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惠帝身体状况好转,诸位大臣终于在早朝时候看见了病怏怏的君王。
似乎是真的龙体欠安,萧惠帝挪动一个手指头都看起来很是费力。
而且叫朝野惊哗一片的是,萧惠帝决定给萧易封王了。
封王,就意味着离开皇都,再也没有了储君的资格。
荣国公府对这个结果倒是满意的,正如萧含桢所说,他们想要的是细水长流的荣宠。
萧含桢听闻消息请求和萧易一起去,自然是被萧惠帝驳回了请求。
公主么,以后若是出嫁,也会有自己的封地,怎么能老是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呢。
萧含桢在萧惠帝面前久跪不起,面有悲色。
“父皇,”她清亮的少女音色显得那样好听,回荡在冷冷清清的大殿中:“我已经没了母妃,父皇难道要让我再失去唯一的亲哥哥吗?”
萧含桢的眼睛中带着乞求,已经略微有了湿意。
“下一步呢?儿臣猜就该轮到荣国公府了吧,”萧含桢嘲讽道:“父皇从小就对大皇兄不一样,只是现在为了给大皇兄铺路,别人就全是障碍了吗?”
萧惠帝还没好全,现在又被萧含桢一番话说的火气攻心,居然咳了几声没说出话来。
皇后在一旁可不惯着萧含桢,冷冷道:“德阳,你已经不是天真的小女孩了,说话当注意分寸,是三皇子萧易蓄意谋害太子!这才叫皇上做出了如此决定。”
“封王远走,已经是最宽容的决定,”皇后说的毫不留情,只是没将萧惠帝中毒的事情说出来。
儿子为了太子之位弑父杀兄,这等丑事若是传出去天家的脸往哪儿搁?
萧含桢当场愣住,跪在下面回不过神来:“竟是如此……”
“易哥哥……”萧含桢含泪道:“你好生糊涂啊!”
“若没有别的事就回自己宫里去吧,”皇后出言赶人:“皇上今日龙体欠安你是知道的,还来这样气你的父皇。”
萧含桢怔怔的退下,起身时候差点膝上一软。
如今父皇不待见她,易哥哥又要马上去封地,她于荣国公府已经失去利用价值……
这世上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一个个都远去了。
回到清思殿后凝香欲要劝说几句,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神情难过道:“公主莫要伤心了,身体要紧,您现在动不动垂泪,以后怕要见风就流泪的。”
“奴婢瞧瞧您的膝盖如何了?”
凝香过去将萧含桢裙摆拉上去一点,看到膝盖后立马惊呼一声。
萧含桢膝盖已经跪的红肿,她竟然一声不吭走了回来,一路上也未见有什么不妥。
“我的傻公主!”凝香心疼道:“您怎么不知道喊疼啊?膝盖都这样了还跪?”
萧含桢见到之后也颇为意外,之后面上划过一丝落寞和嘲讽。
“现在才觉来疼,”她的眼神透过窗子看向外面:“以前本宫是高高在上的正一品的时候,什么苦都吃不得,觉得受一下委屈已经是难以忍耐。但是如今真的受了委屈,居然也是忍得下来的。”
她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似乎还是德阳殿中那个呼来喝去的小公主。
“劣等的茶叶也喝得,膝盖上的伤也忍得,易哥哥要离开……我也留不住……”
“我真的很没用……”萧含桢说着说着眼眶中又盈满了泪水:“本宫从前最看不起的就是动不动流泪的人,可是如今没有人在乎我的情绪,似乎只有哭一哭才好受。”
凝香急忙道:“奴婢在乎您的情绪呀!”
她叹口气,大着胆子上前去抱住这个令人心酸的公主,轻轻抚着对方的背。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些了。”
凝香犹豫着道:“其实若是要皇上回心转意,大约还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
“什么?”萧含桢立刻转过身来。
“您或许可以去求一求昭华公主,”凝香道:“皇上现在宠着她,太子殿下也是同她关系最好……”
“你该知道这不可能!”萧含桢颓然道:“本宫知道她性子软,说不定会答应,可是、可是本宫绝做不出那样的事来”
她看着凝香的眼睛,保留着她最后的骨气:“我不会去求她。”
……
与此同时,萧璟的十七岁生辰终于开始浩浩荡荡的准备起来了。
皇后全权负责,力图要将这次宴会办的热闹一些。
一是近期来诸事不顺,皇宫中气氛一直沉闷着,新来的娇美人也没了,坏事接二连三,需要一件喜气的事情冲一冲晦气。
二是萧璟如今彻底得了皇上的欣赏,十七岁的生辰宴,可得好好准备着,叫皇都所有人都瞧瞧这位太子殿下的气派。
虽说现在就萧璟一个出息的,保不准哪天后宫中又出了别的皇子,每年的秀女一茬接一茬的,皇后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萧含清也很是着急,皇兄十七岁的生辰,她该送什么好?
弹琴作画,自然比不上别人,她不精于这些,送个物件吧,什么稀奇东西是萧国太子没有见过的?而且她再有钱能越得过萧璟去?
“落葵,你帮我想着没?”萧含清愁眉苦脸,在书桌前写了一副字又扔掉。
她的字练得还不错,可是是仿的萧璟的字体,现在一下子也改不过来,送一副和皇兄字体一模一样的书法,这算怎么回事?自然会遭人诟病。
而且她还要考虑的是,她如今作为正二品公主,要送什么东西其实已经是其他公主的一个表率。
礼不能轻,失了面子,更不能重,这叫后面的人怎么送?
“奴婢在想呢,”落葵也是被烦的不行,最近凝云殿的宫人差不多都干了这个事儿了。
“康乐公主到――”
正说着,萧含烟从那边蹦蹦跳跳进来,坐定后立马喝了一大口凉茶,缓了缓这才道:“姐姐如今住的离我远了些,走过来可得费些时辰。”
“夏日炎热,你若是有什么不要紧的话儿直接叫丫鬟传给我便是,亲自走这一遭多受罪,瞧这脸上的汗,”萧含清边说着就给对方亲自拿帕子擦了脸上的汗。
萧含烟微微笑着,仰着小脸任对方动作。
“姐姐这是什么话,是我想来见见姐姐,天气热点没什么,这宫里也就能和姐姐说上两句,若是姐姐不喜,我真是要憋死了,”萧含烟亲亲热热的凑了过去,特意替萧含清打着扇子。
“怎么会不喜,你不嫌热就常来”
萧含烟看到桌子上的白纸,不由得问道:“姐姐是想给大皇兄送副字?”
“姐姐的字果真漂亮,就是这字迹瞧着眼熟,可是摹的哪位大家的?”萧含烟疑惑道,正准备凑过去细细看一下。
萧含清连忙将纸收了,讪讪道:“不是,瞎写着试试看,终究觉得送给璟哥哥不太合适。”
萧含烟眉眼一动,别的公主对萧璟须称“大皇兄”或者“太子殿下”,唯有萧含清,这声“璟哥哥”叫得颇为顺口。
“实不相瞒,我可不是随便来转转,”萧含烟用手撑着下巴看着萧含清:“妹妹此次来特意想问问姐姐要送什么给大皇兄,我也好看着送,免得撞上或者送岔了丢了颜面。”
萧含烟倦倦的眨了眨眼,无意中随口说到:“也不是我自己想来问,是别的姐妹知道我同你关系好,这才托我来问一问的。”
“姐姐现在位分最高,别的姐妹都看着呢。”
萧含清让这么一说更是着急,眉毛扬起道:“可是、可是我自己都没想好到底要送什么呀!”
落葵在旁边倒是听出别的意味来了,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康乐公主已经从当初被众人欺负的那个公主,变成了如今可以受人之托的公主了。
“那你说说我该送些什么?”萧含清询问对方。
萧含烟无辜道:“这我哪里知道,其实依着姐姐和大皇兄的关系,随便送点什么都行啊。”
萧含清惆怅的叹了口气:“正是因为关系好,我才拿不定主意。”
“这样吧,姐姐不如去问问大皇兄他喜欢什么。”
萧含清皱眉:“不行,且不说他或许会说些不靠谱的东西,再者,生辰礼讲究个新鲜,都叫对方知道要送的东西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说些不靠谱的东西”?萧含烟一时哽住,大皇兄一向冷心冷面,话都不多说,难不成私底下还同含清姐姐开玩笑么?
她实在是想像不来那样的场景,只能在心底感慨两人关系果真好得不一般。
“我有个主意,姐姐这样问他便是,”萧含烟给对方出主意。
“姐姐就假装生辰礼已经准备好了,然后叫大皇兄猜一猜是什么”
“最后姐姐就送大皇兄猜的第一个或者第二个东西,那肯定是大皇兄极为喜欢的。”
“妙哉!”萧含清惊喜的拍了拍手:“这法子果真好。”
萧含烟微微笑着:“那姐姐快去吧。”
萧含清道了谢,直奔明德殿。
“皇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萧含清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是从大太阳底下赶过来的。
萧璟过去将人带进来,看着对方额上的细汗更是心疼。
“跑什么?一直嚷着天儿热,现在又这样瞎跑。”
萧璟眼中带着怜爱,小姑娘脸颊微红,脸上一层细小的绒毛都是那样可爱。
萧含清顾不得这些,急匆匆按照刚刚的法子问了萧璟。
这下可把萧璟问住了。
事实上,他一直以来没什么特别想要实现的愿望。
每一天每一日,对于他来说似乎都是一样的。
只有自从萧含清出现,他才觉得自己生命中突然多了一份色彩。
他现在最想要的……最想要的……
萧璟不由自主看向对面小姑娘的红唇,而后对上萧含清天真的眼神又挪开。
他最想要萧含清长大。
这是他的小姑娘,可是有些事情,也只能大了再做。
萧璟面上微微红了红,不是那么明显,不过耳廓已经开始发热。
萧含清不是他的亲妹妹,这真的太好了。
以前所有顾及着的事情,似乎都变得可有可无,面前的人儿变得触手可及起来。
不过萧含清会为他准备什么呢?萧璟不由得期待的猜了起来。
“依着你的性子,”萧璟沉吟半晌,略有些为难道:“莫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萧含清的心吊到半空:“不是!干嘛依着我的性子,我就这么不靠谱嘛?”
“说不准,”萧璟眼底轻笑:“你总是叫人意外。”
得,说了跟没说一样。
萧含清撇撇嘴,立刻作势要走。
“别跑来跑去的了,”萧璟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明德殿比较凉快,你待会儿再走,方才的汗都没消呢。”
两人话没说完,就听通传道陆子林来了。
萧璟回首,蹙眉对萧含清道:“你刚才是不是说自己宫里还有事儿?那就先回去吧。”
“????”
皇兄是有什么事儿要和陆子林商量么?
萧含清不大高兴,嘴上“哦”了一声屁股坐着没起。
陆子林还能比自己重要么?
她似乎太过健忘,已经完全忘记之前陆子林在萧含桢的及笈宴上向她表白心迹的事情了。
陆子林进来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恢复了笑意。
“料到殿下这几天忙,特意在这个时间想向殿下道贺,没想到还是和昭华公主撞上了。”
陆子林落座,第一眼却先看向萧含清。
萧璟默不作声的挪了挪身子,更靠近萧含清一些。
那既然遇上了,就顺便问问呗。
萧含清打听道:“子林是已经想好要送皇兄什么东西了吗?”
萧璟面色上先露出无奈来:“他每年送我的东西可是一样,毫无例外全是玉器。”
萧含清想起来对方曾经一天一封信,还给自己也送过玉器,只是全叫自己拿出去卖了,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尴尬。
原来对方从那个时候就心悦自己了么?可惜这份感情,自己是不可能回应对方了。
该说的话迟早得说清,老拖着人家显得自己娇柔做作。
萧含清于是开了口:“陆公子……有些话本宫不得不说清楚……”
陆子林面上露了苦笑:“别,我大概知道公主要说什么了。
聪明如他,称呼都从“子林”一下子变成了“陆公子”,还能是什么事儿。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