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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覆水难收

    木门与门框相撞,发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

    “‘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是什么意思?”

    刘邦双眼迷离,眼睛描绘着门的轮廓,嘴里喃喃自语。

    窗外日头正盛,那些毫不起眼腥臊的黄土在阳光的照耀下都熠熠发光。

    “唉,真不是我说你。”

    一道苍老的声音凭空在刘邦脑内响起。

    刘邦心中警铃大作,凝神对付那个不怀好意的老头。

    老头摆了摆手,

    “放心吧,老朽对你没兴趣了,老朽虽是心魔,但基本上的言而有信还是做得到的。”

    一听老头的话,刘邦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答应谁的话了?”

    老头捋着胡子,

    “老朽不想说。”

    刘邦看老头那副样子,也不恼,已经冷静了下来。

    自己虽是把五百年阳寿给了他,但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不清楚,莫非,他趁机夺了自己的灵魂?

    刘邦眉头蹙起,心中警惕更浓。

    老头仰首大笑,

    “看来你好像明白点了什么嘛,那你可知你的灵魂怎么回来的?”

    看刘邦那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老头竟觉得内心十分愉悦。

    刘邦记得,张良临走关上门之前最后看向它的那一眼。

    绝望。

    一种所有希望都被抹杀,走投无路时的绝望。

    刘邦心头一颤。

    老头喜欢极了刘邦这种苦苦挣扎的样子,

    “老朽不会再来了,毕竟不能对不起那一千年阳寿不是,倒是你,哼。”

    老头临消散前,嗤了一声,

    “你若还不长进,恐怕人家要是相救你就得把命都搭进去了。”

    刘邦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烦躁,心里一阵疼,怒吼出声,

    “你懂什么,滚!”

    刘邦哪里会不明白,那老头是出于一份好意专门来提醒自己的,但它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张良用一千年阳寿换回了自己的性命?

    刘邦快要抓狂,却无法忽略心底快要被撕裂的痛感。

    自己,就这么没用吗?

    刘邦突然想起张良的那一身伤。

    他拖着那副身体,要到哪去?

    刘邦再也来不及想别的,用身体撞开门就朝外奔了出去。

    强烈的日光让刘邦头脑晕眩。

    张良,你去了哪?

    它只觉得世界白花花的一片,眼前的东西也看不真切,它晃了晃头,依稀瞥见一个黑影在前方,背对着它,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着。

    刘邦欣喜若狂,当是还没走远的张良,连忙跑了起来,速度快得耳边都呼呼刮起了风。

    等到跑近才发现,这个人,它虽认识,但不是张良。

    察觉到有东西接近,那人眼神转冷,迅速转身,一把通体暗紫的长剑就悄然横在刘邦眼前,剑身还噼里啪啦地闪着雷光。

    刘邦脊背弓起,做足了还击姿态。

    那人紫发及肩,面皮白得不似人色,头顶上的雪白狐耳十分惹人瞩目。在这大热的天,一件紫黑的狐裘依旧不离身,但也没见他冒汗,呼吸还十分平稳,不像是急着赶路的样子。

    那人见了刘邦,抖了抖狐耳,收了剑,偏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不可置信,

    “大白?”

    刘邦龇牙,浅灰的眸子里有着浪族天性的凶猛与嗜血,它心中防备不减,这里堪比沙漠,出现一些幻觉也是常事。

    那人瞳孔暗紫,狭长的双眼泛着水光,他无辜地眨了眨眼,声音竟一改往日的疲惫劳顿,带着一抹轻松的语调,

    “大白,你怎么在这?”

    刘邦现在才听明白他在喊自己。刘邦抬眸,见那人正微微笑着,看着自己,嘴角的尖牙露了出来。

    刘邦一眼就瞧见了他腰间别着的黄灿灿的酒葫芦,稍稍放松了些,心知这个不是幻觉,就是那李白本人。

    刘邦迟疑了一会,抬起爪子在松软的土地上写着字。

    李白垂头,看着刘邦写字,柔顺的紫发顺着肩膀滑落,如瀑布一般,发梢在半空摇摆着。

    李白耐心地等刘邦写完,随后,才发出疑问,

    “你在找人?找谁?”

    刘邦抬爪,刚想写张良,又想起李白不知道张良的名字,这才落爪,写下“小白”两个字。

    李白忍俊不禁,笑着,

    “你们两个吵架了?”

    刘邦眼底划过一抹痛色,不再写字。

    李白叹气,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

    “正好我不急着走,我帮你找吧。”

    刘邦欣喜地抬头,正巧望见李白那看不大清楚情绪的暗紫眸子,写下,

    “这么多年你一直独自一人?”

    李白眸子凝住,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殆尽。

    许久,才听得他那清脆的声音响起,

    “走吧,去找小白,要不就找不到了。”

    张良从木屋里出来就不该去哪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烈日下走着。

    有的时候,阳光真是个烦人的东西,在不需要它的时候,他偏偏慷慨得恨不得让自己燃烧起来,恨不得穷尽自己所能来散发那些热量,但它忘了,它做的这些努力,都是不被需要的。然而,一旦要需要它,它又像个吝啬鬼一样,连多出一点光都要了它的命一样。

    张良抬眸眯眼看着那轮火红的圆盘,嘴角勾起一个冷笑的弧度。

    他除了那间木屋,大概就无处可去了。

    张良手脚冰凉,这么灼眼的阳光也无法温暖他半分。

    淡蓝的眸子依旧清澈如水,他艰难地向前走着,全身都疼,好疼。有被殴打的淤青,有被匕首划开的刀口。

    皮肉翻起,刺骨的疼,大概是发炎了。

    张良咬牙,干脆就坐在了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土地上,被晒成人干,死在这里也不错。

    张良仰头,望向远处,目光没有焦距。

    层层叠叠的热浪腾腾升起,无端的给人增加一抹焦灼。偏偏又刮起了风,风不大,卷起的黄土却足足有半人高。

    就在那混杂着黄土浑浊不堪的热浪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不,是两个身影,一个人,一头狼。

    狐族天生嗅觉灵敏,找个人不是难事。

    张良眸光瞬间死死锁住那两个身影,嘴唇抿得比直线还直。

    他站起身,全身伤又没有得到休息使得他站起来时双腿打颤,但他还是咬着牙拼着命,站了起来。

    那一人一狼穿破黄土的屏障,直直朝他走了过来。

    刘邦见张良站在那里,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张良却随它前进的步伐后退,一双眸子里冷得好似看得见冰霜。

    李白出声,

    “大白,你别走了。”

    刘邦这才回过神来,立马顿住了脚,张良也停住,与刘邦保持着最开始的距离。

    刘邦仰头,

    “良良,你回来吧,我真的知道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话。”

    张良抿唇。

    刘邦见张良不吭声,声音也带上了哀求,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造的孽我自己来还,你不要走好不好。”

    听刘邦的话,李白也大概听出了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李白只是轻叹一口气,朱红的唇轻启,

    “大白,你可知有一句话叫作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