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在纪蓉等人看来,的确是平常又普通。妙书斋..不平常的是,能和温峤这个老友想见,让她欣慰又怀念。
但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倒是让府中从上到下的仆佣侍卫等人全都揪紧了心脏。温峤此人被称为京都绝色,景飞鸾自打班师回朝之后,凭空分走了温峤一半的风光,这京都的两大山脉再加上一个精致如同花瓣雕刻出来的纪蓉三人凑在一处,之让这小小的花厅似乎都变了模样。
三张绝色容颜相对而笑,只让所有看到的人都觉得这花厅里灿若星辰,似乎无数的花朵都要朝着花厅吐息开放……
纪蓉不知道他们不过是吃一顿晚饭就造成了这么大的轰动,来上菜的侍女们全都失魂落魄,也就是嫣红柳绿她们平时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不当什么大事。
这不能怪他们府里的人没见过世面,实在是这世面百年难遇,将军府的气氛比起其他府邸相对宽松一些,人人都知道这家主子的脾性都是极好的。只要忠心不二,老实肯干,不仅报酬优厚,而且也不会被抓着非打即骂。
而且在这里伺候的人大多数都是雨石他们家养出来的根正苗红的自己人,气氛更加轻松融洽,那些年轻男女们当着客人的面表现的一丝不乱,回到后厨就一个个拍胸口喘长气,绘声绘色的把那三人如何美丽的光景叽叽喳喳讲上两句,引起一片惊呼声和抽气声。
温峤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纪蓉强烈要求雨石和风林二人将他送回府,温峤没有多推辞就答应了。白天才发生了刺杀景飞鸾的事情,多少要小心一些为妙。
晚上的时候景飞鸾居然对纪蓉赔了不是,说白天不该起了嫉妒之心,一面解了纪蓉的外衫,一面笑道:“今后我也不管他怎么样了,你和他是老相识,你们两个人偶尔说说话也是常有之事。他给你写了这么多封信,可见心里是挂念你的,不过他听说了我遇刺的事情晚上就巴巴的跑过来,心里只怕也想要借这件事施恩与我,多少有你的情分在里面,我还没有谢谢你。”
纪蓉心道你总算是想通了,但你虽然这么说,为什么脸上表情却挂着不情愿,正想再问,景飞鸾已经低头吻住她的唇,还伸出了舌头……帷帐轻动,屋子里的侍女们全都退了下去,只能听到若有若无的轻吟声,还有窗外簌簌雪花落在花瓣之上。
雪落了一夜,第二日却是个艳阳天。冬日的阳光格外珍贵,积雪之上一片晶莹光泽,落在人眼里便如同银河铺地。
景飞鸾一早出去折了花枝进来插在花瓶里,端到纪蓉跟前给她看了一回,然后接过嫣红手中的碗喂了一勺粥给纪蓉,笑着问:“吃了饭起来好不好?陪我去个地方。”
纪蓉就着景飞鸾手里喝了一碗粥,感觉有了一些力气。她一张柔嫩的脸上微微泛红,勉强爬起床穿了衣服洗漱梳妆,景飞鸾一直在她身边照顾有加,昨夜他吃饱喝足,现在就满足于时不时偷偷亲一口或是摸摸她的衣衫袖口,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纪蓉起来走了两圈,看了看外面花园里的美景,越发精神起来,景飞鸾拿了扒好的葡萄给她吃,笑道:“祁天逸这小子居然把你放在我头里了,如今送东西过来全都是给你的,把我忘到了脑后,就连这葡萄也只说给你吃,让我“顺便”尝一尝。”
纪蓉睫毛颤了颤,嘻嘻笑道:“你也不看看我帮他赚了多少钱,如今我也算是个大客户了,他不下一些力气维护客户关系怎么能行?在商言商,你也别嫉妒他老是送东西过来,我也时不时给他送些好东西呢。”
景飞鸾点点头,心里抒出一口气。
纪蓉恢复了体力和精神,见景飞鸾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不肯走,才好奇问他:“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今日你没有公事么,就一直陪着我?”
景飞鸾笑道:“你心里有些准备才好,是老皇帝召见咱们。”
纪蓉唬了一大跳,站在她旁边的嫣红和柳绿脸色都跟着变了,门外守着的雨石和风林也都对视了一眼,不用景飞鸾多说,已经各自准备去了。
纪蓉瞧他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暗自摇头。她和景飞鸾来京城多久了,老皇帝既然听说了有她这么个人,早晚要见上一面的,她心里有准备。
不过即便如此,想想自己穿越一遭,这就要面见这个年代整个西原国最高权力者了,心情还是有些激动的。之前面对金玉龙的时候她都没有这种感觉,可能在她心里金玉龙这个名字就已经让她无法紧张的起来了。
实在是会让她偶尔想起前世超市的某种油品商标。
纪蓉也不多说什么,换了衣裳听景飞鸾跟她说了些注意事项和皇帝的好恶,虽然景飞鸾对纪蓉十分有自信,但也不能无端触了龙鳞。妙书斋..
纪蓉都一一认真记下,跟着景飞鸾两人到了宫里。这还是她第一回进宫,这里当然和前世她在首都看到的那个宫殿完全不一样,更加华贵一些,也更加威严。七拐八拐的,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宫门,才走到了一座大殿之前。纪蓉抬头看到那前面写着的殿名:“勤政殿”,心道古往今来的皇帝原来都是大同小异,当皇帝也真的是个辛苦活。
景飞鸾本意要陪他一起进去,谁知道走到这里就忽然被小太监拦了下来,说是皇帝要他去偏殿候着,那里还有几个老大臣,这些老大臣都是来日常来进言,催着皇帝早日立下储君的,显然皇帝懒得应付他们,把景飞鸾打发过去,意在转移老大臣们的注意力,聊起时政来,这帮老臣也有不少话讲,话说完了,估计今天可以面见圣上的时间也已经过了。
景飞鸾蹙了眉,很是不满。那些老臣们在朝中颇有些资格了,老皇帝平时给他们脸面,尽管他们一直在催促皇帝立储,皇帝心里知道他们是为了西原好,也不会多加训斥。但经不住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催促,只能避而不见。
纪蓉又有了一层认识,原来当皇帝也是这么不容易,并不是人人都能当一个严厉的君王的,怀柔和刚厉要并用,才能驾驭群臣。
景飞鸾又叮嘱了她好几句,纪蓉在肚子里默念他说得那些注意事项,一般的吉祥话要怎么说,万万记得要对皇帝恭敬感恩,说话前不能像是在外面那样随意,要先想清楚了再回话……等等等等,唉,没想到景飞鸾也有唠叨的时候。
纪蓉又是紧张又是怨念,看在景飞鸾的面子上,她决定暂且收起来自己现代人的那一面,好好的当个古代好夫人……不过这皇帝也有意思,不让自家的妃子见她,而是亲自见她,怕是他的后宫乱的厉害,能独当一面的人太多……
这么想着,就想起来如今皇后已誓,皇帝再也没有立后,那宣王的母妃惠妃资格最老,可惜年龄偏大失了宠爱只有温情,平王的母妃静妃身份不够高,倒是莫正阳的小姨容妃还颇得宠爱,可惜资历尚浅……至于陈妃、徐妃这些人,一个站在飞尘将军背后,一个和惠妃是亲姐妹,反正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从这些人里选一个出来见纪蓉不是不行,就是十分难而已。
纪蓉心里忽然就有些同情老皇帝了……
走过勤政殿,才知道老皇帝根本不在这里,而是在后面的寿仙宫里面小憩,纪蓉才走近两步,就有个老太监迎了上来,说:“请纪姑娘稍待片刻。”
纪蓉听景飞鸾说过老皇帝身边人,看着他一头白发,身上又穿着高品的太监服,笑道:“劳烦福庆大人了。”
那人正是皇帝身边最得用的大太监福庆,闻言点头对她笑笑,也不多说话。
纪蓉心道你一上来叫我一声纪姑娘是怎么个意思?这里面的含义有些不妙啊。琢磨了一回,就听到屋子里面传出几声女子的笑声,福庆小声说:“是惠妃和容妃在里面陪圣上说话呢。”
纪蓉心道这就对了,既然要见自己,必得有这些人,只是惠妃和容妃显然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一个是宣王的亲娘,一个是莫正阳的小姨,从前的亲太子派……
她感念福庆给他透露消息,也小声说:“原来是两位娘娘在,不过两位娘娘的笑声似乎……”
福庆笑笑:“两位娘娘常这样争执,里面还有别人,正是西蕃圣女,纪姑娘心里有个数。”
纪蓉连忙点头,心里却是纳闷,老皇帝叫她过来,干什么还叫上圣女,这却让人心里面没底了。
纪蓉在外面没有等太久,等里面的声音稍停,福庆就赶了个空进去传了话,不一会儿又出来领着她去面圣。
纪蓉一进大殿,就闻见一股幽远香气,这殿里布置十分繁复,几乎到达了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入目尽是些叫不上名字的宝器精玩,不像是个皇帝的宫殿,倒像是个博物馆一般。纪蓉心道还是皇帝会玩,面不改色的上前请安,报了自己的姓名,又给两位娘娘请了安,至于安坐在一旁的圣女……反正不是西原国的人,她当没看到好了。
纪蓉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有给人下跪过,现在面对着皇帝自然不敢不跪,老老实实行礼,一切都按着规矩来。
几人见她举止妥当,礼节中规中矩,表情也十分稳重平静,没有初见皇帝的慌张,看着有股大家闺秀的娴静气质,心里就先给她打了个高分。
“起身吧。”容妃笑得十分温婉说道。
“谢皇上,谢容妃娘娘。”纪蓉起身站在当中,一瞥眼看到惠妃脸色不善,心里翻了个白眼,谁让你不喊我起来。
皇帝不好自己开口,所以有些事情都由他的妃子们负责问。容妃先是问了问她来了京都住得惯住不惯,又问了问她年纪和喜好,就像是唠家常一般,说的都是些平常小事,纪蓉一句句认真答了,心道若是都是这些问题自然好说。
惠妃就完全是另一个套路,完全是盘查一般,先问她家在何处,纪蓉只好按景飞鸾说的那样还是说在东域,惠妃又问她在军中的事情,原来她已经不知在哪儿打听到纪蓉跟着景飞鸾在西域的事情,故意当着老皇帝的面提起这些。
纪蓉微微抬眼,就见到老皇帝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来,不过这老皇帝虽然当爷爷了,但是看着容颜还是颇为清硕,看不出老态,怪不得这些妃子们还会为了他争风吃醋,又怪不得后代一个个都长得颇为漂亮,尤其还出了景飞鸾那样一个妖孽。可惜他留了一把胡子,无端拉大了他的年龄感,兴许当皇帝都要胡子来衬托威严吧。
纪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容妃已经替她说上好话了,她将纪蓉在军中帮忙筹备粮草等事情捡着重要的一些讲了讲,老皇帝又转眼变了神色,就连那个一直坐着不动的西蕃圣女也抬眼认真看了她几眼。
“哦?你一介女子,居然敢亲自参战。”老皇帝终于发话了:“听温峤说当初山峡关一役你也起了大作用,我还以为他不过是溢美之词,现在这么说,难不成是真的么?”
纪蓉心道你当着西蕃圣女的面光明正大的抬举我这样真的好么,我发挥大作用,帮你把西蕃打下来,这圣女知道了不得多记恨我。
但既然温峤都帮她打了前站了,她也不好辜负老友的用心,只得点头说:“是帮了一些小忙而已。”
老皇帝眉头一挑,从前他还不信,现在看纪蓉这种神态动作,就知道温峤这小子也并非是乱说,大司马家孩子一向眼高于顶,能这么夸一个女子,显然她是有些真本事。
一念至此,心里对纪蓉的一些芥蒂就稍稍去了一些,面上表情也柔和了一点。
容妃看气氛不错,连忙帮着说话:“要说这孩子也是痴心一片,她一个女子能不惧辛苦为西原办事,跟着云麾将军在前线吃苦受累,要不然温峤和正阳怎么都夸她呢,可见是个好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