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的天幕,丝毫不见星光,可空中飘洒的雪花却在夜色中泛着醒目的萤白。
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一场冬雪赛一场的凉,寒风夹着飞雪顺着帐篷的棉帘吹拂进军帐内。
青龙是轻易不会冷的,可此时榷的后背一片冷湿的汗,被身后的风雪一吹打,刺骨的冷惊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面对女主子,回来的一路上,他都一直在套词,想着若是火月再问起主子,他该怎么应对。
可是计划远没有变化快,火月竟然在他屋里,而且眼皮明显微微的红肿,榷想问问她是哭的还是没睡好,可无论哪样答案都是一个……
火月在他壮实的手臂上狠狠一掐:“你去地府怎么也不叫上我,我……我想他……你到地府有没有去看看他。”
榷见着火月红红的眼眶,心里一时堵得难受差点露了陷,他定了定神,将久没合上的帐帘拉好。暗暗的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自然些。
“我去看过主子了,主子在里面闭关,吕大哥在外面守着呢,我自然是见不着的,就回来了。”
火月心中的疑惑又淡了,忧虑也跟着减轻,这仅仅一天的光景她的心就像过了九天之颠一般,忽上忽下,一时觉着禹殇有事,一时又得着信他只是在闭关,既然是闭关不能被打扰才关闭神识也实属正常。
火月赤红的眼睛剜了他一眼:“你若是再偷偷去看银裳儿不带上我,我可再不供你吃喝。”
说完火月出了榷的军帐回将军帐中。
五天,为什么这头一天才过去,就这一天未见,火月已经受不了了,还有四天,叫她怎么熬?
火月被寒冷催得头晕晕的,钻进了冰凉的被窝,炉火渐灭,她也懒得再叫人来添,睡梦中竟然冻醒了,平日里有死鬼在身边,他身子也是凉得很,火月都从未如此惧寒。
“怎么这么冷呢!”
火月心中想道,她被冻得不行,蜷缩在被中,无论怎么躺都捂不暖这被窝,只得叫人了。
待侍卫将帐内烘暖,给火月沏好热茶,火月手里捂着茶杯,温热立刻让她昏昏欲睡,几乎在她暖过来的瞬间就立刻被周公召唤去。
第二日,火月睡到了日上三竿,好不同意从被窝中爬起,拽过雪色大裘,将自己裹了个严实,掀开帐帘的瞬间,火月被天地间一片雪白晃得睁不开眼。
不消多时,小妖来禀报鸿国的情况,火月尚未接过包裹,一青一篮两个高大俊朗的身影同时出现。
榷伸手接过包裹:“我来吧!”
火月自然懒得管,只要他别碰她的那些蜜饯零食,随他吃去。
“那边情况如何?”
小妖回禀:“一切做好准备,今日段公子就会亲自押送药材从药城出发。”
虽然段逸云现在武功了得,但是修为尚有不少差距,火月担心路上再遇到什么不测,这趟就白忙活了,还得再去救他,便问道:“公孙呢,不随行么?”
小妖说:“貔貅大人坐镇药城,他说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才不跟的,不过夫人放心,我们在沿途各处都安排好接应的人,这趟雕掌柜也会一直跟随,不会出什么叉子”
火月这才放心,果真人多力量大啊,禹殇早就部署好,让几只妖学了些药理,扮作随行的段家药师,此行这些妖会随着段家商队潜进鸿国,再想办法打入鸿国内部。
“嗯,好,司马炽和鸿国边境若有什么情况,都要第一时间来报。”
小妖得令正欲走,又被叫住,火月递给他一张单子和数张银票。
“这是明日的吃食。”
小妖将单子收好,便化出原形,朝寒风瑟瑟的天际飞去。
“女主子,快来,这个生滚鱼片粥还是热的,闻着味就知道是二哥做的。哎呀,好想念在妖街的日子,不管在哪都能混吃混喝。”
火月拍了下榷的脑袋:“一天就知道吃,有句话叫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在我这又吃又拿的,说吧拿什么回报我?”
榷嘿嘿一笑,力捧火月,把马屁拍得啪啪响:“女主子你最大方了,你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人,来我给您盛碗粥,我青龙榷以后为您鞍前马后决不推辞。”
火月撇了撇嘴儿:“去,我才不信呢,要你这么说,我可得问问你,是银裳儿漂亮还是我漂亮?”
榷没想马屁没拍好竟让拍到了马腿上,又不敢在火月面前承认银裳儿在他眼里是最漂亮的,立刻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转移话题:“嗨,你还真别较这个真,不过我跟你说我昨儿在地府碰见了个大美人,说出来,你都不能信。”
榷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夸张,把俩食友火月和银钩都勾起了浓厚的兴致,尤其火月,可她就不顺着榷说,让他憋着,她神秘兮兮的说:“你小子不会在地府碰见艳鬼了吧,我可告诉你,被艳鬼缠身,可是会死得很惨的。”
榷不信邪的问:“怎么个惨法?”
火月故意将声音降低,夸张如鬼魅的说:“若是被艳鬼缠身,她会在你睡着的时候,化作你心上人的模样,然后衬着你神志不清吸光你的阳气,****吸,****吸直到你尽灯枯化作冤魂,你就可以找你主子去报道啦!”
榷到底还是嫩了点,心想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他可是常出入地府,难免会遇到各种小鬼,若真遇上艳鬼化作银裳儿的模样,迷了心智,倒不怕对方能吸光他的阳气,就算是吸走了,怕是也承受不起他神兽的阳气,只是那他不就对不起裳儿了,榷的一张俊脸不觉紧绷。
虽然知道火月有夸大事实的嫌疑,可榷老高的个子仍然抖了个激灵。
嘴硬道:“女主子,你这小把戏才吓不到我,差点忘了问你们,见没见过五殿阎王?”
“五殿阎王?”
火月心中纳闷,昨日就是五殿阎王让小妖回的话,榷怎的又提起了这号人物。
便刻意问道:“昨儿小妖来禀,说吕秀才忙得很,所以都是五殿阎王负责回话。你是在哪遇上的?”
榷心道:完了,要露陷,就赖他这张嘴怎么这么欠。
他也不知道火月和天子包有过多少接触,顿时在这暖烘烘的大帐内冒出冷汗来了,榷克制住嘴巴,绝不结巴,说:“哦!是这样,昨儿我去看裳儿,结果是五殿阎王帮忙看着的,吕大哥在帮主子护法,没时间管地府的其他事宜。这才遇上了。”
其实榷根本没去看银裳儿,他越来越佩服自己瞎掰的功夫。
火月心里也有过这种假设,听榷这么一说,她彻底松了口气。
再说话语气明显轻松不少:“你说的大美人不会是这位阎王爷吧!”
榷见着火月这反应,就知道他误打误撞把谎给圆了,要他这心思单纯又温柔的龙干撒谎的事还真是难为他了。
危机已过,榷难免说起话来嘚瑟、夸张点:“要说这位五殿阎王,真的太有女人味了,我就没见过女人拿着烟枪还这么有味道的,那大长腿,那小蛮腰,那……”
“还有那妩媚的脸蛋。就是穿的衣服有点少,腰都露着,走起路来,两条白皙的大长腿若隐若现,上衣小的快兜不住了,是个男人见着都受不了,女主子,你可得有点危机感。”
早在百鬼夜行时,就有无数狂蜂浪蝶朝禹殇扑去,他都纹丝未动,火月对禹殇的定力完全有信心,她白了榷一眼:“我看该有危机感的人是银裳儿吧,别没等还魂呢,你就被人拐跑了。”
银钩在榷描绘天子包时顿了顿,吃完自己那份食物,话也没说一句,转身就走,在自己帐内一猫就是一天。
火月和榷早就习惯他这幅模样,谁也没在意他刚刚瞬间的异样,接着互怼。
席间榷吃了口火月的酸杏,俊脸瞬间皱成了冬天晒成干的柿饼子,呸了一口吐出来:“这什么呀,怎么这么酸呢?”
连忙挑了个蜜饯放到嘴里,脸才又像被烧热的壶底熨平了。
见他这幅模样,火月心觉好笑,把酸枣抢了回来:“你懂什么呀,这叫酸枣,这些吃食可都是樊国帝都非常有名的果脯店做出来的,不懂的欣赏。”
说完丟了一颗到嘴里,她樱桃小嘴将能塞下整颗酸枣,火月被那酸掉牙的味道满足的眯起了眼,就是这个味,她已经想了好多天了,这东西她原本也是十分排斥的,不知为何最近却特别的想。
还有什么比看着塞外飞雪,怀里揣着暖炉,吃着心爱的零嘴更幸福?
要说有那也是让她钻进日夜思念的夫君的神识中,听他轻声唤她“月儿。”
火月在榷走后,又割破了手指继续养她的火甲冰虫,在她的细心照料下,虫芽变成虫卵,虫卵已经渐渐变大。
正当火月高兴之际,听到虚空中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月儿!”
“禹殇!”
这一天一夜的分离,让火月早就受不了了,她真的已经习惯禹殇在她身边。
尤其夜里没人时,她都偷着哭过好机会,包括昨儿夜里,被冻醒,火月也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