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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画中人

    ,最快更新沅录最新章节!抚州地势低洼,每逢夏季,都湿热异常,抚州又居于群山之中,最是容易滋生蚊虫。顾蠡从小金尊玉贵,自然是没有吃过苦,觉得十分难熬。

    寻了几日仍是没有找到一点沈亚的踪迹,就想着在集市上打听那天晚上的事。那些人,一开始都好好的,一听到她在打听沈家的事情以后,都觉得晦气,还苦口婆心地劝她说:“你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漂亮小姑娘,有什么想不开,打听这种晦气的事情?我劝你啊,不要再打听了。”说完一溜烟就跑得无影无踪。

    顾北和顾西看到这个场景,只觉得尴尬,就拉着顾蠡去找了一家客栈。

    现在,顾蠡在客栈的小房间里坐立不安,一方面是沈亚生死未卜,另一方面则是,这抚州的老虎蚊,在她身上叮了好几个大包,又疼又痒。顾蠡被叮得实在受不了,心里烦闷得很,又今夜月色正好,就拿了剑出去了。

    顾蠡从小就羡慕哥哥,哥哥身体好、领悟能力也强,父亲便亲自教他骑马射箭,刀剑枪戟,不在话下。可顾蠡身体弱,又是女孩,父亲便不让她习武。顾蠡求了哥哥很久,哥哥也只教了她舞剑。十几年来,顾蠡每次不开心了,都会去桃园舞剑,今天,顾蠡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是想舞剑而已。

    一舞一惊鸿,一扬一阵风。一落花成雨,一起风结霜。一步一回首,一笑带惆怅,一收止风浪。

    夜阑人静,明月如辉,是谁暗萧吹起?又翻了谁家红罗衣?只是,暗萧也罢,罗衣也可,谁又关心。水袖扬起,牵动墨发,似有万种愁情,千般姿态,在无情的柳絮下绽放出千姿百态。

    仲裁心里想着捕捉舞兽的事情,心里火急火燎,躺在床上半日也睡不着。忽然尿急,仲裁便出了房门如厕。

    仲裁方从茅厕出来,正要回房,忽然间眼前就多了一个曼妙的身影,貌似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仲裁本来就睡不着,反正也是无聊不如就在这里看这姑娘舞剑也是不错,就随便找了一个草丛。

    仲裁看着眼前的背影,这姿态倒是美,剑舞得也很流畅漂亮,只是,有些中气不足。一般而言,要是舞剑能够舞得这么娴熟,一定是练了许多年了,身体自然是比较健壮了。但是眼前这个姑娘,虽然舞得漂亮,却没有气力,甚至可以说,这个姑娘精气不足,恐是人为,长此下去,身体虚耗,恐怕难以支撑。

    作为一个神医,仲裁以为,他现在需要发挥一下自己的职业道德了。虽然,这种东西,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身上过。但是,看在眼前这个背影不错的份上,若是正脸也这么吸引人的话,他想,他应该能救她。

    顾蠡舞了许久,一身香汗淋漓,正要停下来休息,后脑勺就被一颗坚硬的石头砸中,疼得龇牙咧嘴。顾蠡正想骂人,又见四下无人,只好把这一口恶气强咽回肚子里。

    仲裁回到房间,回想起刚刚那一幕,脑子乱成一团。那两弯若远若离远山黛,一双含情脉脉圆杏目,娇俏可人,尤其是眼角边上那颗泪痣,愈发衬得她楚楚可怜,灵气逼人。只是这张脸,为什么会那么熟悉,好像哪里见过。

    仲裁细细思索了一宿,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第二日,顾蠡起得较早,又开始四处打听沈亚的事情。仲裁在她背后默默跟了许久,才想起来那日沈亚书桌上那副画。

    那日,仲裁给沈亚送药,看见沈亚对着那幅画发呆,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个样子的沈亚,眉眼里尽是柔情,温柔得不像话。后来,他才从沈亚嘴里知道,这画中的女子叫顾蠡,是沈亚的心尖上住着的人。沈亚说,这辈子,他只收顾蠡的桃花酥,他要一辈子吃定她。

    沈亚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时,仲裁的削葱般的手指,被药炉烫得红肿。

    他开始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就是沈亚的顾蠡,他第一次觉得有些迷茫。

    “你为什么要打听沈亚的消息?你是他什么人?”仲裁拦住顾蠡,逼问她。

    “我…呵呵呵,沈亚这小子,欠了我一大笔钱本来是明年春天还的。但是我又听说,这沈家一家都死绝了,我可不能被骗了,所以现在来打探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顾蠡看到眼前这个人,她想但凡有一点希望,她也不能放过,便编了这么一个蹩脚理由。

    “欠钱?你恐怕是要去阴曹地府去找他还了。沈亚早就死了,连骨头渣子都混在焦土里了。”仲裁看着顾蠡,庄重、严肃,几乎所有这一类的词都不足以形容他那时的表情。

    而仲裁此时心里却在说:欠债?倒也是,情债,也是债。只是,顾蠡,沈亚,还不起了。

    这辈子,他不是他自己的。

    顾蠡听到仲裁的话,瞪大了眼睛,只是因为瞪眼睛的时候,眼泪,不会轻易落下来而已。她看着仲裁离去的背影,忍住泪,哽咽道:“我不相信,你肯定是骗子,我感觉,他一定还活着”。

    仲裁停了脚步,叹了一口气,还是走了。

    顾蠡回了房间,整整一天都不肯出来,不吃东西,更不见任何人,她只是坐在床上,静静地发呆,回忆那些前尘往事,做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梦。

    她明白,她只会伤心这一天,明天,她又会用笑脸迎接一切。好像今天从来就没有听过那样一句话。

    这一天,仲裁也在客栈,想了很久,很久,他在想,有如果,还是如果根本不能存在。答案最后是,如果不能存在。所有的今天,都要为明天负责,无论如何,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