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6年12月25日
“妈,你把衣服换了吧……”刘阮阮坐在宋忆晨的身旁,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婆婆。在她的印象里,婆婆一直是个坚强乐观的人,遇到再难再苦的事都能笑着面对。
可是现在,老太太就这么红着眼眶坐在床边,不肯卸妆也不肯换下这身旗袍。
“他说了要今天要请我跳舞的。”宋忆晨难得倔一次,可这难得的一次,却是谁都劝不动。
刘阮阮张张嘴,她知道作为第一个发现全大爷死讯的婆婆受到的打击是最大的,可是婆婆这把年纪,已经受不起这样的刺激了。
宋忆晨也不想难为儿媳,她用纸巾胡乱抹了两把眼泪,哽咽道:“他家里人来了吗?是带回韩国火化还是怎么?”
“全大爷的小儿子吧好像,刚赶来,风尘仆仆的,而且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也不好过问。现在成宋在那边门口候着,有啥事他会帮一把的。”刘阮阮见婆婆不再只顾着发呆,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把自己得到的消息都转述给婆婆,“据说全大爷留下了遗书,他三个儿子都不差钱,也不会为财产争起来,这也是最好的结局了。而且医生说了,全大爷是睡梦中走的,没受苦。”
“没受苦就好,没受苦就好……”宋忆晨说完这句,眼眶又红了,傻愣愣地盯着地板,不再开口。
成宋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全大爷离世的事他也很难过,但他更为母亲感到难过。当年父亲离世的时候,母亲为了撑起一个家,连伤心都顾不上就四处奔波。现在全大爷又走得如此突然,母亲她如何能受得了呢。
“妈,妈,我跟你说个事儿。”成宋坐到宋忆晨的另一边,揽住宋忆晨的肩膀道,“全大爷那封遗书上,说把他个人的财产都留给你了,你看……”
“都留给了妈?”成宋的这席话没有惊到宋忆晨,倒是把刘阮阮吓着了,“那得多少钱?他家子女怎么说?”
“他家子女本来是有意见的,但人家律师态度很坚决,一定要按照遗书执行,所以他们也就放弃了。”成宋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也很震惊,况且他看过律师的报价,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那咱家成睿下学期可以去贵族学校……”刘阮阮话还没说完,就被丈夫一个白眼噎了回去。
宋忆晨此时内心酸涩得不行,她根本就不想要这些钱,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愿意陪着她逗她乐呵的老家伙。现在可好,这人两手一撒,把她孤零零地丢下了。
“这钱我不要,你们也不许拿,都捐出去吧,用他的名义。”
“妈!!!”刘阮阮疾声道。
“你和成宋都有手有脚,孩子的学习也不是一所学校决定的。他的东西都是他辛辛苦苦赚来的,你们不知道他的腿,一到下雨天就生疼……呜呜……他那么苦!你们怎么忍心拿他的东西!”宋忆晨再也忍不住,哭嚎出声。
“我说了我要养他的!我说了我养他!他的钱你们不许惦记!”宋忆晨趴在成宋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连气都喘不上来。
刘阮阮见婆婆执意如此,也心软了,终是不再说什么,反而坐下来轻轻拍着婆婆的背帮她顺气。
“妈,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啊。”
刘阮阮鼻子一酸,也跟着落下泪来。
——忆晨啊,你儿媳妇说的对,你要节哀啊。
房间的角落里,全志龙的魂魄孤零零地飘荡在那里,褐色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正嚎啕大哭的宋忆晨。
此时他灵魂的模样,却是他年轻时的样子。
没有松弛的皮肤,没有苍白的发丝。
没有微弯的脊背,没有蹒跚的脚步。
凌晨五点的时候,灵魂飘离了身体的同时,他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事,也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
他看见自己加入YG时候的情形,看见自己第一次站在舞台上的情形,看见第一次恋爱时的自己,也看见无数个日日夜夜埋头写歌的情形。
生平的一幕幕就像一场无声的电影,从他眼前不断闪过。
而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房间里面的他哭着笑着,看着那些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
他沉默的微笑。
直到看见宋忆晨哭红的双眼,他的微笑才沾染上了一丝悲伤。
他想飘过去伸手拥抱她,却徒劳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穿过对方的脸颊。
他的人生已经过完,他的灵魂也要慢慢消散。
那些遗憾,不甘,悲伤最终归于平静。
他往窗边飘去,再也没有看宋忆晨一眼,伸开双臂,拥抱了橘黄色的光。
——真好。
在这种时候还能看到你。
全志龙的眼带着笑,无声的说,彻底消融在了阳光中。
夕阳落下的时候,一滴泪珠落在了宋忆晨闭合的眼睑之上。
***
全志龙站在窗前,呆滞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四周一片静谧,干净的玻璃窗映着他的身影,昏黄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我……
“嗡~~~嗡~~~嗡~~~”
某种电子设备发出令人烦躁的声响,这让权志龙略微回过神来。
——在哪…?
“都说了没有自杀了!能不能不要再打来了啊!“
李胜铉左手握着电话,右手推开病房的门,他有点烦躁地在病床前走来走去,脑袋被揉成了鸡窝。
他丝毫没发现原本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志龙哥就是太劳累了所以才晕过去了,不是因为愧疚自杀,要说多少次你们才明白,我们志龙哥绝对没有抄袭!”
——抄袭...?
全志龙有点困惑地看着在他跟前晃来晃去的这个人,语气、体态还有长相都让他感觉莫名的熟悉。
等等……他想起来了……
这好像是年轻时的胜利,按照他这一身非主流的打扮,应该是20岁左右。
原来人死了以后,还能再次见到那些让他想念万分的人,全志龙有点感动,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开始害怕,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这珍贵的画面给弄没了。
他就像一尊冰冷的雕像,缩在病房的阴影下,静默地望着一遍遍陈述“我志龙哥绝对不会抄袭”的李胜铉。
原来,我们的忙内那时候就这么迷人了呀。
李胜铉把电话挂断后一抬头就看见了角落里的全志龙,被这人不吭声听墙角的行为吓了一大跳。
“哥你醒了啊?”
医生说此时的全志龙非常脆弱,不能再受任何刺激,所以李胜铉不自觉切换了语音模式,从刚刚的暴躁怒吼瞬间变幻为小绵羊音。
全志龙有点纳闷地瞅瞅站在自己面前的李胜铉,然后又回头望望身后,他好像并没有在房里看到另一个人,忙内这是跟谁说话呢呀。
“哥?”
李胜铉见全志龙不搭理自己反而朝背后看,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据说人从鬼门关走一圈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龙哥该不是被啥东西附到身上了吧...
啊呸呸呸!
李胜铉晃晃脑袋,然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全志龙的...胸。
顿时,两人一起石化了。
——忙内拍了我的胸……我好像……还有感觉……?
——我为什么要拍龙哥的胸啊……我可以拍肩的啊明明!拍胸感觉gay gay的……(心累脸
“为什么……有感觉?”
全志龙呆呆地呢喃道,停顿两秒后,突然抓起李胜铉的爪子在自己胸上蹭来蹭去。
“怎么会……有感觉呢?”
说完他不顾李胜铉满脸惊悚的样子,抓住他的爪子由蹭胸改为拍胸,还一下比一下重。
“感...觉?哥你说的感觉是什么感觉啊?哥……你该不是……”
不等李胜铉说完,全志龙突然甩开他的爪子,摸了摸脸,然后一把掐住李胜铉的婴儿肥使劲拧了拧。
“嗷嗷嗷!!疼啊我的哥!!哥哥哥放手嗷!”
——疼?
全志龙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会疼呢?自己已经死了,死了怎么会让别人感到疼。
而且这皮肤的触感、热度,就像自己还活着一般。
——活着?
我是不是还活着?
全志龙诧异地睁大眼,看着眼前龇牙咧嘴敢怒不敢言的胜利,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的双手有点颤抖,再次朝李胜铉的脸上伸去。
胜利看见自家龙哥再一次将魔爪伸向自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转念想到龙哥刚受了刺激,自己要是还远离他他岂不是更痛苦这点,他又咬着牙往前迈了一小步。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龙哥的手越来越贴近自己帅气的脸庞,然后……
然后他那永远坚强勇敢的龙哥突然就哭了。
不是低声的啜泣。
不是默默的流泪。
而是撕心裂肺般嚎啕大哭。
他就像一个孩子,抱住胜利的脑袋,哭得涕泗横流、连气都喘不上来。
全志龙没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悲伤,这是他最心疼最爱的忙内啊。
这是上辈子无奈走在他前面的忙内啊,谁知道那时的他有多么的伤心和无助。
葬礼结束后他一个人身着黑衣在礼堂里守了一夜,他喝了很多胜利年轻时爱喝的酒,想念曾经年少轻狂时那个少年在自己身边撒娇的样子。
他想哭,但又哭不出来。
这是他送走的第四个兄弟,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去找他们。
但是当初他们五个人说好一辈子不分开,可到了最后他们还是将他丢下了,丢他一个人。
没有他们的人间,没有bigbang的人间。
那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人间了。
孤单和寂寞将他吞没,他在夜里无数次梦见五人站在舞台中央的模样,流着泪醒来却发现那不过又是梦一场。
这一世,他要珍惜与心爱的人相处的每分每秒,不被外界影响,不做勉强自己的事。
他,全志龙,又回来了。
他们,bigbang,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