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眸看他道:“小阮子,你说……在朕的皇儿当中,有谁能够继承大任呢?”
阮公公急声道:“皇上,您身体康健,精力旺盛,正值鼎盛之年,为何突生传位的想法?”
皇上失笑道:“朕已经年近五十,何来鼎盛之年?早已经是年近古稀,传位乃是定国之举,这并非是朕一时的心血来潮,朕想着,也应该顺应民心,将辰儿立为太子了。”
“可……可皇上不是一直都不待见六殿下的吗?”
“是啊,谁说不是呢?”皇帝苦笑。
他仰首望着皎洁的月色,低声道:“在今年之前,朕还是很讨厌他的,他性格倔强,不听管教,不尊父兄,胆大妄为,朕认为他冷血无情,刚愎自用!”
“可小阮子啊,司徒熙却给朕上了铭心的一课。”
“若不是辰儿的倔强,那迟州百姓岂不是尸横遍野?若不是辰儿的胆大,这炎龙之国又岂能用三千将士抵挡东平的十万大军?若不是辰儿的冷血无情,谁又敢揭穿东平长公主的祸心呢?”
阮公公忙道:“皇上,大位需要的是仁爱之心,六殿下的性格,会不会不太合适?”
“不!”皇上摇头道:“经过今晚,朕觉得这大位非他莫属!”
阮公公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想说什么,嚅了嚅嘴却又强行咽了下去。
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皇帝还是看在了眼里。
他轻声道:“大皇子平庸无能,二皇子胆小懦弱,三皇子早年夭折,四皇子体弱多病,七皇儿身有残疾,八子又是乱妃之后,九子年幼,均不能担此重任。”
“五皇子凡儿倒是人中龙凤,又颇重情义,曾也是深得朕心。可这皇位,又岂能是心软之人坐得?”
“你也看到了,萱妃如此他还护着,若是他们夫妻情深倒也罢了,这分明就是心软,如此优柔,怎担大位?”
“从前,朕一直希望凡儿能回来,若他归来,朕也不必受制于辰儿了。可最近经过许多事情,朕也想了很多。”
“朕以为辰儿曾经的所作作为,都是为了朕的皇位,甚至认为他每一次的抗旨,都是为了给朕一个下马威,朕认为他在挑衅,他在放肆,他在为所欲为。”
“可迟州之事,熙妃所言,却撼动朕的灵魂,他是朕的儿,他是朕的儿子啊!”
“他出生之时,天空五彩斑斓。他年幼之时,常伴朕的膝下,给予朕无数欢颜,他是朕一手教导出来的嫡亲儿子,他心中有朕,唯有他的心里,朕才不是皇上,而是一个爹。”
“当年东平之乱,若不是他,朕早就死了,死也罢了,可江山丢在朕的手里,让朕如何面对列祖列宗?是辰儿不顾一切的救了朕,甚至不惧千军万马,只为救父。”
“而今迟州灾难,若不他,朕的德行何在?迟州瘟疫,朕焦心他的安危,他一次次的抗旨,让朕痛心不己,在朕决定放弃这个儿子的时候。”
“熙妃醍醐灌顶,劈开朕心迷茫,朕才后知后觉的去想,我儿为何抗旨,这背后的赤子之心,让朕越想……越心痛,越想……越难过,皇儿这是为朕,为朕哪。”
“小阮子你说,这皇位……除了辰儿还可有谁?他并非冷血无情,他只是深藏情意啊。”
“朕意已决,待到他俩回门归来,朕就封辰儿为太子,封熙妃为太子妃,那正妻柔妃,朕在收她为义女,为她指个好夫婿,其它妃子,朕看除了玉夫人,入宫满五年的,估计也会被皇儿遣散,这朕都由他了。”
阮公公惊然。
他忙扑通一跪道:“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啊,您立太子无可厚非,您要帮太子废妃,如何能度悠悠众口啊?”
“六殿下日后是太子,以后就皇帝,仅凭一妻一妾,怎能为皇家开枝散叶?若枝叶调零,谁又稳固这炎龙大好河山?”
皇上冷笑道:“儿女稳固吗?小阮子,你跟在朕的身边一辈子,你能不知道朕是如何踏上这皇位的吗?”
阮公公一颤。
皇上转身看着他道:“枝叶繁茂,就真的可以稳固江山吗?朕的兄弟姐妹有多少,朕都数不清,可当朕踏上皇位之时,他们对朕又有多少帮助?”
“他们只让朕的手染鲜血,他们拉邦结派,逼的朕不得不砍掉手足,以固皇位!朕踩着他的尸骨蹬上大位,满心血泪。朕又如何忍心,历史一遍一遍的重演?”
阮公公双眼一红,顿时泪目。
他低头跪在那儿沉默不语。
皇上蹲下来,目光盯着他的脸道:“你我曾为挚友,朕最信你,不管岁月蹉跎了多少年华,你依然是朕心里那个策马飞扬的少年。”
“小阮子,你从未变过,对吗?”皇上的声音低低的,叩动心弦。
阮公公抬眸,两行清泪落下,他嚅了嚅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却重重的将头叩在地上。
“奴婢对不起皇上,奴婢到今日,才知皇上心中所想,奴婢曾……曾以为皇上心属的是五皇子,奴婢便跟着心心念念五殿下,奴婢……奴婢这些年……”
“嘘……朕知道,朕都知道,快起来……朕不怪你,今日交心之语,也望公公明白朕心,日后不在与辰儿为难便是。”
“是,奴婢遵旨,奴婢定会摒弃成见,恭谨待之!”阮公公哽咽。
皇帝微笑,递过绢巾给他笑道:“你瞧你,不惑之年的人了,泪水还这么充足。”
“噗哧。”阮公公不好意思的笑了,抹了抹泪花儿上前道:“皇上,夜深风凉,您回宫安歇吧。”
“嗯!”皇帝点头,一路和阮公公说笑着离去。
夜已深,可注定有些人是无眠的。
北宫婉佳在喜房里来回的走动,在她面前跪着的,是从皇帝那儿归来的龙佑凡。
她怒目圆瞪,双眼气的就似要喷出火来,她指着龙佑凡,纤细的手指不停颤抖。
“你……你……你真是气死母亲了,本宫真是纳了闷了,本宫怎会生出你这个逆子,你竟联合外人来欺负本宫,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