很。
正想的聚精会神,突然一个白影窜上屋顶立在自己身后,沈云裳本能的起身后跳闪躲。
待看清来人,原来是玄青子师父。
玄青子问道:“为师吓到你了?”
沈云裳道:“没有。”
玄青子道:“为师前来,是有事要问你。”
沈云裳道:“不知师父所问何事?”
玄青子看着沈云裳腰上的黑色布袋问道:“那个布袋,你是是从何而来?”
沈云裳低头看了看布袋,说道:“这个,是一位友人所赠。”
玄青子问道:“可否给为师看一看?”
沈云裳闻言便拿下布袋,递予玄青子。
玄青子接过布袋,置于掌心,继而掌心灵力轻转,白色流光围绕着布袋浮动,布袋上顿时血阵浮现。感知着血阵中的内力,并非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玄青子心道:竟还有旁人修习了禁术吗?
玄青子收了灵力,将布袋归还沈云裳,问道:“你这位友人,可是年过半百?”
沈云裳闻言摇摇头,说道:“他和我一般大,年过半百的是他师父。”
玄青子心道:多年不见,他那个顽劣胡闹的人,竟然也收了徒弟?只是不知他会将徒儿教成什么样子,若有机会,自己倒真想看一看他这徒儿。
玄青子问道:“他师父如何?”
“他师父是一位很古怪的前辈。来无影去无踪。”沈云裳想了想,说道:“很神秘的前辈。”
其实沈云裳心里想说疯疯癫癫极不正经极不靠谱极不负责的一个老男人!但是毕竟是前辈,父亲故交,又是月无殇的师傅,看在月无殇多次相救的份上,哎,算了。
“他师父......可好?”玄青子一直肃然无表情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问及此人近况时,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哀伤之色。
“前辈很好”沈云裳顿了顿,又说道:“师父可是认得那位前辈?”
“嗯。不过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明日还有早课,你早些休息吧。”说完转身欲走,走了两步又回身说道:“看好那小树妖,切莫在凌云峰作乱。玄静子师叔掌罚,思过堂的长鞭可是从不留情的!”而后身影一跃,消失不见。
沈云裳经此一事,心中更疑惑了:这鬼前辈难道跟蓬山仙门有什么关系?若日后见到,定要好好问一问。思考间,又拎起腰间的布袋,晃了晃,说道:“都听到了吧,这里可是蓬山,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听到没有?”
一根枝条淘气的悄悄探出袋口,左摇右晃,被沈云裳轻轻一捏,便又立即缩了回去。沈云裳说道:“若闯了祸,我可保不住你。”说完,将布袋收好,重新坐回屋檐。
寒夜垂天笼屋檐,人月相望两无言。
沈云裳眼睛瞪的溜圆彻夜无眠。卯时将近才困意来袭,昏昏睡去。辰时的钟声叮当作响,沈云裳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