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荒唐!”
攥紧字条的手因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骨节清晰可见,眸中寒光毕现,怕是那神机子此刻若在,顷刻间皆能被生吞活剥了。
算他还有自知之明,早早便溜了!
第二日用过早膳后,萧璃?便去了御书房。
“儿臣见过父皇”
正在批阅折子的长宁帝萧正权搁下手中朱笔,抬头看着殿中之人笑着道,“?儿来了”。
看着萧正权眼下那一圈浅浅的乌青,萧璃?微微低头道,“国事虽繁忙,父皇还需当心龙体才是”。
萧正权一双闪着精光的龙目不由浮起一抹暖色,“还是?儿知道心疼父皇”。
“可是有何事令得父皇伤神?”,萧璃?眉眼微抬,淡淡开口道。
萧正权伸手执起御案前的茶盏,揭开抿了一口,“上个月,圜国与鲲国在边境之地爆发了一场战争,圜国出动了一万骑兵,鲲国也只动用了同等兵力对敌,最后却是鲲国赢了”。
圜国骑兵勇猛,几所向无敌,鲲国以步兵为主,其若欲在对战中取胜,兵力必得在圜国一倍以上方有可能。
“父皇是怀疑其中有蹊跷?”
萧正权垂眸似在思考,片刻过后方才再次开口,“世人皆知,鲲国善于水战,可此战并非是在水上,如此,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圜国与鲲国故意做戏给我们看,其中便必有什么大阴谋,二是这鲲国军队的战斗力确实大大提升,如今几欲可与圜国骑兵对抗”。
萧璃?眉心微沉,“但无论是哪一个,都将于熙国不利”。
萧正权赞赏的看了萧璃?一眼,复又搁下了手中茶盏,起身步下了殿中。
“此事不容大意,我们必须要查清楚,以及早做出应对之策”
“那父皇您预备如何”
“派人出使鲲国”
“父皇圣明,若圜、鲲国却有密谋,此一来,即可离间两国,还可趁机查明真相”
萧正权行至一旁榻上坐下,又抬手示意萧璃?过来坐。
“那?儿觉得,父皇该派何人出使”
萧璃?低眉思索了片刻,“?儿觉得,此人的地位不能过低,如此便不能引起圜国的疑心,最好是身份尊贵之人,但又不至于会引起鲲国太大的戒心,如此才便于查清所要调查之事,且最好还有合适的出使理由,不会让鲲国觉得过于唐突”。
萧正权微微一笑,道,“?儿倒是思虑的很周全”。
萧璃?忙低垂了眼道,“皆因父皇将此事分析的通透,?儿不过是在此之上想到这些,父皇心中定然早有圣断”。
萧正权只看了她一眼,“朕想,这出使之人须是皇室子弟,你五皇兄乃储君之尊,自不能去,而你三皇兄昔日里多次领兵与鲲国交战,也不适合,至于你其他几位皇兄,朕确实还未想到谁合适”。
“父皇圣明,定能寻到最为合适之人,?儿便不扰父皇了”,萧璃?说着起身便欲告退。
“对了,你母妃前两日与朕说,?儿想出宫去走走,今日来了,怎得不跟父皇提此事”
“父皇日理万机,朝务繁忙,儿臣怎敢以此等小事烦扰父皇”
“呵,?儿这么想着出门,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可是有中意之人了?”
“并没有,儿臣还想多孝敬父皇、母妃几年”
萧正权眉头一动,“那怎得还脸红了,可是被父皇说中心事了?说来,也差不多是时候给?儿寻个好人家了。朕听闻,那鲲国的九公主都已招第二位驸马了”。
“儿臣也听说了此事,据说成亲之礼将于半月后举行”
“噢?”,萧正权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那当真是不错呢”。
从御书房出来后,萧璃?便对身后跟着的若兰道,“将行囊收拾好”。
翌日早朝,萧正权便于早朝之上宣布,适逢鲲国九公主大婚之喜,特着长宁公主携礼前往恭贺,由李司南带军护送公主,即日内启程。
离京的马车内,萧璃?正背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可从眉间微微拧起的小疙瘩便可看出,她并未睡着。
女驸马必出自敌国……是圜国,还是鲲国?且人海茫茫,她又怎知那人是谁,又在何处?!
看来,此行她必须再亲自去一趟神女峰。
倏地睁开双眸,“若兰,加紧赶路”。
“喏”,若兰随即掀开了旁边的帘子,对驾马行于车旁的李司南道,“李将军,公主有命,加紧赶路”。
李司南微微一愣,但还是低头拱手道,“微臣遵命”。
李司南乃京城防卫军统领,官拜三品,此番有幸被指派护送长宁公主出使鲲国。
本想着公主殿下万金之躯,马车颠簸,路途遥远,便刻意命人放慢了脚程,以使马车行驶得更加平稳,公主殿下坐着也能舒服些,却不料竟是体贴错了地儿。
七日后,出使团抵达了熙国边城黎城,萧璃?因连日赶路身子疲乏,便下令于城中暂歇两日再启程前往鲲国。
休息了一夜后,第二日萧璃?便甩了李司南还有一众士兵,只带了若兰还有几名随从上了神女峰。
清虚观位于半山腰之上,面积不过半亩,背后是一大片竹林,风一吹过便发出沙沙之音。
因昨夜落雨,青砖黛瓦尚还带着湿意,屋檐之上不时有水滴落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匾额之上,鎏金的清虚观三字在岁月的洗礼下已渐渐剥落了原先的光辉,却愈显静谧深沉,令观者之心不自觉地跟着沉静下来。
可此刻,立于石阶之下的人的内心深处却是从未有过的翻江倒海,萧璃?从未想过,她会再一次踏足此处。
山风轻轻吹起白色轻纱的一角,隐约可见萧璃?那抿紧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美眸幽沉,终是迈上了面前的石阶,一步一步,走得不疾不徐,不慌不忙。
道观朴素,却很干净,萧璃?方一踏进关门,便见两个道人在打扫院子,见着她们一行人,只轻轻点头示意,而后便又继续手中的活计。
往右,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神机子清修之处的小院里,一抬眼,便见那正坐于屋门前的小童,手里拿着一根青草,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见着萧璃?等人,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而后拱手弯腰行了一礼,“施主”。
萧璃?于屋前半丈之处停了下来,而后看着那道童走过来,如三年前一般,将一张叠的方正的字条递到了她面前。
萧璃?只扫了一眼那张字条,却并未示意若兰将其接过来,而是看向了面前依然紧闭的屋门。
“你师傅可在里面”
果然不出萧璃?所料,那道童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师傅何时会在,有些事还需当面向他请教”
那道童再一次摇了摇头,“师傅并未说过”。
萧璃?随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若兰,而后便有两名黑衣随从上前,先敲了敲房门,而后径直推开走了进去。
结果还是,空无一人。
而那道童手里捧着那张字条,从始至终皆未回头看一眼,就好似那些皆与他无关。
“若兰”
若兰往前两步,从道童手里接过字条,而后转身恭敬地递给了萧璃?。
萧璃?伸手接过,却并未马上打开。
“你师傅可还留了何话”
“施主看了便知”
萧璃?随即展开了手中的那张字条,上面只有八个字。
“女驸马须往鲲国寻”
竟正好是鲲国?可人海茫茫,要她如何去寻。
皱眉,抬眼,“告诉你师傅,明日此时,我还会再来”。
“等等”,道童突然出声叫住了欲转身离去的萧璃?,“师傅已将施主欲问之事告知,施主何故明日要再来此处”。
萧璃?眉梢一挑,“你师傅心里应最是清楚”。
道童皱眉,“师傅能言之事皆已告知,施主聪慧,必然懂得,天机不可泄露”。
萧璃?冰冷地一勾唇角,“他泄露的天机还少吗?!”。
“等等”
下山的路上
萧璃?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若兰与几位随从则紧随在后。
若兰望着全身皆泛着寒意的萧璃?,心知那神机子是彻底惹怒了公主。
那神机子故意让那道童说那些话,其实早已备下了给公主的第二张字条。
竟还厚颜无耻地说什么既是天机,便不可无端端泄露,公主殿下若想知道,便只能拿重要之物予以交换,待他日困局得破,再原璧归还。
若兰本以为公主定会怒而离去,却未想到,公主最后竟真拿了自小便佩戴在身的白玉观音像从道童手中交换走了那第二张字条。
若兰虽不知那字条上写的是什么,但想必定是对公主而言极其重要之事。
萧璃?一双美目冷冷直视着前方,用力攥紧了手中的两张字条。
虽不知那人姓甚名谁,但至少,已经将范围缩到很小了,且恰好与此行的目的地相同。
“女驸马出自鲲国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