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所有人都是同样的问题,大眼瞪小眼,他们谁也没见过这个遮掩面容、行迹可疑的男人。
“哪里来的小贼，敢对我们风家不敬！”侍卫长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拎剑上前,“来人,一起带回去……”
他这一步还没有走完，心悸感更盛，好像一瞬间心脏骤停，耳边只听到“叮”的一声。
剑断了。
侍卫长张大嘴，看看尚未出手的长剑，又看看来人,好像他的世界不知何时变相错位了。
“风家,大刑？”原息继续向前走了两步,“风家和雷恩那个小家族出息了,正好带我见识一下？”
全部风家的侍卫如临大敌,一步都不敢动。
他们尚未移动，剑锋便纷纷连着剑鞘被削断了一半。可他们除了害怕什么也没感觉到,连丝魔力动荡都感觉不到,难道说有人能……
意念……杀人？
众人被这天方夜谭一般的想法吓到,刚才的嚣张气势全无,每个人都只露出生死交界最自然的恐惧一面。
“你是什么人？”月神殿这几个巡街人感觉到不太妙,迅速救场。他们来自月神殿,那是梦月阵营除了自由神殿最高等级的神殿,能入选的人身手都绝对不一般,至少不是会被心悸感长期束缚的等级。
“眼前有人违反规则，不查，反而要来查过路人。”原息声音淡淡的，“亚隆还真是风家的庇护石。好，我记住了，看你们能受庇护到何时。”
“大胆，谁允许你直接提王的名号！”
巡街人大惊，大祭在前，这时居然有人敢直接挑战“三王”的尊严，主城是要变天了吗？
有个人已经直接召唤了法杖。他是月神殿高级祭司，拥有不俗的圣光天赋，至今为止殿内的私下比试依然保持最高分，但为人性格也最狂妄，实力强所以不容许有人挑衅……此时他上前半步，打算用个禁锢术将来人抓回去。
禁锢也分等级。越强等级则法阵越宏大，所以当原息脚下升起捕捉用的、几乎覆盖了小半条街的结界时，连风家的侍卫都倒吸了口冷气。
……不愧是月神殿，连他们都没见过这么夸张的……
“你叫莱利？”原息淡然询问，“晋升最快的那个祭司？”
“你算什么人，敢直呼莱利大人的名号！狂徒……你真是太大胆了！”巡街人词穷，除了“大胆”一时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你已经步入我们的囚笼了，看你这次往哪里逃！”
“我说过要逃吗。”原息笑笑，“月神殿借亚隆之名公然渎职，徇私枉法，置要保护之人于水火，我倒想看看你们怎么逃。”
“你……好大的口气！”
莱利这口气差点憋在胸口没爆炸，他是不是聋了，瞎了，竟然在堂堂主城——月神殿的主场地方有种被人当街审讯的感觉？
他纵横主城这么多年，要是连教训一下他的权限都没有，岂不是回去会被当成笑话，笑上一年！
“你等着。要是我还能让你多说一个字……”
风起云涌，莱利是将自己的绝学都快用上了。沉默术、圣光制裁……铺天盖地的光华弥漫在禁锢结界之上，如果有人能在禁锢术叠加的基础上还硬生生吃这一套连击，那多半这人也是要心脉爆断，血液逆流而死了。
“行了，别把事情搞大，万一他真死了的话……”
月神殿的随行者在劝阻，他们相当忌惮这些附带精神冲击的法术，只怕莱利控制不住，回去不能交差的话就糟糕了。
“那也是他运气不好。区区鼠辈敢对王者不敬，对风家不敬，我倒要看……”
“看”字后面的内容半天也没展开。
莱利尚且有些气喘吁吁地站在街上，现在则是连喘气都快忘了，只顾伸长脖子往前方看——
“继续。”原息站在禁锢术法中央，周围微风浮动，“我也想看你们还能将事情演变到何等有趣的程度。”
术法的攻击没有放水，是动真格的。处于禁锢术中心的人居然不但还能动，能抵抗，而且几乎毫发无伤？
月神殿的人先打了个寒颤，他们才看到地面上有第二层结界。这层结界黯淡到几乎和树的阴影重叠，平静到感受不出任何威力，可此时他们才渐渐分清上面的标志……
宛如镜片的光芒从阴影中分离出来，天，地，人。
自由神殿的□□语中有一句。潜影入渊，岿不及当道……
“‘明镜于心，悯以泽苍生’。”原息淡淡一笑，“看来月神殿有些人是没能继承优良传统，执意要和大众过不去了？”
“属下不敢！”月神殿所有人，包括刚才那个气势强盛的莱利全都目瞪口呆，骇然未袭已齐刷刷地跪下去，“不知……不知您是……”
他们引以为傲的法术连原息的斗篷都没吹动分毫，更是没能撼动天命三棱镜的恒守结界，很惭愧，他们暂时注定是不知道这来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你们不要动。”原息没有直接回复，这句话是说给身后那些要逃跑的风家侍卫的，“等我安顿好露露，那个‘大刑’还得麻烦你们。”
……
林露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深夜，前一天城里发生了什么暴风骤雨的动荡完全不知道，只知道她渴得要命。
身边有人递水，她想都没想就道谢，接过来喝掉，喝到第三杯才发现哪里不对。
“鬼啊！不，不对……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露可受到一万点真实惊吓伤害，她还以为一睁眼妥妥地又被抓回雷恩那个私设小牢房，之前做梦还迷糊想着这次一定多攒点力气，干脆大闹上城区……没想到身边竟然有温暖舒适的床，明亮的窗和月光，还有熟人。
原息大概是在微笑，不言不语，只好心帮她拍拍后背，顺下这被跟着呛住的一口气。
“……不好意思，我实在没想到。”林露可非常慌乱，胡乱指了下原息的外衣，“你……我帮你，之后……”
她想说实在不好意思，把他的外衣跟着弄湿了，之后再买件新的……然而话到原息那边走了一圈意思似乎就弯曲成到另一方向。
“你帮我洗？还是算了，我舍不得。”原息这语气带着谜一样的似笑非笑感，“我带你过来不是为了再让你受欺负的，露露。”
“欺负……？”
林露可有些犹豫，她想说还可以，有系统在也不算完全被欺负，何况雷恩和风家二小姐还被砸得伤筋动骨，现在能不能下地都两说……但感觉原息周身的气场有些不太对，她还是没敢说。
原息确实和平时很不一样。可能一贯欠扁惯了的人忽然如此安静，敛起轻快感，顿时就像是暗影笼罩了山峰，阴云遮挡了月光，夜晚还是夜晚……气氛却迥然不同了。
没等她开口说点调节的话，原息又继续下去。
“银匙咖啡厅不开了。”
林露可点点头，点得非常机械，好像内心那个齿轮没有上油在艰难转动——
经历了这么大的风波，雷恩他们那个家族自然要低调些。虽然他们和月神殿关系不错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可能在投票之前还有所准备……
“不开的意思是结束了，不是关门重整。”
“结束……？”
“结束，消失。”原息轻微停顿，“看来你还没意识到我坐在这里代表什么，露露。”
雷恩的家族中有些德高望重的人，但这次名声尽毁，为了他们那个不争气的小孙子连累整个家族的事他们做不到，第一时间就将雷恩关押，亲自带人送去月神殿。
然而月神殿暂时也没有审判资格。整个月神殿空无一人——上到祭司下到守门人全部被拉去自由神殿训话，根据所作所为的不同，有些人大概要被剥夺权力，终身不得侍神，有些人更是需要面临牢狱□□。
林露可呆住，她还没消化完这话里的全部信息就已经听到门外有人咣当一声将大门撞开，一群人齐齐地跪在她床边，就差没鬼哭狼嚎。
“救命啊，老板娘，救命！”喊求救的这位年轻男人比她岁数还大上七八岁，却抱着床柱不撒手，“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您让神使大人开恩，放我一条生路吧！”
“出去。”原息起身，回话都是淡然的，只是此刻更多了些淡漠冰冷的意味，“未经允许擅自打扰，罪加一等，别等我动手。”
求救者发出声近乎绝望的惨叫，要将手伸向林露可求救的瞬间宛如撞上了无形的火墙，整个人弹射出去。
屋内墙壁质量本来挺好的，却瞬间多了个坍塌的大洞。
其他求助者吓呆了，不敢哭叫，也不敢吵闹，一时全僵在地上成了雕塑。
“你们，这是……”林露可的话也有些说不全。
他们都是之前在街道上巡查的那几个人。罪名说起来不算大，只是阴差阳错将过来求助“报案”的林露可又差点原封不动地送回了风家，罪不至死……但在原息这边，这罪已经算是不可饶恕。
自由神殿拦不住，保不了，月神殿更束手无策，只能舍卒保帅，让这几个人自求多福。
死在原息手上还算是种体面的死法。更残酷的不是死，是毁去引以为豪的力量，被扔入“无尽试炼”之称的矿坑那样无底的酷刑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灵魂都要被禁锢……这才是最恐怖、最让人接受不了的。
“风家……风家也得罪这位小姐了啊，神使大人，你不能只惩罚我们……”
“你以为会有人逃得掉吗。”原息的话音更淡，“既然你们多次提到亚隆，我也想看看他怎么发落。”
怎么发落这些将死而未死之人，风家二小姐，还有雷恩。
风家算是亚隆的亲戚，下个月全阵营瞩目的婚礼即将展开，却在这时刻闹出这样的事。
原息没有直接动手，只是利用了下莱利当时那个禁锢术巧妙地转移到这两人身上，而且效果不能同日而语。现在那两人将在禁锢术的噩梦中清醒地活着，不能言语，不能行动，大脑每分钟都在体会烈火灼烧般的撕裂感……这比单纯吊起来要残酷得多了。
而至于这两人还能不能精神正常地活到亚隆为他们求情的那一天完全不好说，要看造化。
这帮人长跪不起，好像膝盖都碎裂了。禁锢术的一分钟可能长达一年，要是有人在那种地狱般的环境下被拖个十天半个月……要是他们，可能宁可选择先自行了断。
他们连话都说不出，但眼里似有泪水一样，集体朦胧地望向林露可。
“那个……至少你放过他们几人吧？”林露可从他们眼中读出了强烈的哀求感和求生欲望，忍不住咳了声，“他们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从结果上看……”
原息轻轻笑了声。
“……我怎么好像从来不认识你？像是个暴君。”林露可小声嘀咕了句，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就算渎职……或者运气好？因为得罪的是我，我稍微还能说上几句。”
“你想怎么处置，露露？”原息终于开口，“能想到比无尽矿洞更好的地方？”
地下一片新的哀嚎。
“……我需要人手。”
“嗯？”原息稍微顿了下，“你的意思是要将他们的手砍下来么？”
“是你个猪头啊是，当然不！”林露可恨不得一脚踢过去，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太好意思，所以怒目而视，“我说需要帮忙，你明白吗！风暴马上就要来了，空灵魔法阵我还没完全没准备……”
说得太快，林露可被冷风呛了下，连连咳嗽。
“是，不着急，你慢慢说。”原息将手重新搭放过来，语气似乎既心疼，又无奈，“怎么处置都随你，我没意见。”
“……嗯。”林露可微微弯了下眼，“你让他们代表月神殿来准备魔力菜系吧，怎么样？原料太复杂了，我需要很多……很多人。”
她这话说得非常巧妙，加上了月神殿，也加上了人数，意思是能庇护的几乎都打算庇护，将功补过了。
“你们几个，还不感谢？”原息没侧身，“回去通告，之后听从水晶酒馆调用安排。”
“啊？是……谢谢老板娘！谢谢……！”
这几个人话都说不全了，连之前的莱利都感动到几乎热泪盈眶——这位小姐是什么人啊，简直是活脱脱的女神转世，圣恩降临，居然真的原谅了他们……为什么感觉室内都在发光？
月神殿将终生记住林露可的恩典，这要是再不鼎力相助……还能好好做个人吗？
“慢。”刚重获自由，原息一个单字音又令他们如坠冰窟。
“没什么，你们的称呼有些古怪，稍微换换。”原息声音稍微变了变，又转了方向，“她是我的未婚妻，你们应该称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