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猛地顿住,却并未即刻回身。
跟随在后的若兰看着萧璃?僵直的背影,连呼吸皆变得格外小心翼翼起来。
虽说今日在御花园中,这风流军师一直紧盯着公主,惹得公主甚为不悦,可公主并未动怒,但此番却是真的怒了。
萧璃?缓缓转过身,眉眼微抬,眸中寒光毕现。
“你既如此说,本宫必得不负责任到底了”
冷冰冰地说完后,看了李司南一眼,随即便消失在了行馆之内。
“哎,怎得不让人将话说完啊”
李司南双目微眯,手中钢刀一转,随即向着那风流军师杀将而去。
一炷香过后,正欲窗前榻上看书的萧璃?突然移开了眼前的书册看向了门口方向,下一刻便见若兰快步走了进来。
“启禀公主,鲲国太子殿下请见”
萧璃?合上手中书卷坐起身,“请他进来吧”。
“恕本宫冒昧,事前也未知会长宁公主一声,便这般唐突地来了”,凌阅致面上含着一抹笑容,阔步踏入了殿内。
“太子殿下请”
萧璃?执起手边茶盏,掀开杯盖轻抿了一口,“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此处,所谓何事”。
“噢,本宫适才在行馆外,恰巧撞见贵国李司南将军与本国军师不知因何事而大打出手,刀剑无眼,本宫便命人将二人分开了。随后一问,方知是本国军师惹怒了长宁公主”
萧璃?阖上杯盖,算是默认。
“惹怒长宁公主确当重重责罚,不过,军师他对长宁公主绝无半分不敬之意,只是今日他受了父皇斥责,酒饮得多了些,故而才会胡言乱语。还请长宁公主能看在本宫的面上,饶他这一次”
长睫微垂,转手搁下了茶盏,“太子殿下既亲自为他求情,本宫便不再追究此事,不过”,萧璃?漠然抬眼,“太子殿下不辞辛劳的过来,他倒是落得一身轻”。
凌阅致也非庸人,自是能明白此话背后之意。
“军师其实十分想亲自过来向长宁公主赔礼谢罪,只是本宫看其酒似还未全醒,怕其再胡言乱语惹怒公主,便阻了他过来”
“如此,本宫还需多谢太子殿下如此为本宫着想了”
“长宁公主大量,是本宫该谢过公主饶恕军师”
萧璃?双目直视着殿外,“还请太子殿下转告贵国军师一声,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这是自然”,凌阅致站起身,“本宫方才已下令让其暂时搬离行馆,定不会再搅扰到长宁公主”。
“如此便好”
“这两日令长宁公主受惊了”,凌阅致说着抬了下手,便有七八个宫女太监走了进来,手里皆端着托盘,“这是父皇命人备下的一些压惊养神之物,另外还有一些小玩意儿,还望长宁公主能收下”。
萧璃?示意若兰将东西收下后,凌阅致便带着人离开了。
这一干人等前脚方走,李司南便在殿外请见。
“微臣未能完成公主之命,罪该万死,还请公主责罚”,李司南说完重重地将头磕到了地上。
萧璃?却是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
“据说当年御林军统领选拔,李将军一人挑落了所有参与比试之人”
“是臣学艺不精,有负公主厚望!”
萧璃?微微抬眼,“鲲国太子突然而至,此事也不能全怪李将军,起来吧”。
“是,谢公主”,李司南虽已起身,但始终低着头,一副恭谨的模样。
“他既能躲过李将军的宝刀,想必定是武艺过人吧”
闻言,李司南面有赧然,再回想起方才之景,更是又恼怒又羞愧。
“回禀公主,依臣所看,此人内功平平,只是轻功尚可,加之诡计多端,胡搅蛮缠,故而”
“嗯,退下吧”
未等李司南替自己狡辩完,萧璃?便将人撵了出去。
萧璃?看着浮于茶面上的嫩叶,眸光微冷,若真如其所言,怕是昨夜从墙上摔下来那会儿便非死即残了。
“那老色鬼也不知走了何运,恰巧这鲲国太子来了,若不然,定收拾得他跪地求饶不可,看他日后还敢这般满嘴胡言乱语!”,若兰憋不住心里怒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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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都是些什么”
若兰依言上前看了看凌阅致方才送来的那些东西。
“回公主,都是些人参灵芝雪莲之类的,还有些新茶,另外还有一本曲谱,和一卷画儿”
“噢?”
萧璃?从若兰手中接过曲谱,“《流殇》”。
竟是失传已久只于传闻中存在的那本上古琴谱,是真是假?
萧璃?随手一翻,却有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
“公主,有张字笺”
萧璃?从若兰手中接过字笺,稍一犹豫便打开了。
是草书,虽看着似脱缰的野马,但笔触细腻,隐隐透着清秀与婉约。
“长宁公主昨夜害本军师从墙上摔下,至今仍腰酸背疼,今又欲让那俏将军杀本军师灭口,害得人家心口疼,本军师一并记下,他日,长宁公主必得连本带利的还给本军师”
翌日,萧璃?正在用早膳,在旁伺候的若兰突然退了出去,不过片刻又回来了,脸色看着还有些古怪。
萧璃?接过侍女递上的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说吧”。
“回公主,城中突起了一阵流言,说是、说是”,若兰正犹豫着不敢往下说,萧璃?一眼看过来,忙硬着头皮道,“说熙国长宁公主看上了本国军师,还、还夜半私会,私定了、终身”。
若兰战战兢兢地说完,却看萧璃?半响也无甚反应。
“公主,他们已在查是何人……您且息怒”
萧璃?起身至一旁榻前坐下,若兰随即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有话但说无妨”
若兰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了,“奴婢觉得根本就不必查,定是那满嘴胡话的老色鬼所为!”。
萧璃?眉梢微挑,“为何如此这般认定”。
“昨日他当着、那么些许人的面,竟对公主出言不逊,任谁听了皆会”
“噢?”
“奴婢该死”
“起来吧,本宫并无怪罪你之意”
萧璃?两指摩挲着杯盖,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道,“你既如此这般认定,想必多数人也会如此,继而认为,本宫亦会如此”。
若兰凝眉思考了片刻,似突然想通了什么。
“公主的意思是,有人欲借此让公主怀疑那色鬼军师,公主盛怒之下,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他,而后就……”
萧璃?平静无波的眸中终于有了些微起伏,“就如何”。
“嗯……若是这鲲国不管他,那他便有可能小命不保,可若是这鲲国欲为其开脱,便是公然与我们熙国作对……他们、应不至于为了这么个人如此吧”
“然后呢”
“然后……”
看若兰一脸困惑的模样,萧璃?只得又道,“何人受益”。
“这色鬼军师是太子的人,他若死了,那太子便少了一条有力的臂膀,那……公主是说唐王!”
唐王便是鲲国六皇子凌阅威。
萧璃?合上杯盖,淡淡道,“表面上是如此”。
“表面?公主是说也有可能不是唐王?”
萧璃?并未回答,而是伸手执起了榻边的一卷书。
之后没多久,便听闻凌风流被皇帝凌元坤禁足的消息,这禁足之地便在太子凌阅致的东宫。
而后到了当日夜里,那些有关萧璃?与鲲国军师的流言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若并不曾发生过一般。
一日后,便是九公主凌霜的大婚之日,一早,萧璃?便应邀去了萃华殿中观礼。
入夜,皇帝凌元坤特意在宫中设宴款待了远道而来的萧璃?他们,还有前一日方到的圜国使节。
宴行一半,萧璃?便以不胜酒力为由从席间退了出来,而将李司南留在了那里。
从大殿出来后,萧璃?便径直往御花园那边走去。
一路上步履缓缓,甚至是说有些迟疑,对于萧璃?而言,这还是第一次。
今日的夜色并不怎么好,不见朗月,星辰也不过零星几许,整个天空皆呈幽暗之色,似有一层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就如萧璃?此刻的心境。
当白日里看见凌霜凤冠霞帔与高峰林一起步入大殿行大婚之礼时,萧璃?竟莫名的感到惶恐与不安,好似有一座大山突然压在了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生在皇家,自懂事起萧璃?便知晓,她的婚姻不是她一人之事,故而,从很久以前她便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今日,当看到凌霜时,她却没来由得一阵恐慌,她突然害怕,害怕那个婚姻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驸马,也非自己真心所系之人……
“长宁公主真是好兴致啊,来此赏月呢,还是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