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晔这句话说完,本以为会把玉旻齐感动得涕泗横流,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又能高大许多,但看他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他没立即回话,这气氛就有点尴尬了。
“我教你武功,你保护我?”
秦晔点头。
凤眸望着秦晔的眼睛,那长长翘起的睫毛让秦晔不知第几次想伸出手去拨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身上衣衫又单薄,被子因被秦晔掀开,可以看到那影影绰绰修长的双腿。
怎么看都觉得风情万种。
“怎么觉得我吃亏了啊?”
“哪有吃亏——”其实这话细细琢磨秦晔也觉得心虚,除非他能出师,不然遇到厉害的,到时候谁保护谁还说不定。但秦晔偏直着脖子道:“比如说像赵二那样的,我就可以解决!”
这话有点在理,玉旻齐想了一下,便点点头,“那好,看你这么有心,我就收了你这个徒弟。不过,”秦晔听他话锋一转,竟正色起来,“把被子给我盖好、灯烛都灭了、滚到外面去——睡觉!”
秦晔本来都打算跪下拜师磕头了,没想到他竟急着撵自己出去,想来他是白天折腾得乏了,便忙给他掖好被子,吹灭了烛火,关上房门到外间“地铺”上也躺下了。
但秦晔哪里知道,玉旻齐看他凑到自己跟前,离得那么近,鼻尖都要碰到一起了,却一脸正经严肃得说要保护他,他怕再不赶他走自己又要忍不住调戏他一番了。
但他心里却知道——这个人的心思是纯粹的。
他就像一张白纸,干净得不忍执笔描画。
多么希望他能陪着自己将这条路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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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睁开眼,秦晔便按着每天的习惯开始整理被褥,用力抖被子的时候秦晔发现——他昨日被戳伤的左臂竟然一点都不疼了!
秦晔觉得有点奇怪,按理说伤口自然愈合到完全没有感觉怎么说也要半个月以上,但他手臂真的活动起来灵活如初。
有点意思。秦晔便把袖子捋上去,露出了胳膊肘上面缠着的一圈细纱,那细纱昨日缠裹的时候还有点点血迹渗出。
用右手指头戳了戳那伤口,竟然真的不疼!
秦晔连忙把那布的打结处用牙与手合力撕开,一圈一圈的拆掉布。
拆完了布,秦晔惊呆了——
左臂昨天受伤那处完好如初!
那里的皮肤与周围完全一样,以至于那些干掉的血迹竟像是后来涂抹上去一般!
一时间秦晔以为自己在做梦,停了一会去掐自己的腿,发现还挺疼的,原来不是梦。
流弊!特异功能?
秦晔猛然又记起来,刚来兰馨苑的时候,被玉旻齐坑着摔了一跤,当天摔得四肢疼痛、膝盖淤青,结果睡了一觉之后次日便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了!
啧啧啧,穿越到这里身体还有这项技能!但秦晔并不准备就告诉别人,连玉旻齐他也不打算说——以他那坑爹的劲,万一他来了兴趣,指不定要多给自己扎几个窟窿,来看看它们第二天能不能自己补上。
服侍玉旻齐用完早膳,秦晔本以为他可以教自己练剑了,却不想他又开始数点他的宝贝琉璃瓶。
“咳咳——师父——”
虽然昨天他答应了,但这两个字喊出来却还是有些别扭。
“——你还是叫我主子吧。”
“主子——我们可以开始了么?”
秦晔已经兴奋得从墙上取下了一把剑,抱在怀里。
玉旻齐却好像没看到一般,他用右手指了指脚边的那些琉璃瓶,“帮我拿到外面去,把它们都放生了。”
秦晔只好把剑先挂回去,把那些将近二十个瓶子分次抱出去。
玉旻齐因为左手伤得厉害,秦晔便怜香惜玉,都替他拿了。
那些琉璃瓶有墨绿有金黄,一时间都拿到太阳底下,流光溢彩的,很是好看。
秦晔知道里面都是他珍藏的各种宝贝昆虫,现在不用装疯卖傻了,自然也用不到了。
秦晔拿起一个墨绿的瓶子歪在地上,里面装的蚯蚓却好像没有知觉一般,懒散着没有爬出来的意向。
但那瓶口又窄,秦晔拿起来瓶口向下甩了两下竟也没能把它甩出来。再用棍子去挑,却缩着逃开了。
秦晔不免有些气馁,站起来擦擦额头的汗。
“把瓶子打碎吧。”
秦晔一愣,转身看着他。
但玉旻齐却没看着秦晔,而是低头盯着这些瓶子。
“呆的久了,竟然也就习惯了。”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也是时候打碎了。”
他似乎别有所指,秦晔隐约觉得他仿佛在说他自己。但偏偏想挖苦他:“捉进去是你,放出来也是你,白白打碎一个瓶子,你说你——”
秦晔说到一半,猛然想起来昨天买的笔墨纸砚并两个莹白的瓶子放在那木匣子里没拿回来!
——竟然过了一夜现在才想起来!这记忆力也是不能好了。
是了,在红莲那里。——但她后来竟没有差人递过来。
许是她后来也忘了,又或者她没看到当时自己站在廊下。
玉旻齐听他说到一半,忽然闭口不说了,不禁微笑起来:“说我什么?”
秦晔“砰”一声在墙根磕碎一个瓶子,那蚯蚓掉下来立即落荒而逃了。
“我忘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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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个傻缺一样“砰砰砰”把瓶子都摔碎,再把渣子清理完毕,已经日上三竿了。
秦晔想着先休息一会,再去宰相夫人那里找红莲,刚坐下,玉旻齐却给他端了一杯茶过来。
他因左手用布缠得严严实实,左臂垂下不大活动,只用一只手托着茶碟的样子有点滑稽。
“给。”
撇开外貌不说,秦晔觉得之所以玉旻齐会吸引自己,想要留在他身边,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他身边会有种安心的感觉。
让自己觉得被人尊重的感觉。
他是主子,自己是奴才,但自己既没有想过要去刻意讨好他、求他赏赐,做出卑微的模样,他也没有摆出主子的架子,强迫自己做什么。
就像朋友一样相处——但这就足够了。
若是千方百计去玉旻安那里,鞍前马后求富贵,绞尽脑汁去算计,未免太累。
想来他从前在军中,必然对待士兵也像兄弟一般,他的部下们对他亦是忠心耿耿。
但一想到他要嫁给楚小侯爷,心里面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堵塞的感觉。他从前的部下若是知道了,肯定也会伤感的吧。
“——谢谢师父。”
玉旻齐就在他旁边坐了,看着他喝茶,脸色却渐渐严肃起来。
“绿萝昨天回去时有跟你说什么么?”
绿萝到现在没有过来,也没人来说一声,秦晔方才还在想是先去红莲那边还是先去找绿萝。
“她什么也没说——我先去她住的下房问一声吧。”
玉旻齐却皱眉道:“府里的规矩便是离府也要主子准了,她不像你,住的地方只有自己,却没人来传话——怕是她自己夜里跑出去了,管家找她不到,也不敢过来告诉我吧。”
秦晔觉得他推测得很有道理,便有点疑惑:“她一个小姑娘,夜里跑掉做什么?”
“那天你把银子给她,她过后又还给你,有说什么么?”
秦晔回想了一下,她当时似乎是说“主子赏你的,我不能要”之类的话。但先前自己给她银子的时候却是满脸的欢喜。便如实对玉旻齐说了。
玉旻齐听他说完,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她平日里胆子太小,这次却又胆子太大了,少不了要吃些苦头了。”过了一会又听他摇头道:“怎么我苑里的都这么笨。”
秦晔刚想反驳,便听到有人敲门,忙跑到外面去开门。
来人是红莲。她身边还站着个小丫鬟,年龄与绿萝差不多,十六七岁的样子,捧着一个食盒。
红莲手里正拿着秦晔昨天的那个木匣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晔见到红莲就觉得有些微妙的尴尬,她从前说的那些话仍在耳畔,但自己压根没有按照她交代的去做一点点。
但红莲却仿若未觉,见到秦晔仍是笑语盈盈。
“手臂好些了没有?”
秦晔忙道:“好多了,昨日回来就不怎么疼了。”
秦晔伸手就想接过她手中的木匣子,红莲却把手往旁边一挪,“不让我进去给二公子行个礼?”
“礼自然是要行的,但哪有到了这里还让你拿着的道理,再说还要谢你帮我收着。”
红莲这才把东西给他,“这还像话。”
说着,便领着那个小丫鬟进去了。
玉旻齐拿了本书卷在手上,秦晔不知道他从哪变出来的,但似乎看得很投入,红莲她们行礼的时候也不抬头,只淡淡应了一句便让她们下去了。
几个人便到外间坐着,红莲让小丫鬟把食盒打开,里面有两碗黑鱼汤。
“这是夫人给你和二公子的。”
先是宰相赏饭菜赏钱,再是宰相夫人送了黑鱼汤过来,看来自己这“英勇护主”的形象在众人心里扎根了。
秦晔忙谢过,这时那小丫鬟却上前了。
“她叫蘅芷,绿萝姑娘告了病,夫人准她回家了,从今日起就由她和你一起照顾二公子的起居。”
秦晔一时没反应过来。
“绿萝病了?”
红莲转身把食盒的盖子盖上,提在手里,就站起身来。
她语调淡淡:“这都是夫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