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一传回西原,老皇帝大喜,很快降旨,令景飞鸾肃清飞尘将军残部,死活不论。这道旨意一出,先前还在观望的人不是迅速倒向宣王,就是倒向了滕王,宣王因为安乐公主的事情和飞尘将军闹翻了脸,反而捡了大便宜,倒是还指望着飞尘将军的平王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对象。
纪蓉听说大司马家连夜派了一队人马出去,想要将还待在飞尘将军身边不肯离去的陈雨寒接回来,可惜陈雨寒一条死路走到黑,死活也不肯离开飞尘将军,那队人马是驾着空车子回来的,温峤知道了这件事,也只是给纪蓉传了个消息,除此之外并无二话。
虽然温峤冷心冷情,但他并不是忽视亲情的人,陈雨寒就算不争气,在温峤心里,也是极亲近的家人。
纪蓉知道他必定难受,但她又出不了宫,心里担心,只能去御膳房做了几样小点心,让人偷偷带给他。
没多久老皇帝召见她,纪蓉本以为是要说些景飞鸾在西域的事情,谁知道老皇帝看了她几眼之后,将一个精致的楠木盒子拿给她看。
从福庆手里接过盒子,纪蓉有些愣愣的,不知道老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卷明黄色的卷轴,纪蓉愕然抬头,福庆和老皇帝都平静的看着她。..
“夫人愣着做什么,陛下让您打开看哪。”福庆忍不住出声提醒。
纪蓉拿了卷轴出来,一点点的打开,这是一份传位诏书,但不同的是,里面只说了要传位,并没有具体写出来到底要将皇位传给谁,该写名字和称号的地方都是空白的。
纪蓉拿了那份诏书,一目十行看了下来,已经是怔住了,讷讷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皇上……您这是……”
“朕听说这秘密立储的主意其实是你告诉文璟的,是也不是?”老皇帝高坐在位子上,居高临下的看她。
纪蓉忍不住心里冷了一冷,老皇帝虽然年纪大了,但他多年统治一个国家,岂能没有眼线,说不得他手下的人比起蝠部还要厉害更多,知道这件事虽然不足为奇,但从他口中说出来,证实了纪蓉的猜想,还是让人心里面又慌又怕。
“禀告陛下,是我同飞鸾私下里议论过此事,不过是夫妻之间的玩笑,没想到……”
“没想到朕会真的采用你的法子,而且还有不开眼的家伙,居然偷走了朕放在大殿牌匾后的名字。”老皇帝替她说了出来。
纪蓉只好说道:“圣上英明。..”
老皇帝哼了一声,冷冷道:“朕放在牌匾后的诏书,其实并没有丢。”
纪蓉一呆,不明白老皇帝是什么意思,明明诏书丢了是老皇帝下旨示意严查的,现在老皇帝又说这诏书根本就没有丢,这是几个意思?
“你是个聪明人,需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朕说什么东西丢了,那那个东西就是丢了,朕说谁偷了它,那么就是谁偷去的。”老皇帝淡淡道。
纪蓉一怔,只觉得手里的东西变成了烫手山芋,拿着也不是,扔下也不是。
“你怕了?”
“不……不怕。”
老皇帝摇了摇头:“你可知道我拿这份东西给你看,是什么意思?”
纪蓉老实摇头。
老皇帝说道:“说你聪明,可你有时候又似乎什么都不懂。纪蓉,你在晔湖村长大,你舅舅和舅母在你很小的时候离村了一年,之后将你领回家,对外声称你是他们的女儿,你可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
纪蓉呆呆的,她不知道老皇帝是如何查到这些的,但这并不妨碍她的震惊,她竟全然不知道纪蓉不是纪大成和牛榆心的亲生女儿,甚至说,原身的那个纪蓉并不知道,她就算一直不受牛榆心喜欢,也始终把这个女人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的。
“小女不知……”
“你那舅舅有一位妹妹,长得貌美如花,颇有文才,这人才是你的母亲。有一年晔湖村里住进了一个受了重伤的男人,你母亲同情他落魄,悉心照料,后来男人伤好,忽然撞见前来抓捕他的贼人,你母亲便随着那男人逃了,那人便是你的父亲。”
纪蓉愣愣的,这些事情她全然不知,纪大成和纪爷爷纪奶奶也从来没有提过。
“你母亲生下你之后,很快就生了重病,给你舅舅去了信,你舅舅舅母夫妻二人打着出门探亲的名义,去把你接了回来,很快你母亲一命呜呼,你那父亲也好不容易逃脱了追杀,回到自己的家乡,将他要传的消息送了回去。”
“你道前几日淮南王的人为何忽然联系你?”
“不过因为你是他们家长孙的血脉……你那父亲早就亡故了,说来你父亲英年早逝,也是为了我那早早离世的太子,当时已经有人诬告太子,是你父亲及时送来证据,才让太子洗清了嫌隙。可惜后来太子又出了事,淮南王一家也因为这件事对朝廷冷了心,越发不愿意掺和进这些涉及到储君的事情之中。”
皇帝说完这些,喝了一口茶水。大殿中一片寂静,福庆掀起眼皮偷偷看了纪蓉一眼,没想到这位姑娘看起来十分镇静,虽然略有惊讶,但并没有太过动容,也并没有任何喜色。
一个村中农女,一朝翻身成为权势煊赫的淮南王家的血脉,岂有不高兴的,但眼前这个不仅不高兴,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
纪蓉这才明白那老太君为什么主动找她说话,原来这一家子并不是真的想要倒向滕王,而是想要看看她是什么样的人而已。
算起来,那老太君就是她的太祖母?古代人年纪轻轻就生了孩子,算算她父亲若还在世,也该有四十岁往上了,再往上一辈是淮南王,淮南王和老皇帝又是一辈的,再往上才是那位老太君。
这老太君好厉害,已经经历了两朝君主,很有可能还将见证第三位皇帝。
纪蓉顿了一会儿才道:“小女并不知道这些往事,不过淮南王并没有与我说过这些,想来对认亲一事也有顾虑。我自小在民间生活,并没有在他们的庇护下长大,还是更加习惯民间的事情,而且我爹爹大约也不清楚您说的这些来龙去脉,贸然认亲,怕会吓到了他。”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你不想认他们,还是你怕他们不认你?你是我文璟孩儿的妻子,他们不敢不认你,你且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