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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拔剑起长歌。↑吃的是小米粥、葱花卷、文蛤蒸蛋、油炸小江鱼,又摆了几碟子小菜, 有万年青、蜜大枣、鸡油香菇、春笋豆皮——这都是装在瓦罐里, 带上船来的。不过因为贾珠和宝玉刚上船,对河鲜还是很有好感的, 所以倒是吃完了文蛤蒸蛋和小江鱼, 几碟子小菜叫管事拿去分了。

    吃完早饭, 也该了。

    当然,今天的贾珠还是兴致勃勃——毕竟昨天错过了船上观日出么!

    宝玉有些蒙, 要怎么打发时间呢:行船摇晃, 看书费眼;要么还是扎马吧……打牢了基础, 回头从云谷子前辈那里换来的功法也可以修炼起来了, 想当初因为得到位面交易平台时候年岁较大,骨头都硬了,很是不适合学武, 倒是一种遗憾。

    于是对着窗外诗兴大发完毕的贾珠就看到自己的小弟脸憋得通红在扎马步。贾珠想起, 强身健体之事不可荒废,于是也去扎了。

    宝玉一面扎马步,一面应付瑞贝卡:“还要换一个?”

    “对,昨天那个,那个、药效不够……对, 不够。我再拿避水珠和你换一个大力丸好不好?”

    “可是……”大力丸还有二十三颗, 倒是还可和瑞贝卡交易。

    “求你了, 我给你添头。你看这都是都送给你的——”瑞贝卡把一堆圆润柔亮的珍珠放在交易台上, 白的、粉的煞是好看。

    眼见宝玉好像不怎么动心, 瑞贝卡带着哭腔说:“我再给你一个好东西好不好?这个海螺是我(小时候)的宝贝,吹响之后不仅声音穿透力十足,还能让你身边的人失聪好一会儿。”没错,这是每个人鱼小时候都会挂着的小玩意儿,就是防止被拐带的……

    好一会儿是多久?

    瑞贝卡表示不知道,大约就是人类吃一顿早饭的功夫。

    宝玉了然,大约就是一刻钟。

    “那么你有没有治晕船的药?可以寻来与我做添头。这珍珠,我实在是用不到。”

    “晕船?人鱼怎么会晕船?当然不会去找晕船药啦。珍珠就送你啦,这是我……意中人昨晚哭的呢!哭的可用力了!”瑞贝卡知道宝玉愿意与自己交易了,很是高兴。

    宝玉:小人鱼你的表情完全出卖了你,虽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敢以直男的节操作担保,昨天哭的很用力的绝对不是你意中人……

    交易成功之后,宝玉深刻觉得瑞贝卡根本不需要海螺,因为他的撒娇功夫就极有杀伤力了。

    行船三四日,再好看的景致也就不过尔尔了,贾珠终于不再对着两岸风景吟诗,宝玉的鸡皮疙瘩终于能够消停了一些。

    而贾琏,约莫是晕着晕着就习惯了,也能从床上爬起来了,还感慨:“古人总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我看也是夸大其词了,只要不晕船,哪里去不得?”

    贾珠摇头:“穷家富路,琏二弟此言差矣,若是一叶扁舟,不说水面颠簸,首先便是不安全了。”

    等到再晃荡几日,便到了古诗句中烟花三月应当下的扬州。因给贾母报信的林府婆子等人也在贾珠她们一船,又有贾母往驿站传的信居然还不敌薛家商船的速度,所以贾珠等人到达扬州码头的时候,林府并没有派人来接。

    贾珠让家丁一二随那婆子等人先去林府通个信,又叫管事带着家丁三四去雇几辆车马——毕竟不能堵在码头上干等着林姑父派人来接罢。武师傅、钱嬷嬷并一月二月围着照看贾琏和宝玉,然后让青松、苍柏领着剩余的小厮和家丁们去看好行李。

    幸好,幸好贾珠差了管事去车马行,因为管事比林家的婆子回来得更快,并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林府前几日就开始置办丧事了……

    没怎么经过事儿的三位少爷一下子就慌了手脚,尤其贾珠还肩负着重任,一路设想着“若是姑妈真的不大好了,是否真的要用宝玉的宝玉去救一救?”“在不伤害宝玉的前提下,如何完成老祖宗和老爷的交代?”“若是林姑父或者琏哥儿有所疑虑,我又当如何如何”……零零总总,结果忽然之间,绷着的弦松了——原先的纷扰和担忧都不存在了,可是这样的不存在却是以姑妈病逝为前提的。贾珠年岁大,还被贾敏抱过,倒是真心难过起来。

    贾琏虽然脑筋活泛,但是对亲戚的丧事也是两眼一抹黑。

    还是管事老道一些:“珠大爷,我看咱们还是先裁一匹白布,再等林府来人罢……”因为此行本就是探病贾敏,众人抱着万一的心态,收拾行李的时候都挑选着素色的,就连一贯爱花哨的贾琏身上都没穿红戴绿。

    是了,此时也不好就在码头上换衣裳,万一,万一是车马行的里的信息有误呢?

    虽然贾珠等三人都知道这个万一的可能性微乎极微。

    宝玉有一些遗憾,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又是老祖宗最疼爱的心尖尖上的小女儿,这传回京里,贾母必是难过不已的;又有些说不出的轻松,也许是因为这样子自己就不必纠结到底要如何施救了。

    不多时,还是那跟船而来的林家婆子打头,带着林府的管事来接人。而林府的下人皆是面带哀色、一身粗麻,可见是真的在治丧了。果然,来的是二管事,见到贾珠就哀戚地开口:“太太……太太两天前……去了……”

    等到贾氏三兄弟到了林府,二管事带着他们去洗净风尘,并换上素服——原来的衣裳就算不鲜艳,毕竟也不适合吊唁。一番梳洗之后,贾宝玉并贾琏终于见在花厅到了闻名已久的林姑父。

    可以看出之前他是如何翩翩英姿的,毕竟带病在身也有一番文人风流之写意,可见林如海当年探花之名,名不虚传。

    贾珠不禁热泪盈眶,记忆中的林姑父丰神俊朗、意气风发,如今怎么面容消瘦、两鬓斑白……

    三人拜见了姑父,看座之后。

    “这许多年不见,珠哥儿都这么大了,听说前年腊月里得了一个胖小子?这便是琏哥儿了,好好好,看着也是大人了。宝玉……倒是和我想的有些不太一样,听你们、听你们姑妈念叨了好几回,说老太太疼爱的不得了,你们姑妈竟是吃味了……”许是见到了贾府的人,眉眼之间总是与贾敏有分相似的,林如海一时之间情难自己。好在他毕竟是久经宦海沉浮的人,很快收拾好情绪。

    “我们几个当去给姑妈上香了。”贾珠虽不忍提起这事儿令姑父伤心,但是总是免不了的。

    贾敏的灵堂设在后宅的第一进大堂里头,跪在灵前的瘦小身影看着只有四五岁大,小小一只背影,披麻戴孝,看着竟是万分可怜。

    想必这就是表妹/林黛玉了。

    黛玉身侧还跪着两个有一定年岁的妇人,应当是林如海的妾室,身量圆润,容色不过是寻常。

    早已有丫鬟给这头禀报了,贾府来的表少爷们要过来祭拜,于是原本来帮衬的一些下官妇人们纷纷先避入侧间,圆润妇人也小心谨慎地低头起身、站立到一旁。

    宝玉知道,这个妹妹比自己小了不到一岁,但是两人站在一起竟是相差了一个头,可见对方实在是娇小。

    “玉儿见过几位表哥。”黛玉年纪虽小,规矩却很不差,纵然杏眼红肿、唇色青白、身形摇摇欲坠,也坚持给几位表哥见了礼。

    因年岁差距实在是大,并不需要顾及男女大防,贾珠怕小表妹站不稳就摔着了,伸手扶住黛玉,小女娃的手腕子细的和兰哥儿差不多,哪里像是六岁的孩子。分明就是先天不足。

    这一双大手比病中的父亲要温暖得多,常听的太太说娘家人的好,如今太太……黛玉低垂眼皮子眼泪就扑落落地滚下来。

    黛玉坚持到与表兄妹答礼,已经是强撑着了。其奶嬷嬷王氏连连吩咐丫鬟,快把给姑娘温着的参茶拿来,如此看来,黛玉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妙。

    因主母病逝,家主伤心过度,姑娘身子骨也不结实,故而贾府三兄弟的晚饭实在客院里自行用了的。二管事传达了林如海招待不周的歉意,三兄弟都表示自家亲戚,请姑父不要如此见外。

    林如海决定为爱妻停灵三七。

    虽还未等到贾母来信,但是此刻身份已经从探病的小辈变成了吊唁的娘家晚辈,贾珠等人自然是要在林府住下的,等到发丧之后方才好离开。

    (苍柏纠正,是西角门!)

    因苍柏快速和婆子说了事情大体,婆子又嘴巧禀报了贾母,账房那边很迅速地给苍柏称了四份的二十五两白银。手捏干货,四个小老百姓才是放心了,忙不迭地告辞。今夜回家,有酒有肉!再给婆娘买尺头!

    贾家三兄弟带着圆脸,继续在朱雀大街上晃荡。

    一路上,贾琏和曹少爷斗嘴不停。

    没错,圆脸少年姓曹名焕,祖籍江宁,前几年来的京城。

    “那你小子官话说的挺不错啊。”贾琏心下犹疑。

    “从小就学。”曹小爷没好气地用江宁话回答了一句,也是十分地道。

    之后说起诸如江宁风俗、曹家人口等等,也是流利不打磕,贾珠和贾琏终于是信了。

    “不是说要去看旱龙舟吗?走走走……”曹小爷反客为主,领先走在前头。

    “咄,还真不客气。”贾琏嘀咕。

    曹家少爷与贾府三兄弟打打闹闹走远的时候,跃然茶楼的临街包间就有一个长相平凡无奇但吐息深厚悠长的中年人默默上前一步,给黄爷讲了这三人的来历。

    “哦,竟是贾代善的孙子?”黄爷抚须,“只知道他有两个无甚才华的儿子,孙子辈……”

    其貌不扬中年人继续说了说贾家三兄弟的大概事迹:贾珠勤学,天资尚可,同窗之间名声不错;贾琏未有功名,喜玩乐;最小的那个叫贾瑛,乳名宝玉。

    “就是那个传说衔玉而生的哥儿?”黄爷不动声色地问。

    一旁的青年倒是也听说过这个奇谈,闻言侧耳倾听。

    “正是,年六岁,养在史老太君的院子里,传闻天资聪颖。”

    “哦……天资聪颖?修远,你怎么看?”

    被提问的青年笑着摇头:“小时了了。”

    “叫暗卫远远跟着便是,不必上前打扰。”黄爷没有对被叫做修远的青年评论的那四个字的未尽之意多说什么,“咱们回吧。”

    “那十六叔?”

    “他费尽心思溜出来,不玩够是不会回去的。”

    …………………………

    旱龙舟是陆地上模仿水中划龙船之舞,有戏妆女子(男童扮的)、有花脸艄公,另旁有四乐人伴奏:一人背大鼓,一人击大鼓,二人击钹。总的来说和宝玉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这也太乡土化了,往年春晚啥的采访的民间艺人队都比这有看头。

    曹小爷更是毫不客气地笑喷:“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要看的旱龙舟?可真村……”

    贾琏急眼:“这是宝玉年纪小没看过这些呢,才好奇的。”

    “好吧,小毛头,你可真村。”曹小爷句句不离村,低头看着宝玉说。

    “只怕有的人,从前就没见过旱龙舟,现在见到了就笑话别人。想来更加没见识过咱们荣国府的《千手观音》了。”贾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果然勾起了曹小爷的好奇心:“那是什么?别是唬我的吧,小爷我在京城十……实在是见多了徒有虚名的玩意儿了,就好比那点心,居然叫驴打滚,实际上和驴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好吃吗?那你说那驴打滚好吃么?”

    “还凑合吧……”曹小爷别扭承认。

    “好吃就行了你管它叫什么驴子还是骡子打滚。难道你还要去蚂蚁上树里找蚂蚁?”贾琏的歪理是一套一套的。

    “那也不能证明你们府上的《千手观音》就一定好看了。”

    “你还要怎么证明?”

    “驴打滚我都得亲口尝过吧?那节目我也得看过才能下结论。”曹小爷也是有小智慧的人呢。

    贾琏嗤笑:“多大的脸,那节目是宝玉叫院子里的丫鬟排的,去年老祖宗寿辰才叫我们开眼的。你说去看就去看?”

    “小气的紧。”

    三贾一曹逛累了,便去了跃然茶楼。初一已经等在那里了,随着他那张苦兮兮的脸亮相,身后还有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仆人,眼睛精光发亮,看着就是练家子,料想这就是曹家的仆从。

    曹小爷问那精光仆人要了一张银票:“给,官府通兑,我的玉呢?”

    贾琏弹了弹票号,笑嘻嘻地把平安扣还给曹小爷:“等你休沐了,还找你玩啊!”

    曹焕动了动嘴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两方道别。

    “嘿!我说曹焕这名怎么这么熟呢,原来是他啊!”回府的路上贾琏一拍脑袋,“就是前几年那个十六皇子选伴读的时候,最后选的不就有个叫曹焕的吗,太子妃内侄儿……”

    贾琏能够记起来,还是因为当初荣国府里头,适龄备选的对象就他一个,结果第一轮就被刷下来的,被他老子揍了一顿,屁股肿了好几天:“看他样子也不是个机灵的,还是有一个好姑姑啊。”

    贾珠听贾琏越说越不像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曹小哥虽然人情世故不老练,可或许就是如此才能一心向学吧。”

    夕阳将贾府三兄弟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这就看不出宝玉的身量比两位哥哥矮多了。

    “一心向学”的“曹小哥”看了看天色,无奈地说:“好吧好吧,回宫就是了。”

    初一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今天小祖宗穿着便服说去东宫的,不知怎么地就摸出宫来了,自己这颗心哟,可是七上八下一整天了。

    坤宁宫。家宴。

    身着明黄色五爪金龙常服的分明就是今日里跃然茶楼的“黄爷”,另一年约五旬气色不太好的妇人正是坤宁宫的主人。

    十六皇子身着朱红色袍子,长着一张圆圆脸赫然就是白日里的曹焕曹小爷,兴致高亢地给他的父皇母后讲了今日里他明察秋毫破奇案的经过:“儿臣和初一打跃然茶楼走过,本来想进去喝杯茶的……忽然发现迎面走来的中年汉子神色慌张!于是儿臣就上前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