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党政办的刘薇主任亲自给唐一凡打来了电话,说是要召开紧急会议,唐一凡找了一间快餐店匆匆吃了点饭,就跑去了镇政府,不知道何事这么急。当他跑到三楼小型会议室的时候,屋子里坐了四个人,不用介绍了,还是镇党委的成员。
唐一凡说了一句“抱歉来晚了”便找个地方坐下,宋道春一脸铁青,不知道啥原因,感觉来说情况不容乐观。当唐一凡坐好之后,办公室的邹凯端来了茶水,唐一凡微笑着接了过来,这一微笑间,被宋道春恰好捕捉到,哼了一声。
“唐镇长,我想知道筹集的那三十万块钱,怎么样了?”宋道春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抬起放到了另一条腿膝盖以上的位置,冷冰冰的问道。原来是这件事,这大晚上的开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唐一凡摇摇头:“我没筹措到,昨天还去财政局借钱也没借到。”
“哼,那你还有心思跟小姑娘游山玩水!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宋道春突然丢过来一句话就把唐一凡的怒火点燃了,“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去爬山了?”
“这个镇上每一件事,都不会逃过我的眼镜,你跟新来的那个叫……叫……就是你踹人家宿舍门那个小姑娘,带着厚眼镜那个,是不是去了双水?”宋道春先是恐吓,再是列举了他知道的事情,唐一凡顿时感觉后背发凉,这才三个小时前的事情,自认为做的很隐秘,竟然被他知道了,这个政府大院一定有他的眼线,就是那个锅炉工!
“你这是在跟踪我?”唐一凡强行压住怒气,跟宋道春干一仗那是避免不了的了,昨天去区政府惹了一身骚,今天又碰上这个混蛋。宋道春目光投过来,就跟两把刀子,唐一凡斗志一下被刺激了,目光炯炯的反怼回去。黎春辉在一边偷着乐呢,这小子要找事嘛,这个场面刺激。
刘薇知道宋道春的脾气,只要有人挑战他的权威,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个时候插嘴也没用,相反还会让宋道春埋怨;而张耀华,他本来可以打一局圆场话,可是那晚受到几个人的围堵恐吓,情绪还没缓过来,也不想帮着说话。
不料,一个很不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两位……两位领导,你们都……都别激动…当务之急是工资……工资问题。”
宋道春转头寻找声源,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平时不怎么说话的毛子青劝了一句,这个不常见。宋道春瞪了他一眼,也没有记恨,因为他发现唐一凡这个年轻人的眼神比以前所有镇长都霸气,都纯洁,以前的几位镇长虽然敢跟自己对着瞪,却不纯洁,都怀有私心,只要有弱点就能有办法降服。这个年轻人不一样,似乎是无暇的碧玉,一点瑕疵都没有,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我也不想针对某些人,只是区里新来的区委书记给我打了电话,说是镇上有些人检举控告了镇政府。沈书记再三叮嘱,一定要把工资落实好,在这维稳关头,别出事,大家都知道,明年春天就是上级开大会的时期,不能出事!”宋道春自己圆了一句,众人暗自思考,这还咋了,宋书记也有说软话的时候。
唐一凡听到他这么说话,又解释了一句:“我也做过大量工作,昨天还跟邓区长闹僵了,实在是没办法筹措。”
黎春辉拉过了话题,“唐镇长,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肯不肯接受?”
唐一凡点点头,这个圆滑的副书记肚子里准没好事,果然,黎春辉笑着说:“首先说明白,我只是提议,你可别放在心上……我听说你跟东盛集团关系不浅,你还娶了赵总的千金,我想拿出三十万块钱,问题应该不大吧。”
这个混蛋,果然全是馊主意,众人吃惊的看着唐一凡,没想到背景如此深,东盛集团可是区里前几名的民营企业,每年纳税十个亿左右,三十万块钱对它们来说,无异于九牛一毛。唐一凡苦笑:“不知道黎书记哪来消息,我跟东盛集团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点我可以准确告诉你。就在昨天,赵总的女儿也跟我断绝了关系。”
“不可能,我的消息不会假的。”黎春辉憋红了脸,别的不会,打听点内幕可是我的强项。唐一凡自我辩解:“我要是背景这么深,我还会来堂山吗?”
黎春辉还想辩解,就被宋道春打断了:“好了,人家就是跟东盛有关系,又能怎么样,那是人家企业的钱,凭什么给你?在你的辖区吗?”
这句话,唐一凡还是有些热乎的,从来到堂山,这是从宋道春嘴里听到的最为公道一点的话,几个人都没话说了。宋道春又说话了:“新来的沈书记,那是从市委办公厅下派的干部,当年在四方区任区长,有多年的从政经验。他对这件事情很重视,今晚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想出办法,解决工资问题。”
大家都没有发表意见,谁也不想揽这个单子,一旦说话,指不定这项工作会落到自己身上。
从八点开到了十一点,会议室里五个人就这么干耗着,宋道春出去了三次,又回来,仍旧没人开口。
“宋书记,刚才黎书记的提议,我看可以是个突破口。”刘薇看看表,这么晚了再不走,回家又要被数落,就插了一句。本想着宋道春表扬,不料他却铁青着脸,厉声问道:“哪个黎书记?”
“哦,对对,是黎副书记,副书记……”可能是时间太晚了,刘薇的注意力没那么集中,就把黎副书记喊成了黎书记。宋道春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最近我没有再强调这事,大家都忘了。还是那句话,这个院子里只有一个书记,没有第二!以后谁要是再喊错了,别怪我翻脸!”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唐一凡暗惊,这个宋道春可够有官威的。看到众人没了动静,宋道春呵呵一笑:“刘主任,继续说吧,刚才那是小插曲,记住就好了。”
刘薇噤若寒蝉,显然是怕了,这个宋道春有什么好怕的,能吃人咋地。刘薇小声说:“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把辖区内几个企业喊过来,临时借点钱凑起来,先发下去再说。”
“什么明目呢?”宋道春挺感兴趣,不知道这个意见是刘薇临时起意还是宋道春事前安排的。黎春辉没有被刚才的躺枪所激怒,而是非常赞同的说道:“双水那不是修路嘛,又不是心里没点数,交点修路钱咋了。”
听到这句话,唐一凡瞬间明白了,这三个人唱戏呢,不是双簧而是三簧,这是一个利益集团。宋道春右手托着下巴,沉思片刻,叹了口气:“这样可就成了巧立名目,增加企业负担喽,堂山本来就没几家像样的企业。”
黎春辉解释一句:“正经企业确实没几家,我们也要保护。不是还有一些毛病多的企业嘛,那些企业取缔又取缔不了,不如收点钱,不收白不收。”
宋道春点点头,语气缓和的说:“唐镇长刚来,有些情况可能不了解,咱们堂山有丰富的锡矿和铁矿,这些都是不允许私自烂采的。可是呢,有很多的小企业主甘愿风险,跟我们打游击,你今天去查,他今天关门,明天去查,明天关门,后天不去,他又开门了。”
“是啊,规模不大,可就是无法根治,咱们镇上人手不够,哪有这么多功夫跟他们耗!”说到这,黎春辉气愤的加了一句。
唐一凡点点头,“这样的情况以前还真是没怎么听说呢,堂山还有矿。”
宋道春转过头,再次征求意见:“耀华镇长的意见呢?”
张耀华表情有些抵触,低声说道:“我服从党委会的意见……”宋道春听罢,欣慰的点头,叹了口气:“我们堂山的党委,本来是七个人,今天才六个,纪检书记孙星河请了病假,常年不在这上班,我看呀,不行就上报区委组织部,把毛子青从党委会撤掉吧,副镇长本来就只有常务进,哪有两个副镇长进党委的例子。”
唐一凡这才发现,镇上是有纪检书记的,什么原因不上班?
毛子青刚才不合时宜的插了句话,给剑拔弩张的宋道春和唐一凡圆了场,这是变相援助唐一凡,少了宋的锐气,宋道春怎么不能报仇呢,所以这个时候说了出来,这叫睚眦必报。
“小毛的意见……我想也差不了哪去吧。”宋道春又冒出一句话,还是熟悉的配方。毛子青哪敢发表别的意见,结巴的回答:“听从…党…党委的,宋书记决定……怎么说就怎么……做。”
宋道春脸色缓和,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唐一凡即使再不懂规矩,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不料,唐一凡站起来,斩钉截铁的说:“我有看法,这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