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恋人啊。
恋人？
相当一部分人的焦点瞬间就被带偏了,以至于后面的话反而没听到几句。
“出言不逊,我可以治你的罪！”
“还是那句话，水神殿有这权力的话,欢迎。”
霞光最终被气得嘴唇发紫,却毫无办法。
她很想计较下阿狂的发言,可大家包括镇长这次都站在阿狂这边——水神殿是有权将人驱逐，可那是需要公审确定的罪人，并不是无辜的人，更不是一个普通行事官能随意指控的。
最终她顾及了颜面，只给林露可勉强打出80的分数，扬长而去,零分的想法最终还是泡汤了。
即使如此,水神殿之后还是被质疑加围攻。很多人慕名参观完林露可的酒馆便直奔水神殿而来,质问这世间奇景到底要怎么打分,才能被扣除20？
水神殿高层都被惊动,尤其是康辉，特意因为这件事召开了个小型会议。
康辉今年四十有余,油头粉面,供奉者长袍加身,临水镇人对他的印象多在“和蔼可亲”和“有些虚伪”中徘徊,说话习惯模棱两可和摆架子的人来说,同时收获两种评价并不奇怪。
他单独将霞光留下,委托其他人去管教下水神殿前叫嚣的人,要亲切,不要用酷刑，随即将门关严。
“没能成功？”
“……嗯。”
“虽然还有下次，但不能过火。用鱼叉戳鱼，不代表你的脚要踏入深水。”
霞光脸上一阵红，低头，“明白。”
“老办法把这文件送出去。”康辉交过一份油封纸包。
“还有什么吩咐吗，大人。”
“暗中行事。还有，不要随意对那个阿狂出手，去摸透他的底细。”
“是。”
“霞光，辛苦你了。”康辉忽然叫住走到门口的霞光，仿佛看出她眼中不屈、不甘的光，走过去，轻轻抚摸了下她的肩膀。
霞光僵直站在这里，好似在看隐形的雪花。
“委屈也是自然的。”康辉换了柔声，“等过了这段日子，我会好好待你。”
“为您，再多委屈也值得。”霞光顿了声，“我走了。”
“一路小心。”
康辉面带笑容，看着霞光的背影消失在长廊中，神色才慢慢敛去。
他还是要加多人防范，刺探下林露可的门路，不能仅凭霞光去做事。
装饰比赛已经过去了两天，余波依然没有停止。
在扣除了十八人之后，进入二轮参选的只有三十人，而这三十人中又将被淘汰二十，最后只有十人打入总决赛。
残酷的竞争，存活率三分之一。
在积分边缘游走的人正在头秃，思索如何才能保住晋级名额，而林露可则略显轻松。
因为一轮测试的表现太过于出众，除霞光外全满分通过，水神殿设计找茬都无可奈何，她的总分现在一路飙升，上升到了几乎和大篷车平齐，名列第六。
萧雅、文安名次则是分居第二十和第十八，两人前面横着姜婉那座大山。
这三天休息时间显得非常珍贵，但也同样等得惴惴不安，所有人都在猜测二轮的题目。
萧雅盲猜一波食材，将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运送过来，送给林露可，埋怨她也该有点紧张感，以及房子什么时候装饰得这么好看，不早说。
林露可只能随便找点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带她和文安参观了地下，三人就又准备开工了。
不管接下来的题目是什么，练习厨艺是必修课。文安和萧雅明显在这方面没有林露可有天赋，好在他们每天也没落下过特训，今天来一起修行。
定点就是落雨亭。在装饰环节结束后，酒馆便获准正式开张，这里客人爆棚，试营业期间都要排队加预约，有帮手才能喘口气。
只是一到试验新菜的时候，客人们的表情就变得非常奇怪，轮流在幸福和僵硬中切换……
“尝尝这道我新烹饪的红烧鱼丸！”萧雅眼神发亮，推过来两碗，“别客气，好吃就都吃掉吧！”
林露可“……红烧？”
文安“……鱼丸？”
这两人都只看到了一碗底层黑乎乎、顶层又红得过分的东西泡在油里……筷子可能是打捞用的救生筏。
正巧这时有位客人大驾光临，林露可非常开心，直接将这一碗推送过去。
只是想着来炫耀一番顺便蹭点吃喝的阿狂“……今天的特餐这么特别的吗？”
“没错，‘露露的恋人’大人，您要是不好好吃完，今晚就别想约会！”萧雅相当不满地哼了声，“而且必须五星好评！”
尽管事后阿狂解释说是“顺口”，恋人这称呼还是跟随落雨亭的出名火遍了大街小巷，现在连外地来的流浪猫都知道落雨亭亭主有个怪人男朋友了。
林露可最开始还试着跟每个问起的人解释下，后来心累到不想开口，干脆保持佛系——该来的总会来，活着即福气，珍惜每一天。
但背地里可不是这样的。背地里，她用食物恶狠狠地教训了厚脸皮的阿狂，以准备新作为由将包子里塞满了辣椒和红麻递过去，而且连着塞了两天八顿——一起研究菜系的文安、萧雅可是亲眼看到林露可半夜还将睡在大厅里的阿狂叫起来，亲切可爱地询问要不要加夜宵的。
盛情难却，阿狂吃了口，然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客人们“……悲剧啊。你们猜今天东街药铺还有多少库存，够这么折腾吗？”
“五星好评。”
“真的好吃？那锅里还有，别客气！”
阿狂“……”
阿狂“今天免了，我要和露露出去下。”
“哦，约会吗？”萧雅两眼放光，有意无意瞥了眼文安，“你看人家多有情致……”
阿狂“不。有事要谈，七点半，西港石桥碰头，速度准备。”
萧雅“……”她错觉了？这是要约会……还是要打架？
但无论大家眼神有多怪异，阿狂还是给林露可留了些准备时间，等林露可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
西港是临水镇最出名的地方之一，时令河鲜早市所在地。船只来往于码头，昼夜都十分热闹。
林露可气呼呼地过来的，没怎么装扮，换上了之前的那身蓝白连衣裙已经算是给这位“约架者”面子。
出乎意料，阿狂竟然是带她来吃大餐的。
虽然她是老板娘，但融入当地环境、了解下居民们饮食特色也是件好事，算是厨艺修行的一环。
西港这一带有不少出名小吃，之前比赛者的小店、酒馆也有几家在这里，鲜鱼汤、水豆花，一路吃过去林露可都快吃出一天的饭量了，依然舍不得停下。
反正钱是阿狂出的，不吃白不吃——用阿狂的话讲，这算是出言不逊、说了个“恋人”的赔罪。
“你不是有事要谈吗？”林露可捧着大杯的油茶吹着热气，开心地欣赏着鎏金河畔的夜景。不得不说，这里不愧是平原一带知名的圣地，落日余晖大片泼洒出粼粼波光之时，心都跟着柔软平静下来，只想对着水面做两首诗。
出乎意料，阿狂摇头。
“没有？”林露可愕然，“难道你会那么大方，就是为了请我……”
“就是那个‘难道’。”阿狂似在微笑，“难得的休息日，你还想被拖着工作？不如趁下一阶段没开始前好好放松下身心。”
林露可小心地观察着阿狂。
林露可放下油茶，隔着斗篷帽子，用手指戳了戳阿狂的额头。
“你没发烧吧，是本人吗？这么好心加温柔，真不是被谁盗号了？”
阿狂“……盗号？”
“……鬼魂附身。”
“一般的鬼魂靠近不了我。”阿狂回得非常直率，“既然是‘恋人’，应该对我更有自信些才对。”
“鬼知道你是谁，别再提了。”林露可想起这称呼就脸上发烧，非常不满，目光望向远方，西港以北的地方正是水神殿，明晃晃的白色堡垒与这里隔水对望。
提到水神殿，她心里总有些惆怅，可能因为幻想破灭得太快。
“你和神殿很熟吗，阿狂？”
阿狂举杯的手微妙停顿。
“为什么问这个？”
“我看你对霞光……回得好像很从容啊。”林露可有些惭愧，她都不知道神殿的运作流程和详细事情，可阿狂好像很轻松就能抓住霞光的死穴，“你是和他们打过交道？”
“算是。”阿狂举起的杯子又放下，轻轻弹了弹，“像我这样的大人物……”
“总是面对各地神殿的各种指控，对吧。我懂，不用说了，难怪你业务熟练。”
“……”
“还是感谢你出手教训了下水神殿。”林露可舒了口气，“不然他们仗着神权，也太目中无人……”
“我不是教训神殿。神殿很好，只是教训霞光。”
林露可这口茶喝不进去了。
“神殿……好？”他们讨论的是同一个水神殿吗？
“公平正义，不好吗。”
“不不，你……”林露可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你那天是……”
“霞光不能代表神殿本体，只是提醒下她不要有损神殿威名。”
啊？
林露可一头雾水，她还以为阿狂和他们是同一战线，居然是维护神殿方的人？
“你的意思是神殿……其他人……还能抢救一下？”林露可差点咬了舌头，“他们那么好，那之前选手被陷害的事你听说过？”
“不一定是神殿所为。在没查明之前，不能随意断言。”
“还要怎么查明？装饰赛前他们调走了全部监察员……”
“也许有紧急任务。”
林露可怔怔地盯着阿狂看了好几秒。
“阿狂。”她有些犹豫，“我是不是错觉，水神殿难道出钱收买你了？”
“出于人心。你还是刚才弹我的样子比较可爱，难得的休息时间，不谈这些。”
“不，我要谈，你知不知道那个霸气盟和水神殿也……”
“怎么？”
“……算了。”
林露可差点没忍住将那天在集市上的事说出来，想想还是算了，阿狂的态度有些古怪，杠下去恐怕也没有转机。
“也不要去碰霸气盟。你现在无依无靠，不要随意介入当地势力之中，记住了吗。”
林露可“……”
她是不想介入，被介入了，怎么办。
这句“无依无靠”也说得她莫名心烦，瞬间就不想休息了。
“生气了？”阿狂觉察到她情绪的波动，还跟在后面，“我都是为你好才说这些。”
“谢谢你，好人。你都不相信神殿和他们有什么幕后交易，还怎么……”
林露可站住了。
不是因为身后跟着个纠缠不放、好像还要继续喋喋不休的家伙，而是因为转了个弯，前面忽然间热闹非凡。
前方车轮标志的旗子挂在小巷中央，大篷车的人正在当众售卖小吃，排队的人一时占满了整条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