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还真是不易。
克拉克揉揉眉头,他昨晚‘巡逻’了整整一个午夜,直到太阳升起,他听着他父母酣睡的呼吸声,才确定自己已经调整好了心情。超人飞上高空好好充了个电,其实等他缓过了这股劲儿……紧张的情绪就重新好笑的涌了出来。
毕竟这将是他第一次出差。
……感谢佩里的赏识。感谢他当时投稿的勇气。‘感谢’卢瑟。他的文章被采用了,他为自己争取到了这个实习机会——星球日报!这可是星球日报——
他怎么会不渴望来到这间报社呢?对不对?
克拉克提着他和路易斯的行李,紧紧跟着面前的女记者。
“你敢信么?你敢信么肯特——年度巅峰奖竟然在拉斯维加斯举办。真是好笑,你知道往年它的颁奖式在哪儿吗?”路易斯·莱恩狂翻白眼,她踩着8厘米高的高跟鞋,步速却快的像是在小跑。“而且我敢和你打赌,可怜的佩里肯定拿不到他想要的新闻——我认为斯塔克他根本就不会出现。”
女人扬了扬她那好看的眉毛,突然的转身瞪视自己的跟班……今天的农场男孩儿穿了件做旧过的蓝白格子衬衫,内搭是一件浅蓝色的t恤。配上他的牛仔裤,真是一言难尽的‘青春活力’。这世界上可能只有还没毕业的学生敢这么穿了——这一身让克拉克看上去简直像个刚念完高中的孩子,再配上这小宅男脸上羞涩又友善的笑——在外人看来她是不是领了个儿子出门?
“……真难想象你会是我们的秘密武器,对不对?”她挑着眉毛挑剔着。“所以佩里才多花一份机票钱让我带上了你——加油啊,克拉克。发挥你的文风——在没见到斯塔克的情况下把这份采访做好吧。”
路易斯一半认真一半讽刺的说着。她是真不明白面前的大男孩儿为何会有那么辛辣老道的笔法。她甚至都怀疑过代笔的可能……但在稍微和克拉克熟悉了些后,女人的直觉就告诉她……肯特恐怕就是有这么内秀。他请代笔的可行性无尽接近于零,她更该担心他一犯傻做了别人的代笔……
克拉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眨眨眼,帮路易斯把一缕翘起来的发梢顺平。“谢谢你,路易斯小姐。可我对斯塔克先生实在是……一无所知。如果这次真的见不到他……那恐怕我就真的只能愧对佩里的机票钱了。”
他的确不觉得自己这次也能搞定这一切。斯塔克不是卢瑟。他对他一无所知。
路易斯被男孩突如其来的亲切举动弄得一怔,随即她对上了那双真诚的蓝眼睛……立即泄气的败下阵来。他就像是真的听不懂她的暗示——想还没毕业就定下这份工作,那这次的报道他必须用心——肯特的确很有才华,但他太没竞争心了。他认输的速度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快。“哦……蠢小子。”
女人无语的扭回头去,再一次加快了步伐。
………………
斯塔克如路易斯说的一样没来。
克拉克望着颁奖台上尴尬却强作无事的……罗迪上校。感到一阵儿淡淡的好笑与无奈。他在这一瞬几乎理解了当局者面对他时的复杂心情。毫无办法,听之任之。对超人时是这样。他们指望着他的正直令他永无坏心;对斯塔克是也是这样。他们放任他的散漫,也不希望斯塔克突然认真起来回头思考他究竟是制作了些什么……
军火商。战争贩子。死亡使者。这头衔一个接一个的被按在卢瑟和斯塔克头上。前者蔑视自己以外的所有智人,觉得自己的同胞根本也是还没进化完毕的猴子。后者放肆享乐,从没把这世界当真。这两人是美国霸主地位的坚实后盾,是这世间战乱背后的牵引绳。
……可照理说,绳子应该永远都在主人的手里才对。但不管是卢瑟,还是斯塔克……
超人盯着台上同样带着些许尴尬,替斯塔克接奖的奥巴代亚·斯坦。思路有一瞬间的中断。这可真是……一场闹剧。
路易斯终于无法忍耐。她提起自己的包,起身离席。克拉克也跟着站起身,微微冲身边的同行们点了点头,就追了出去。
“天杀的斯塔克——是不是从没人告诉他该尊重他人、尊重成就——哪怕只是尊重他自己?”路易斯低声咒骂。克拉克隐隐替她心酸。他知道她父亲也曾被巅峰奖提名,但却因为上过战场最终没能拿到……而如今斯塔克获奖而不到场,肯定让她很是心酸。克拉克轻轻拍了拍路易斯的肩膀,低声安慰。
“……我们去玩两把吧,路易斯。你都猜对了,所以更没必要为他浪费情绪……你今天这么美,直接回酒店太可惜了。”
——他会保证路易斯能在赌场大赚一笔的。希望这能让她开心点儿。
路易斯握紧拳头,在五秒钟内就平复了情绪——这不是她第一次被名人放鸽子了。不是。而且她绝对不要在肯特面前失态——绝对不要。
女人不再咬牙切齿。她扭过头来,斜视着面前的小男孩儿,装模作样的轻蔑一笑。
“——你到进赌场的年纪了对吧,肯特?”
克拉克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模样,差点就一下笑喷。他主动弯起臂膀,让路易斯能方便挎着他。她刚刚还夸奖过他穿西服的样子——他希望今晚他能是个合格的男伴。
“当然啦莱恩小姐。”克拉克温和的笑着。装作没看到路易斯微红的双眼。“而且感谢慷慨的佩里——那篇卢瑟的报道除了买这身西服,可还剩了点儿呢。如果今晚足够愉快,不如向佩里申请个版面做个拉斯维加斯的一日攻略好了……”
路易斯·莱恩挽着超人,他们一同离场。
………………
然而最终星球日报的头条还是给了斯塔克。
《托尼·斯塔克失踪了》
……克拉克看着路易斯的反应从不以为然到不敢置信,又从不敢置信转换为不知所措。
“确定了不是假消息?……有恐怖袭击的可能?有尸体-老天……”克拉克有些惊愕的看着路易斯竟然……在颤抖。“没有、没有他的-尸体?是我知道,可也排除不了是被隐瞒了消息是不是?……天啊……”
克拉克一阵迷茫。
……他认识的,和他‘知道的’路易斯·莱恩……并不是一个会为富豪/军火商失踪案而惊恐到这种程度的女人……她不会因卢瑟得了绝症而拍手称快,但也不会为此哭泣……
超人一阵迷茫。
路易斯又询问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她背对着克拉克平复了一下心情……但最终还是没忍住转过头和他倾诉。
“……我知道这真的有点好笑。你可以笑我的,甜心。”克拉克为她那称呼而抽了抽嘴角。一起赌-博后他们真的亲密了不少……但那个单词明明是她在醉酒后才冒出来的…可路易斯此时可是清醒的!“昨天我还唾弃他、厌恶他。现在却又忍不住担心他——这实在有点好笑。甚至冷静的想想那些因他丧命的大兵们……啊算了。”
她放弃一般的长叹了口气。第一次毫不顾及形象的在克拉克面前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我认识他。说来好笑我曾经认识他——”克拉克配合的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他也的确很惊讶。他甚至都以为路易斯可能曾经和斯塔克有过那么一段儿……“别给我瞎想肯特。在我年纪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带我去见过霍华德·斯塔克。那时他还活着,你知道的……可能那时斯塔克也才6-7岁吧。”
超人理解的点点头。为这个几乎陷入崩溃的女人递上一杯热可可。路易斯接了过来,但只是端在手里。“那时他还不是个混球。只是个——非常讨人厌的聪明孩子。你知道的。斯塔克一直是个天才……”
克拉克看着面前的女人陷入回忆,看着她皱紧眉头。
“……我们根本不熟。”路易斯小声的说。“我也根本不喜欢他。但认识。你知道的……我知道他父母是在他几岁时离世的……我知道他曾一蹶不振,我又眼看着他东山再起……然后慢慢变成今天这副混蛋模样……”
克拉克柔和的看着星球日报的铁娘子。她的声音那么低,就像是在为此刻的自己感到不好意思。
“…………我就真是……为他、为霍华德、为玛利亚……”
她没能再说下去。
克拉克手足无措。
………………
超人飞翔在阿富汗的夜空中。
距离托尼·斯塔克绑架案已过去了三个月。军方简直是不可思议程度的沉得住气。没有任何人要求超人前来阿富汗,但他还是来了。
……虽然克拉克是为了寻找里克·琼斯的下落才用假身份参与了这个战地时讯考察团,但在这来到阿富汗的半个月里,他的确跟着这群有着超凡正义的记者们见证了很多现实的无奈与战争的残酷。他从未小看这世界的残忍与不公——但这依旧不妨碍他为此心生愤怒。
他本不该借题发挥,他不本该参与战争……
但他从来都不是个守规矩的‘超人’。对不对?
身穿红蓝色紧身服的外星人一眼望向数十里外的那个村庄——他在白天时和记者团的领队一起听说了那村子中发生的不幸……所有没参与‘十戒’的人就都是‘叛徒’,所有叛徒都只配被奴役或被杀。女人和孩子被囚禁,男人则在他家人面前被屠杀——
这就是这个世界。
超人嘴角露出一个冷酷的微笑。蓝大个一下撞进了村子里——像是一道闪电,像是一颗□□——
别想他做个守规矩的超人。别想。
………………
“他在哪里?”
面前的激进分子高声尖叫。
【魔鬼!是魔鬼——真主啊——请您救救我!救救——来人啊!士兵——你们死了么——】
‘魔鬼’在阴影中微微挑眉。那双发着红光的眼睛都跟着眯了起来。他嗤笑一声,指了指缩在角落里,鼻青脸肿的孩子。
【继续恳求吧。继续祈祷啊。】
那阿拉伯人惊愕到忘记了尖叫。
魔鬼竟口吐人言。
【向你的主请求他降下巨石啊,请他杀死我啊。】那魔鬼的声音带着恐怖的笑意。【继续呼唤你的士兵啊。继续啊。】
‘魔鬼’更深的皱眉。他闻到了一股尿骚。
【看看你是怎么对这些孩子的。你也配哭喊,你也配恐惧——告诉我这个人在哪儿——在我撕下你的人皮之前——】
【我不会再多问一遍了。】
黑暗中的恶魔逐渐现形。他身材高大,黑发蓝眼。他胸口那巨大的‘s’和那俊美不似凡人的面孔令这处村子的占领者彻底失去了希望……
不是恶魔。
不是恶魔降下了惩罚……——是神——神要惩罚他们——
——可他却什么也不知道。
克拉克微皱眉头,这里正是班纳博士被带走的那个村子。但在美国政府军撤离的两个月后,一伙武装充沛的激进分子就占领了这里。他们也以为这里有美军的秘密,根本不知道什么‘浩克’。更也不知道里克·琼斯的下落。
超人将一把又一把的枪拧成团团废铁。然后用烧红的双眼融化那些装甲车与大炮。
这真的让他无比愉快。
完成了所有的缴械工作后,超人冲那些踌躇的、经历了诸多苦难的人们露出一个微笑。他来到阿富汗有一个月了,夜夜离开队伍飞到这附近……他问了三个村子,却依旧没有一点琼斯的下落。他能离开大都会的时间实在有限……如果下个月内还没消息,事情就会变得更加麻烦……
超人回过神来,他听到有脚步声在接近。他没想到有人有勇气靠近他……克拉克回过头,随即一怔。
那鼻青脸肿的男孩儿牵着一个同样额头有伤的女孩儿。男孩儿向他颤巍巍的伸出手。
那幼小的、沾满泥土的掌心中,躺着一枚可怜兮兮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