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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无怨无悔

    镂雕牡丹纹玉香薰缓缓的断了袅袅的青烟,是一支伽阑香燃尽了。

    须臾,看着一本志怪短篇集的李斐翻着书页抬起头来,一双清冷的眼睛凝着前方白玉无瑕的香薰。

    李斐一直是一个心思缜密又锋芒不露的人,所以到了此刻,李斐依然维持着她的平心静气,那不露喜怒的表情之下,是一口桀骜之气。

    人活一口气,人活一张脸,她活着,就不能被任何人驯服,也不能被任何人拘束,她的丈夫不能,皇城中的帝王亦不能。

    那处心积虑的帝王要将她扣在这座襄王府,要毁了她的心气,将她变成一个惶然无依的女人?

    不用费时费力的等到将来某一天,让您的儿子厌弃了我。是今年此时,我就厌倦了这种外表尊贵华丽,背地里还不知道多么龌蹉压抑的皇室生活,即使有您的儿子待我一片深情,也挡不住我想要离开的决心。

    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人若无情,管他什么侧妃子嗣,她风萧萧而来,欲乘风归去,她放荡自由的游走在天地间,谁能奈她何!

    李斐闻着清馨安神的伽阑香气,越发舒展了心绪。

    安安静静的,李斐再度把视线落在手头这本充斥着神鬼妖魔的志怪上,倒是不禁被触动了心弦。那些道行千年万年的,修道要断七情六欲,却还是忍不住诱惑,来到人间红尘滚了一遭,才有了一个个光怪陆离的精彩故事。

    她一区区女子,和人间帝王一争,最坏的结果,比落发出家的结果还要坏,也就是一死了。

    若是为此死了……

    人都有一死,或恐惧凄惨,或安之若素,当下她还好好的活着,活得让外头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又恨的,因着襄王与她情深意重;活得让皇城中的帝王,都得颇费一番心思的,想要毁去儿子的偏爱和执念。

    这也就够了。人都有一死,临死之际回顾一生,只要每一天的日子无悔,她会安详的闭上双目,入六道轮回,往生离去。

    李斐将自己置入了死地,回顾了她还算是短暂的二十年人生,纵然有许多留恋的人和事,如今走入了这般境地,是时也命也,那便是无怨无悔!

    最是那一低头的淡然,李斐收回了所有的思绪。

    书房的外间一阵竹帘轻晃,从宣国公府回来的季青家的是操着心,压着声音就捉着跟着王妃最久的丫鬟幽露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么粗的门栓子,刀砍还一刀砍不断的,怎么就被王爷踢坏了,这是攒了多大的火儿!”

    幽露也是愁云覆面,摇头道:“大娘别问我,一点风声没露儿,一点苗头也看不出来,我又哪里知道。”

    季青家的心思一转,就在书房的门外轻声道:“王妃,是奴婢回来了。”

    李斐轻盈的声音马上传了出来,道:“进来吧……”

    季青家的踏过了门槛,李斐从容的一如往常,先问道:“父亲安好?”李斐身份上去了,行动反而不方便,想要对父亲尽尽孝心,也只是隔断时间派季青家的过去问候问候。

    季青家的道:“前几天准三姑爷到京了,前儿二姑奶奶回门。国公爷昨晚和两位姑爷喝了一顿酒,今天宿醉不醒……”所以她才那么晚回来。

    李斐似有所忧,秀眉微蹙,把大半部分的话隐下,道:“……我是该亲自去看望父亲了。”

    季青家的含笑,道:“国公爷说,衍圣公不日来京。”朱妙聪前年年底嫁给了孔琉怡,是孔家子弟,这样的消息,自然是从她那头传出来的。

    李斐点头,季青家的又道:“黔国公府的事情有变,看着大姑太太,国公爷也惦念着这件事。”

    提起朱老夫人,五千里迢迢,李斐还是担忧着她的身体。

    季青家的去宣国公府一次,一桩桩总有那么多事。李斐是个简单的人,季青家的也就一件件尽量简洁的说下去,道:“长兴侯府的太夫人这一回怕是真的不行了,长兴侯府已经在分析产业,总有些扯皮的事。比如前些年,长兴侯府太夫人借给了泰宁侯夫人几笔银子,泰宁侯夫人说已经还了大部分,长兴侯太夫人的私房银子又对不上,两家私下闹得很凶,长兴侯都发话了,待孝顺了老太太,便要和泰宁侯府断了来往……还有公府门下孝敬了一批上好的白沙蜜,国公爷让我带了过来,给王妃调香。”

    听到最后,李斐露出喜色,道:“现儿就拿过来我瞧瞧,过了小暑,我就要用了。”

    季青家的觑着李斐如往常一般毫无异色,暗松了一口气,退了出去拿蜜,过了那道门槛,就见襄王殿下一双深眸不知目向何处,魂去了一魄的兀自站在门外。

    李斐所处的位置,见不到赵彦恒的人,正好看见季青家的站在门口冲谁行了一礼,这王府,季青家的只需要那么恭恭敬敬的向王爷王妃行礼而已,所以李斐合上了书,站起来放回身后紫檀柜格书架,再轻悄悄的走了过去,言语和缓的道:“你回来了。”

    并不打算去问赵彦恒进宫的结果,就像无数个寻常日子一样,李斐从槛内走到了槛外,牵起了赵彦恒的手道:“去换一身衣裳。”

    暑天里一来一回,赵彦恒身上的杏黄常圆领常服汗湿了几重,靠近都有点味道了。

    一前一后,赵彦恒任由李斐拉着而行,经过一处过道,过堂风吹起了李斐乌黑银亮的长发,从赵彦恒的眼前佛过,迷离了赵彦恒的视线。

    改动李斐的命运,会失去……帝王命?

    赵彦恒迟疑,甚至是惧怕的,会去那么想一想。

    李斐最爱玫瑰,所用的香粉头油都带着淡淡的玫瑰香,在空气中浮动,不知不觉让赵彦恒的躁郁平复了一些。

    事实反复无常,他怎么能去听信那么诡谲的一个声音。

    李斐的命运,就算他不去擅动,和他一样,简直是阴魂不散的朱妙华,一回来就煽动着蔡氏许氏,不惜一切代价的要杀了她。他若不去提前找了李斐,李斐早已经红颜化作枯骨。

    那么二十一岁的他,美人已逝,江山未可期,那样的他比如今更加窘迫。

    如此细思一下那句告诫,简直是一句戏弄之言!

    “斐斐!”赵彦恒豁然开朗,上两步,就在黄花梨木衣架前,抱住了李斐清减了一些的腰肢,嗫嚅道:“你别怪我,你别怪我,你怪不得我。”

    李斐听不懂赵彦恒的这番话,莫名的忐忑了起来道:“我会怪你什么?”到此地步责怪赵彦恒,李斐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的。

    赵彦恒豁然开朗了,情绪自然而然的松快了些,甚至带上了轻笑,道:“你不能怪我死死的纠缠你,若命不由人,我们生死都在一处了。”

    李斐发出了一声轻悦笑声。

    生死相随的,总是妻子自愿的,或者无奈的没有退路的,追随着丈夫。现在生死之约,她的丈夫要和她生死都在一处呢!

    李斐的面容似春风拂动,秋露未晞,冉冉浮现出光彩,道:“只你莫要后悔,生同寝死同椁,我也实在不想和你分开。”

    “那你今天在廊上,怎么就把话说得那么狠!”那句无情,想想还是气煞了,赵彦恒一口咬在李斐的颈侧,道:“你是有情,还是无情?”

    李斐不会说甜言蜜语哄人,只是乖顺的站立着,眼角眉梢温柔似水,身后的赵彦恒也看不见。

    赵彦恒似是生气的哼了一声,把李斐腾的抱了起来,几步跨过去,就把人甩在床上,随之赵彦恒伏在李斐身上,火急火燎的解着李斐的衣扣腰带道:“口是心非的女人,本王有的事办法逼问出来。”

    两人的身子触碰到一块儿,再加上夏天穿得轻薄,赵彦恒的家伙事儿,就炙热的戳在了李斐的身上。

    李斐一手拽着赵彦恒的衣领,一手试图去挡一挡赵彦恒的热情,又热又羞,成了红光满面道:“你还来真的?”

    赵彦恒捞起李斐,便和她唇齿相缠,道:“你的爷言行如一,现在就让你试试我的手段。”

    李斐是个多么爱干净的,闻到赵彦恒身上煞风景的淡淡汗馊味儿,给面儿的露出了几分惧怕的情绪,道:“我的爷,您先去洗洗,洗洗再来。”

    赵彦恒怀着满满恶意又连连哼出两声,越加嚣张的在李斐身上蹭着不下来。

    李斐推得纹丝不动,扭捏的迎了上去,附在赵彦恒的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

    赵彦恒一直想让李斐亲亲它来着,一直也没好意思开口,当此良机,真是宏图霸业全抛下,惊喜交加的道:“真的?”

    这回李斐就推得动了,李斐轻巧的就把赵彦恒推开,伏在竹簟上一动不动。

    赵彦恒一扫了阴霾,终于回归成了二十出头的小子,迅捷的翻下了床,一边扒着自己的衣袍,一边急吼吼的往净室里冲,仔仔细细的洗了三回,才迫不及待的回来。

    那一场的荒诞香艳真是无法细表。

    男人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在极乐之境,赵彦恒发出一声快慰的满足,紧紧的拽住了李斐的头发,都快发出了此生足矣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