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可喜可贺
若是在野外,被蛇咬后最简便有效的方法就是用嘴直接把毒吸出来。但是这种方法所蕴含的风险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若非亲近之人,没有谁会甘愿以身犯险。
所以当江小书猛地被摁住双手,随即感到腹部微微一热的时候,他立刻全身都绷紧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惊讶席卷他的神经,几乎难以置信萧逸云会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左肩受伤的缘故,他俯下‖身的姿势不太自然,而每次抬头都会牵动伤口,带来更多的鲜血涌出。
萧逸云注意力全集中在江小书的余毒上,一心想着怎么才能把剩余的也都逼出来,猝不防及左肩突然一热——
原来是江小书竭力从床边够到一块毛巾,见他肩膀一直流血,伸手想给他擦一擦血污。
被萧逸云的突然抬头惊到,江小书以为自己弄痛他了,下意识拿毛巾贴了贴自己脸颊,底气不足地微弱道,“不烫啊,是我用力重了吗,不好意思哈......”
萧逸云黑沉沉的眼睛看了江小书半响,突然低声说,“你......”
江小书:“???”
“什么?”
“没什么。”萧逸云转过视线,静静看着他腰腹上伤口,犹豫了半响,道“之前......我封锁了你的经脉。”
江小书点点头,说:“是啊,我知道。”
“......”萧逸云沉默下来,好似有许多话想说,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被上一世恩怨所束缚,明明现在的江小书什么都没有做,他却忍不住为了所谓的“防患于未然”,下手封住他的五经六脉,想叫他一生无法修仙。
萧逸云几乎就要忍不住开口问了,我对你这样自私又残忍,为什么你还会救我。
在他沉默不语的时候,江小书小心翼翼在他左肩的伤口处清理了一下。那动作轻柔得不得了,几乎碰一下,就偷偷观察一下萧逸云表情,生怕弄痛他。
萧逸云低低垂眸,觉得江小书就像一只想靠近,又怕被主人一脚踢开的委屈小兽,心里一块地方不由柔软起来,低声道,“没关系。”
江小书伸在空中的手顿了顿,眼睛不自在地看着床边的雕花,小声说:“要是痛的话,门主你告诉我啊。”
萧逸云目光轻轻落在江小书身边,紧紧掐着彼此的手指上,眼眸沉了沉。
我令他感到害怕了。萧逸云想,和我说话,已经令他这么害怕吗。
“对不起。”
萧逸云的声音低而沉,像古琴最末端轻颤的低吟。
“我之前一直很想让你离开这里,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我不伤你性命,但你也不要踏上修仙的路,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有哪怕任何交集。
这就是萧逸云最后的底线。
他盘算打的很好,只是江小书完全不按他计划来。
江小书闻言怔了怔,心里“砰砰砰”全炸成了烟花,简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对不起?萧逸云?居然会对自己说对不起?!
噢天哪这惊喜来的太突然就像龙卷风!
他几乎都想抱住系统大转圈圈,告诉我!快告诉我!我这是给萧逸云刷了多少个好感度!
萧逸云骨节分明的手指碰了碰江小书的伤口处,那里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有一圈黑色的沉积无法退去。
“玄鳞寄生蟒。”他喃喃道,“这种凶兽,怎么会出现在萧门。”
且不说这种玄鳞寄生蟒是很久之前就应当灭绝的极凶妖兽,像如此邪祟的东西,当初封印的时候就应当会被发现,派人严加看管起来。
......毕竟这种妖物,绝非凶恶一词就能概括。
别的蛇系妖物都乖乖巧巧遵从老祖宗规矩,咬人多出于自卫。只有这种蛇兽......是出于娱乐。
它们喜欢攻击人,甚至会主动结伴席卷村落。被咬过的村民多半不会立刻死去,而是逐渐麻痹五感,丧失行动力,眼睁睁看着他们今天吃掉自己胳膊,明天啃条腿儿,直到最后蛇毒流转至心肺,灼心而亡。
这种慢性,却不可扭转的蛇毒,似乎是他们为了欣赏人濒死,却无力挣扎特意进化来的。
江小书偷偷观察了一下萧逸云表情,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似乎有点棘手?
萧逸云深深蹙着眉,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隐隐有种迷茫的惘然,好似“宁无意为我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这件事,令他感到束手无措,一时竟不知以什么样的态度处之。
沉默良久,萧逸云叹了口气,垂眼望向江小书道,“我们恐怕要离开萧门一段时日了。”
“......”江小书咽了下口水,简直一言难尽,“那个什么,门主,非得离开吗?没有简单一点的方法么?”毕竟你可是把这玩意儿封在自己院子底下的啊,就不怕自己被咬了吗?
然而萧逸云轻轻摇了摇头。
本来蛇毒可以由真气运转代谢出来,转移到几个灵力充沛的人身上,然后大家一起闭个关,封在身体里的一个地方,使它不再复发就可以了。
.....只是江小书经脉穴道已经被萧逸云封死,要是现在再临时去解开,估计还没来得及引毒,江小书就一毒攻心死得透透的了。
眼下别无他法,只能采取最原始最笨的一个——去极寒冰域,捉一只只有那里有,也只能生存在那里的蟾蜍,把毒吸出来。
“但是不是快核选弟子了吗,”江小书说,“门主您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么?”
萧逸云把他衣服下摆撩下来,拉开棉被盖好,淡淡道,“没关系。你休息,剩余的我来安排。”
什么都不要管,跟着我走就行?江小书默默吐槽,很好,这很霸道门主。
留君苑沉寂安宁,没有丝毫人声喧嚣。
屋子里的案几上搁着一鼎香炉,似乎是安神用的,身下的床单被子都带着种淡淡的冷香,江小书一会儿想萧逸云今天这么温柔是不是从良了,一会儿想乐极生悲,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脑子里一个劲儿乱七八糟地吐槽,渐渐眼皮越来越重,很快熟睡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全黑了,房里燃着一支温暖的火烛。
“噼啪”,烛光闪了闪,白色的窗纸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剪影,萧逸云似乎站在院子里,怔怔的,动也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一直微弱而熟悉的猫叫响起,“嗯呀~”,萧逸云俯下身将猫崽抱到怀里,江小书听见他说,“外面冷,到屋里去。”
然后便是木门“吱呀”轻响的声音,是猫回来了。
江小书心中暗想,这祖宗什么时候和萧逸云这么熟了?
[干得漂亮,崽!]系统的声音不期然响起,还极为雀跃道:[萧逸云之前对你的看法已经很动摇了,再努把力说不定可以彻底摸消黑历史了噢!阿爸为你骄傲!]
江小书平躺在床上呈大字摆开,一下一下吹着自己刘海儿玩,百无聊赖道:[啊和萧二丫斗智斗勇可真心累啊,搞不好还搭命进去,现在这结果也算终于工夫不费有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