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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希望鲁道夫可以安分一些, 以免刺激奥利维亚脆弱而敏感的神经。

    但是显然他并不会这么做。

    上课后十分钟, 他就打断了奥利维亚。

    “这个发音是ru吗?还是ri?抱歉, 我刚才没听清楚。”

    他脸上带着一点歉意,但是我觉得这一定不是发自真心的。

    “是ru, 先生。虽然在部分古代咒语中, 这个字符念ri,但是当他处于目前这个语境中时, 它更倾向于ru。”

    奥利维亚的脸色丝毫看不出被打断的不悦,她很耐心地为鲁道夫解释。

    吉娜奶奶微笑着点头。

    鲁道夫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点了点头,示意奥利维亚可以继续她的授课。

    不得不说, 古代魔文研究实在是一门枯燥的学科。

    这门学科有点像是悬圃开设的甲骨文与小篆研究。

    这些与魔法相关的文字通常是远古时代留下的,形式包含石刻, 书籍, 咒语等等。

    学生们在课上对古代魔文进行研究和翻译。

    这种行为通常是没有危险的,但也有例外, 越是古老的文字, 其具备的魔法力量便越接近本源。

    这在东西方都是互通的。

    最接近本源的文字, 即便是念出来,就拥有巨大的力量。

    所幸的是, 并没有一个学生在课上开小差和打瞌睡。

    “好了,孩子们, 这一段的解释就是这样, 你们要注意, 这一段中出现了九个代表秩序的文字,但是他们的意义是不同的。”

    奥利维亚说着用魔杖在黑板上敲了敲。

    黑板上顿时浮现出九个看上去很相似的古代魔文。

    “把它们记录下来,它们代表的是九种不同含义的秩序。”奥利维亚说道。

    教室里响起羽毛笔的沙沙声。

    “好了,现在——”

    “请等一下。”鲁道夫又一次打断了奥利维亚,“你为什不解释一下这九种不同含义的秩序呢?”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固定的意义,它们所代表的秩序,会因为它们所在的语境不同而发生变化。”奥利维亚一只手撑在讲桌上,说道。

    “据我所知,代表秩序的魔纹一共有二十六个。”鲁道夫继续道。

    “是的,但是你总不能让我在课上把这二十六个魔文都给孩子们解释一遍吧?”奥利维亚站直身体,脸色也没有了笑意。

    “为什么不呢?让孩子们拓宽一下知识面我觉得是非常有意义的。”鲁道夫说着又露出他癞□□一样的笑脸。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二十六个代表秩序的魔文里,有两个被认为是永远不能读出来的魔文吧?”奥利维亚抱着胸看着鲁道夫。

    鲁道夫微微抬起他的下巴,这让他看上去傲慢又无知。

    “我当然知道,但是你可以写出来。”

    “这是个好建议。”奥利维亚转身用她的魔杖又敲了几下黑板。

    我发誓我听到了奥利维亚转身的时候,骂了一句“白痴”。

    她的声音太小了,其他人压根没有听到。

    黑板上紧接着又浮现出十五个不同的古代魔文字符。

    奥利维亚开始一个个字符解释给学生们听,但是中间有两个字符她跳过了,很明显,这就是那两个连读都不能读出来的字符。

    鲁道夫显然对奥利维亚的做法非常满意,他眯着眼睛,对台上的奥利维亚露出微笑。

    “下一段,用我上节课教给你们的方法,先分析一下,十分钟后,我会开始提问。”奥利维亚说完缓缓走到讲桌边坐下来。

    教室里开始响起学生们的讨论声和书页的翻动声。

    我注意到路易乘机离开了教室,他好像接到了一个电话。

    过了一会,奥利维亚敲了敲黑板,“好了孩子们,我相信你们都已经分析完了。”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

    但是她起身的时候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

    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好在她踉跄了两步,最后扶着讲桌站稳。

    “抱歉,一时没站稳。”她说着伸手理了理鬓间的碎发,问道:“这一段古代魔文的出处有人能回答我么?”

    一个男生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杰尼,你来说。”

    那个男生用不确定的口气答道:“这段古代魔文源于地中海地区的神庙,它涉及到灵魂和记忆的领域,它好像一开始是被用于神庙的祭祀,但是后来被废弃。”

    “回答的非常好,很棒。”奥利维亚露出一贯优雅的微笑。

    那个叫做杰尼的男生似乎松了口气,缓缓坐回座位。

    接下去她又问了几个学生问题,学生们回答的很棒。

    我有些羡慕了,学生们明显在课前做了充足的准备,预习工作做得很不错。

    “好了,这几句魔文的意思就是这样,很简单,让我们——”

    “咳咳——”

    教室里响起了鲁道夫的咳嗽声。

    奥利维亚的声音微微一顿,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停住,“让我们翻到下一页,这段——”

    “咳咳——”

    鲁道夫发出更响的咳嗽声,试图引起奥利维亚的注意。

    “你怎么了,鲁道夫?喉咙不舒服吗?”开口的却是吉娜奶奶,她侧过头看向鲁道夫。

    “他可能是卡痰了,老年人都会这样。”

    还不等鲁道夫开口,一边的卢修斯就关切地说道。

    卢修斯的表情太认真,要不是前几天他才私底下和我抱怨过,我简直要以为他是真心实意关心着鲁道夫。

    我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鲁道夫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我只是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他解释道。

    “嗓子不舒服的话,那就少说几句吧,鲁道夫。”吉娜奶奶认真说道,“下课以后,我让多吉利姆夫人夫人给你调配一下酸梨水,对于治疗嗓子不适有非常好的效果。”

    我在心里给吉娜奶奶点了个赞。

    “谢谢你,吉娜。”鲁道夫又清了清嗓子,说道:“但是我觉得工作应该放在第一位,不是么?”

    他说着转头看向奥利维亚,问道:“这一段的解释这就是这样么?”

    “当然。”奥利维亚大方地回答。

    “我的意思是,你只是讲解了这段古代魔文的意义,但是显然这段魔文的精髓在于它的祭司用途,它的内在含义是需要祭司以声音的方式去传递的。”鲁道夫说道。

    “是的,这位先生,我承认你说的非常有道理,但是我们并不要求学生们能够以声音的方式去深入理解古代魔文的意义,毕竟学生们并不是祭司,不是么?”奥利维亚反问道。

    看得出来,奥利维亚的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她几乎全程板着脸在和鲁道夫说话,她压低了身子,两只手撑在讲桌上。

    这动作,就和即将发动攻击的猫一样。

    “但是这不妨碍教授以这种方式帮助学生深入理解,不是么?”鲁道夫说。

    “我觉得得没有这个必要。”吉娜奶奶站起身来,这是她这节课上第一次开口说话。

    “我觉得非常有必要,吉娜。”鲁道夫啪的一声将手里的文件夹合上,“我们可不需要只会写不会说的哑巴学生。”

    “但是古代魔文的发音本身就具有危险性。我们不能——”

    讲桌上的奥利维亚不耐烦地说道。

    “这就是教授存在的必要性,不是么?”鲁道夫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奥利维亚,他又翻开文件夹随意地翻看了几页,说道:“据我所知,你在魔法部的档案中是高级教授,是么?”

    奥利维亚哼了一声表示赞同。

    “而魔法部对于高级教授的要求之一就是能熟练应对各种在教学过程中可能发生的危险。”鲁道夫说道。

    “古代魔文研究不存在危险性,也不需要进行危险的操作。”奥利维亚双手撑在讲桌上,大声说道,她现在显然心情非常不好。

    “谁知道呢?”鲁道夫耸了耸肩。

    “这是一门理论课程,我希望你可以——”吉娜奶奶不悦低看向鲁道夫,但是一声尖叫声把她打断了。

    “你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水平吗?”

    奥利维亚两只手紧紧抓着桌子的边沿,她看上去非常生气。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糟糕了……

    “冷静奥利维亚,冷静。”吉娜奶奶穿过学生的座位朝着奥利维亚走去。

    “你这个丑陋的老□□!”奥利维亚指着鲁道夫的脸,愤怒地叫起来。

    要不是教室里坐着这么多的老师,学生们几乎要鼓起掌来。

    我甚至看见艾米丽的手伸了出来,拍了一下,然后又偷偷地放了回去。

    鲁道夫脸色通红,他打开文件夹,气呼呼地翻着里面的纸张,我觉得他是要在奥利维亚的记录上面写一些不好的东西。

    “好啊,你既然要听,那我就读给你听。”奥利维亚突然后退了一步,她翻开书本,古怪但是悦耳的音节从她口中不断蹦出来。

    吉娜奶奶的脚步一顿,她缓缓侧过身子,脸上露出一丝挣扎的表情。

    奥利维亚一开始念得很快,但是渐渐地,她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

    好像所有的音节都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变成生动存在的,他们跳跃着,从教室的这一头飞到那一头。

    我听得有些出神,正要细细品味,突然瞥见奥利维亚高领毛衣下面冒出来的细细密密的绒毛,心头一震。

    不好,这是奥利维亚体内的塞壬血脉在作祟。

    我忙封闭自己的听觉,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整个教室都充斥着奥利维亚的声音,她抑扬顿挫带着节奏的声音宛如海妖的歌声,几乎攫去了所有人的心神。

    但是她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已经陷入到一种癫狂的状态中。

    学生们用充满迷幻的眼神冷冷地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鲁道夫更是陷入一种莫名的幻觉中,他眼神空洞,呆坐在座位上,脸色一会儿露出恐惧的表情,一会儿又露出陶醉的表情。

    不管是哪种表情,都恶心极了。

    然后他咚的一声,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

    我走过去的时候踩了他两脚,活该。

    卢修斯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巫师袍了,他像是睡着了。

    克莱文斯则闭着眼睛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顶,就好像是在抚摸他一直不曾存在的秀发。

    “唐云教授。”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吉娜奶奶靠在一张桌子上,脸色非常难看。

    她将自己的魔杖抵在喉咙上,将声音通过另一种方式传递给我。

    看得出来,她在用极大的力量抵御奥利维亚的声音,“我该庆幸自己年纪大了,听力衰退了吗?”

    她说着扯出一个艰难的笑。

    “把奥利维亚带回去,快,这里交给我。”吉娜奶奶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足尖轻点,越过整间教室落在奥利维亚身边。

    她的手臂上,脖子上都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绒毛,并且这种绒毛的数量还在增多。

    必须把她带回办公室,否则我很难想象她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决不能让学生和老师们看到她变成一个怪物。

    我伸手去拉奥利维亚,但是她已经陷入到癫狂的状态中不可自拔。

    “奥利维亚!奥利维亚!”我试图唤醒她。

    但是她丝毫没有反应。

    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手指也开始发生变化。

    看来,只能打晕了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