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学友听到唐一凡是江东大学正牌的高材生,不禁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人才呀,怪不得才二十八岁就成为堂山镇镇长。对了,刚才我把你要去双水学校的事情安排了一下,那边的道路还没有通开,你看……”
唐一凡眯着眼笑了笑:“不是说了嘛,我穿的运动鞋,没问题的。”黄学友有了心理准备,抬手看了看表:“这个点恐怕师生们都放学了,要不改天吧。”
唐一凡站起身来,拍了拍老哥的肩膀,黄学友愣住了,这个年轻人啥意思?唐一凡爽快的说:“走喽,刚才跟教师代表交流一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那我就不去双水喽。”
黄学友听到前半句,心中纠结,刚才他们都跟领导谈了些啥呀,不会是我的坏话吧,但是听到后半句,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当务之急不去双水学校才是大事。
“唐镇长,不怕您笑话,我们有些教师代表个人的意见不能代表集体,还请您多多见谅。”黄学友圆了圆场,别再引起什么尖锐的矛盾就好。唐一凡眉毛上挑:“呵,没什么事,就是放学期间学校门口堵车,回去我就跟交警部门协商,解决这件事。”
黄学友刚刚还拧成一团的脸部瞬间乐开了花,双手合十:“多谢多谢领导,一看就是踏实为民服务的好干部。”
唐一凡迈开大步子,两条腿蹬蹬的走了出去,黄学友扎扎裤腰带,跟了上去:“唐镇长说什么也要留下来吃饭,吃个便饭。”
“你们的经费很宽松吗?”唐一凡转过头来,立刻怼了一句。黄学友热脸贴冷屁股,懵逼了,“不是,再紧张……吃顿便饭还能吃穷了嘛。再者说了,您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多的物品,都能理解……都能理解……”
“算了吧,省下的钱,就给孩子们多拉几车煤炭吧。”唐一凡头也没回,径直下了楼。来到教学楼门口,孙师傅已经把车恰到好处的停在了正门口位置,只要迈出一步台阶便可以上车,这是多年机关司机的经验,黄学友甩开两条短腿,快速跑过去拉开了车门:“唐镇长一定慢走,一定慢走,有时间再来。”
唐一凡伸出头去:“那我走了……”
黄学友双手举过头顶,用力的挥手:“有些怠慢还请见谅,见谅。”看到车子驶出了学校门大院,黄学友转过身来,对视了一眼身后众位教师,搓搓手:“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留下唐镇长吗?即使没钱也要留?”
半晌没人说话,黄学友倒背着手走了,临走飘下一句话:“留下了,就能多争取经费,人家抬抬笔,咱们吃半年!”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嘀咕,恐怕不是“咱们吃半年”,而起你自己吃半年吧。
唐一凡抓着头顶的扶手,问了一句:“孙师傅,在镇上干了几年了?”孙师傅微笑的回答:“二十七年,十八岁就开车,那个时候开的是大翻斗。”唐一凡沉吟一下:“黄校长在堂山镇有几年了?”
听到这句话,孙师傅明显一呆,“唐镇长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
唐一凡笑了笑:“没事,随便问问。”孙师傅点点头:“我跟他不是很熟,只是知道很多年前就来了,从一名很普通教师到副校长,再到校长。”两个人再没有说话,直接回了镇上,此时距离下班时间不多了,唐一凡回到办公室,坐立不安,七月份的工资没着落,教师们都意见很大,可是这三十万块钱,到底去哪筹措。
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三个小时,唐一凡去厕所的时候,看到党政办还亮着灯,瞅了一眼,只剩下杜丽丽坐在电脑前,趴着头忙些什么,唐一凡趴在门框问了一句:“小杜,你咋还没走呢?”杜丽丽精神过于集中,听到这句话哆嗦了一下,转过身来:“唐镇长,我在搜集党镇办这些年的文件,从中挑选出来关于科教文卫的,你刚刚接手,可能不是很熟悉,尽快上手。”
唐一凡顿时来了兴致,走过来看了一眼,只见杜丽丽一下午时间已经建了三个文件夹,分别标注,可谓工作认真扎实。唐一凡笑了:“好了,别在这耗着了,明天再干活吧。早点回去吧,镇上乱,别太晚喽。”
杜丽丽听到这句关怀,内心一热,她站起身来,很扭捏的回答:“唐镇长,我能请你吃顿饭吗?”
“哦,请吃饭?这个有意思,可是师出无名啊。”唐一凡笑了,很爽朗。杜丽丽脸色微红,有些害羞:“今天你替我解了围,我把你当大哥哥待,我要请你吃饭。”
原来是这件事情,唐一凡爽快的回答:“那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我让你去的,责任在我。”杜丽丽摇摇头否认:“昨天晚上我还以为你是坏人呢,你知道嘛,昨晚我手里一直攥着木棍睡的觉。”
唐一凡哈哈大笑,这个学生有些意思,“这样吧,为了向你道歉,昨天晚上我太鲁莽了,我请你吃饭吧。另一层意思就是……咱俩也算半个舍友,为了庆祝我乔迁新居。”杜丽丽被他的直爽感染,放弃了原先的羞涩,“那好,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吧,谁让你比我工资高呢。”
唐一凡转身锁上了办公室门,跟杜丽丽出了镇政府大院,找到了一间小酒馆,点了两菜一汤,都是本地的特色菜,唐一凡指着其中一盘油炸小河虾说道:“在堂山就要吃这个菜,原生态的。咱们堂山山多,可是水也不少,什么鱼呀虾呀螃蟹呀,都是特色菜,来到这里就吃它喽。”
杜丽丽用筷子小心的夹起一个黄乎乎又有点红的河虾,用手轻轻的剥掉河虾前面的两只钳子,轻轻的放到嘴边咀嚼,唐一凡哈哈大笑:“这是小河虾,不是大虾,不用去掉它身前的钳子。反而钳子更加酥脆,口感更好,不信你试试。”
杜丽丽半信半疑,轻轻尝试一下,不住的点头称好吃,然后很兴奋的继续说道:“你知道嘛,我感觉你一点都不像是政府官员。”唐一凡没在意,闷着头吃着盘里的扣肉,抹抹嘴:“那像啥?”
“像个有着江湖气息的……”杜丽丽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唐一凡笑了:“土匪?”
“不是不是,没那么坏,倒像个有着江湖侠气的浪子,身上散发着一股潇洒,而不是官员的内敛和城府。”杜丽丽初入社会,从印象中大院出来的干部都应该是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甚至是一开口就是:“这个……那个……怎么讲呢……”
唐一凡乐了:“你这种形容很特殊,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嗨,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我是江东师范的,在未平校区,跟你的母校一墙之隔。”
唐一凡笑了:“你们学校美女好多呀,当时流传一句话:江大的才子师范的妹,财经的帅哥体大的胃。那个时候,我们四个学校交往很密切,经常可以参加联谊派对。”听着这些话,杜丽丽彻底放开了,放下了筷子,也不顾嘴唇上的油脂,眉飞色舞:“是呀是呀,我们宿舍一姐妹就是找的江大的男朋友,计算机系的,我看着那男的可木了,成天就是c语言、编程,跟我们聊天的时候也这样,可逗了。”
唐一凡一挥手:“那是因为你没有见到我们中文的,那才叫才子,哪一个不是腹中诗书气自华。”
杜丽丽嘿嘿一笑:“我看你倒不像学中文的,没有那份优雅,倒像是学……”
“什么?”
“学畜牧兽医的,咔咔咔,哪个不听话,直接就拉出去剁了。”杜丽丽坏坏的表情,拿起桌子上的筷子比划。唐一凡么没想到这个女生如此搞笑:“那说的不像是畜牧兽医,倒像是个屠夫!”
“差不多吧,你有那种潜质。”杜丽丽完全没有刚才的矜持。唐一凡指了指盘子:“别光顾着说话了,菜没了。”
二十分钟后,两个人吃完了饭,唐一凡看了一眼表,九点十分,问了一句:“你还去办公室吗?”
杜丽丽双手抄着口袋,在前面一跳一蹦:“你呢?”
“我不去了,这都九点多了,直接回宿舍了。”唐一凡望了一眼,整条街上黑乎乎的,连个像样的路灯也没有。杜丽丽索性也点头说回去睡觉,两个人恰好作伴,杜丽丽又发话了:“你这么年轻,怎么就成了镇长,是不是有关系啊?”
“呵,我要有关系,我能来这么个破乡镇嘛,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唐一凡叹了口气,有些无助。杜丽丽点头同意这种说法:“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几年后就可以离开了。而我签了三年合同,合同后还不知道要去哪,怎么才能熬到头呀。”
“你不是学的师范吗?怎么不去当老师?”唐一凡问了一句。杜丽丽幽幽的回答:“现在的大学生,哪能这么好找工作,我考了七个城市的教师,都没有过。看来这辈子注定跟教师这个行业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