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年轻俊俏的脸庞上,流淌着一行一行的雨水,经过下颌,滑入颈线,黑衬衫经水浸润,愈发的暗。
他单手抓着言嫣的一只手臂,手里的伞几乎全部覆盖在她的头顶。
自己却全然暴露在雨中。
那一瞬间,言嫣激动的情绪慢慢地平息下来,她看着左言洛,讷讷地喊他的名字,“言洛”
左言洛闭了闭眼。
他拉住女人的手臂,以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道拉着她往草地外走,这次她终于没有反抗。
张嫂跟在这母子俩身侧,小心翼翼地帮左言洛撑伞,然而少年太高,她的伞面够不到他的头顶,只能到他的鼻梁。
到了家。
客厅的灯光下,言嫣看着浑身湿透的少年,按住心口,她觉得心里莫名有些发涩。
“张嫂,麻烦您带她去洗个澡吧。”左言洛朝妇人颔首,按着眉心,换鞋,上楼。
“好。”张嫂拉住言嫣的手臂,尽量温和地道,“夫人,来。”
张嫂是左言洛半年前请来的看护,专门照料他这位有些神志不清的母亲。
言嫣一开始很排斥张嫂,但她偶尔碎碎念,张嫂会听见左邺城的名字。
张嫂知道左邺城,她在电视上见过这个男人,是军界的大人物,没想到也会干这种金屋藏娇的事儿。
但张嫂以前也在豪门干过看护,惊讶之余,张嫂也明白自己应该当做不知。
但后来,张嫂渐渐知道,言嫣并不是左邺城的情人。
她只是帮他生了一个儿子而已。
那个男人几乎从来都没有踏进过这间公寓,他深爱自己的亡妻,并且有一个令人骄傲的儿子,继承了左家的军事天分,年纪轻轻就在部队里做了军长。
左言洛和言嫣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意外。
但言嫣对左邺城有很深的执念,她幻象自己是左邺城明媒正娶的妻子,并且强迫张嫂叫她夫人,张嫂要是忘了,她便大发脾气。
张嫂当然都依着她,毕竟言嫣是个病人。
“张嫂。”言嫣这次没反抗,乖乖地跟着张嫂进了浴室,犹豫了几秒,她有些为难地问道,“他”
张嫂知道她在问左言洛,朝言嫣安抚地笑了笑,“言洛没关系的,你先洗个澡,别让他担心。”
言嫣有些迷茫,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好。”她缓慢迟钝地点头。
左言洛踏进浴室,脱掉已经湿透的衣服,他的皮肤上头发上都是雨水,很凉。
打开淋浴器,左言洛站在花洒底下,望着地上一块块的瓷砖。
花洒中溢出一根根水柱,热气蒸腾。
少年原本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隐忍的脆弱。
言嫣是他的母亲,但比起做他的母亲,她更想做左邺城的妻子。
她还没疯的时候,要求他做好一切,要求他做的比左祈深优秀。言嫣致力于将他培养成左邺城最优秀的儿子。
从而母凭子贵。
其实当她产生这样想法的时候,她的精神就已经开始出现了问题。
所以,当她安分守己带着左言洛在外面的公寓待了十八年,仍然没有被左家承认的时候,她的信仰坍塌,精神彻底崩溃。